痛悼亡儿宁群
(2013-02-16 00:44:00)
下一个
我的群群长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皮肤晰白,眉清目秀。他的外婆初次见到他就夸赞不已,说,这个小囝长得真好!三四岁时,他已渐露性格了,开朗热情,善良敦厚。南大中文系的许多青年教师无不喜爱他。苏振鹭,郝志达,鲁德才等人,经常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跟他逗耍,也常常"儿子""儿子"地叫他,天真的孩子也不知大小,回叫着"儿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他稍大以后,认得他的阿姨叔叔越来越多。化学系的林娜娜,林荣,潘家杏,历史系的王惠灵,还有图书馆工作的林惠华等人,都是我们的邻居,都非常喜爱他。每次见面,都要给他一点零食。 有一年夏天,正值暑假,楼上的林娜娜下楼乘凉,手里拿着一点零食,看见蹲在地上玩耍的群群,就给了他一只小白梨。那时,什么东西都很稀罕,群群舍不得马上就吃,想了想,问林阿姨说,"林阿姨,你还有梨吗?"娜娜说,"你还要呀",不料群群说,我想给妈妈带一个。"感动得娜娜见我就说,你真福气啊,你儿子多孝顺你! 是的,我的确可以不夸张地说,因着群群的厚道热情,对人亲热,见过他和认识他的阿姨叔叔亲长辈们几乎无一不喜爱他的。
在他六岁那年,我带着他一起到上海外婆家待产。女儿久久不肯出世,也许是我算错了产期。有时我就带他到淮海路上去玩玩或吃点小吃,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外婆家,他也不觉陌生,跟他的比他略大的表哥玩得十分开心。弟弟庆余也因暑假,回上海看望老母。他是一个极爱孩子的人,看见这两个小外甥,也像个孩子似地,常常跟他们说笑。有一天,这位小舅舅摸着二姐的儿子小敏的头,玩笑地说,小敏,侬格头哪能尕小啊,像只热水壶盖头,又摸摸群群的脑袋,笑着说,群群侬格头真大,就叫你大头吧。我在旁边也跟着取笑,念着童谣"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人打伞,我有大头!" 憨傻的群群也跟着傻乐。
我生女儿的时间是1965年的九月。那时全国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了,政治空气十分紧张。我临去上海前,政工组干部严正告诉我,产假后必须按时回文研所报到。女儿出生后,未满一月,我就匆忙地携儿带女返回天津上班了。他们的父亲已先我们去参加"四清运动"(又叫"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去了。家里粮煤油糖一空,什么也没给留下。幸而有中文系的张学植,苏振鹭等好友相助,帮我买了煤本上的蜂窝煤,我又临时托邻居帮我买粮本上的限量米面。六岁的群群还不能帮我一臂之力,只能跟着我苦混日子。每天,缺奶的女儿,不得不补充一点用水泡软的饼干充饥,刚满一个月的婴儿吃完饼干就吐得一身一地,我只顾忙着处理这些让我焦头烂额的苦事,对群群的唯一照顾只有那不按时辰的粗劣三餐了。直到深夜12点多,两个孩子都睡熟以后,我才能把放满一大钢种洗衣盆的孩子换下来的衣物尿布等等,拿到公共洗衣间去投洗,屋子里掠满了衣物尿布,一片万国旗的惨象。即使这样,我也得去上班。经过四处托人,我先把群群托到南大一家职工家属的家里日托,女儿则每日跟我去文学研究所上班。文研所因为一部分人员还在四清前线,留所人数太少,就根据宣传部命令,跟文联合并办公,一起投入"突出政治大讨论"的运动,经常不能按时下班。而那家黑心贪婪的托儿家庭也乘机要涨钱,并常常克扣群群的伙食,偷走他的从上海带来的漂亮衣衫。我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好匆忙地把群群送到爷爷家里暂时安身,以解我的分身无术的困厄。后来,我听群群爷爷说,群群在当天晚上,大哭了一场,问他为什么哭,他不肯说。那是因为他已长大了,不好意思说他想妈妈。但是这又一次的离别妈妈,在他的幼弱的心灵里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在此之前,我因参加首期首批的"四清运动",不得不抛下不到四岁的群群,前往南郊区的小站,家里临时请了一位年仅十几岁的小保姆谢美兰来照看群群。群群从小多病,且又重情。每到我快要到每月一次的假期时,他就盼望着了,而每次我要回工作队时,他总是依依不舍地哭闹。有一次,他刚病了一场,对我更是拉着不放。我走后,他又大哭。亏得小姨谢美兰哄他,说带他去照相馆照相,他才止住了哭声。可是,从那张二寸的和谢姨合照的相片上还可以看出他的不高兴的样子。有什么办法呢,生在那个严峻的政治第一,"政治是统帅""政治是灵魂"的完全不讲人伦人性的年代的孩子,有几个享受到家庭的温暖和父母的亲爱照顾!而我的群群尤为不幸!因为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在校外几个很远的不同单位工作。可怜的群群几乎从懂事起,就未享受过什么母亲的温馨照顾和快乐的童年。
可以感受到您的眼泪和痛苦以及思念,有些人来到世上,是来上天来照顾我们的,来给我们温暖的,所以,感谢他们给我们的温暖,感谢他们在我们在痛苦的时候陪伴,在怀念中,祈祷他们在天堂有美好的生活,还有,他们其实一直守护在我们的肩头...所以,抱抱自己,就当抱抱那个你爱,爱你的人...
逝者已去,生者珍重...
知道,作为一个妈妈,是此生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