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最好的班长(上)
没有人想到,许三多铺成的路改变了他的士兵生涯:那条路被部队直升机发现,铺路的事迹上了团报,团长见了许三多,亲自把调他到了全团最好的连队--钢七连。那段红三连指导员带着团部宣传干事来五班采访的戏,一波三折,把众人的心理和行为表现得充分、可信,饶是许三多这样木知木觉的天然呆,也终于感受到了现实中的欺骗和争抢,矛盾和虚伪。他知道除了班长老马,他在五班没有朋友。我觉得能和许三多,尤其是刚入伍不久那时的许三多成为朋友的,都是特别善良的人。老马退伍离开的时候,那一排排敬礼送行的都曾是他班上的兵,许三多在那里,史今也在那里。
遇上史今这个班长,是许三多最大的幸运。招兵的时候,同样是农村子弟出身的史今明白许老爹的想法,也明白许三多的情况,目睹许家父子的互动深深地触动了他,明知许三多并不合格,最后史今还是喝下烈酒拍着胸脯对许老爹吼出那句“我会把他带成个堂堂正正的兵”。也许正是自己经历过类似的情形,才强烈地要帮许三多脱离那样的处境;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吃过那样的苦,才更希望别人可以不必重吃同样的苦。懂得,而且怜悯,更愿意把这担子揽上身,不够强大的人做不到这点,不够善良的人更做不到这点。史今知道招许三多入伍意味着什么,但他做出了承诺,更是尽一切可能地维护者自己的承诺。
在新兵连的时候,史今不厌其烦一遍遍地帮助毫无基础的许三多,解答他天真可笑的问题,安慰他会不会被分去养猪的忧虑,告诉他“咋说也能让你摸着枪”。新兵分配的时候史今要求留下许三多但没有成功。虽然明知自己无能为力,他对此仍是内疚的,当三连五班的许三多来团部看望老乡遇到他时,面对许三多的真诚笑脸,他说的是“三多啊,班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喝酒干杯的时候他有晶亮的东西在眼角闪烁。所以当许三多的调令到了七连的时候,史今不顾一切地向素来讨厌许三多的连长高城要求分配许到自己的三班,不惜和自己的连长翻脸,不惜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三班班副伍六一翻脸。在力争许三多的时候,史今同时也头疼矛盾不已,在集体荣誉至上的部队里,他不是不明白让这个最差的兵进入自己的三班对自己这个班、对自己这个班长意味着什么,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承诺的想法,不管这对自己有多难有多累,有多大的代价。
钢七连三班对那时的许三多来说是个非常残酷的环境,那里一切都是拿项目考核的成绩说话,没有让人适应的时间。许三多根本跟不上节奏也达不到要求,可怜的他在坦克上一路呕吐,除了整内务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他在三班都不知道手脚该怎样放了,老给大家添乱,在整个七连他像是空气一样的不存在,大家面对他的目光仿佛跨越障碍,除了班长史今。史今一直关心他帮助他,肯定他一点一滴的进步,利用各种机会树立他的信心。在坦克机房卸履带那场戏,啥都不知道的许三多觉得扶钎没有意义,一定要抡锤,结果第一次抡锤就把锤砸到了史今的手上,史今疼得萎顿在地汗水直流,还强忍住安抚许三多“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许三多,是班长让你干的啊,是我不对啊,是我太着急了。。。你再来试一次好不好”。许三多靠在车体上紧紧闭上眼睛说“我不行,我什么都做不了”的窝囊样,对史今来说是远远比被砸到手要命百倍的心痛,他处理了手伤后又回来了,要许三多再试一次,从那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这个平素一直温和的班长,这次大发脾气,踢着坦克车,大声命令躲在里面的许三多出来,一声声吼着让许三多砸锤,终于让这个一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样的许三多砸出了不一样的人生。这段戏跌宕起伏,看得人荡气回肠,我认定史今是最好的班长,许三多碰到的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没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