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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家家的二奶》(二)

(2012-07-02 22:09:00) 下一个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高等学府中,文革之中被压抑的求知欲已经爆发了十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古训依然励志。大学的图书馆中挤满了对新世界、新知识充满渴望的大学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黄金屋和颜如玉的来源突然多样化,人们对财富的渴望和追求越来越摊在了桌面上,挂在了嘴皮子上。社会的等级开始出现,富与贫高下立见,学生们的衣着和用品,已经能够明白无误地传递他们的背景和生活圈子了。

    学校门口那片空荡荡的荒芜的绿化地带,几乎一夜之间就改建成了停车场,而且立刻就停了不少来接送学生的车,里边有凤毛麟角一般稀有的红旗轿车和挂军队牌照的吉普车,那是显赫身世的曝光,而那些桑塔纳丰田皇冠切诺基之类的进口车的主人,则大多是那些当年听了邓爷爷的话,先富起来了的一代中国人。

     除了用来接送孩子上学的车,还有另一道景呢。

     学校里的几个漂亮的女孩儿,让身份不明的人用更名贵的奔驰、宝马轿车给接走了。汽车绝尘而去,呼啦啦卷起了学生们无限的猜想。

    名车美女的故事一时间成了学生宿舍里最搅动人心的的话题。在水房漱口的时候,讲故事的人嘴里全是牙膏沫子,口齿不清,在厕所里,名车美女的故事伴着不好闻的味道和潺潺水声,在食堂的桌子上,大家就着大块的红烧肉,滔滔不绝说个没完,版本越来越多。

    男生圈子里多是忿忿之词,先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不敢放言那开豪华车的牛逼人有什么不对,而多是拿上了人家轿车的女孩儿说事儿开涮,狐狸和酸葡萄的故事大概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比男生更早关心自己前途命运的女生们则是一片不可明言的羡慕和妒嫉,然后就是交头接耳,交流着她们轮番窥视的结果:那些让豪华车接走的女孩儿们,衣着首饰和化妆品的档次明显高贵起来,都是她们这些街头小女子们没见过的。那几个女孩儿一上课就打盹儿,似乎身形也有了变化,乳房塌下去了一点,屁股变大了不少……更令人兴奋的第一手神秘消息是从最接近消息源头的几个女生中传出来:谁谁谁好像两个多月没来例假了……呵呵。

    总之,男男女女都有点儿犯了糊涂,本来黑白分明的人生价值观忽然变得暧昧不清。

    在那个讲面子的时代,老祖宗的训诫毕竟还是主流,老套的说教还有点雷打不动,虽然校园中充满青春激情火热,在那个熙熙攘攘的世界里,男女之间依然羞涩腼腆,手牵手的少男少女,花前月下,依然有点儿偷偷摸摸,而一记死命的热吻就足以让花样少女激动得像心脏病发作一样晕厥过去……

    物极必反。

    隔着老棉裤看大姑娘的裆一眼就成了流氓,这样的日子毕竟过去了。表面上死水一潭的高校校园中,在黑暗夜色的掩护下,萌动的情欲却有着明确的涌动,如水波一圈圈涟漪散开,触到了软弱的道德边界,无处可泄,化作那些一个个疯狂激越的夜晚。

    余适年轻的时候是个很能玩的人,尤其喜欢和女孩儿玩,他呵哄女孩儿的招数多得让校园外边的社会上那些玩家拱手称臣。他的同学们还在龙潭湖游乐场的海盗船、大天车上大呼小叫时,他已经隔三差五地带着不同女孩儿,看着刚刚解禁的内部电影,或出入于高档酒吧饭店之中。他自称每个女孩儿只能让他有一个月的热情,这些夸张得有点儿像谣言一样的谬论,让那些循规蹈矩的男同学们心旌摇荡,让那些色大胆小的男同学自惭形秽,让那些羞红了脸的女同学骂他是臭流氓。 

    好像北京城里没什么东西能提起余适的兴致,高雅和庸俗都不是他的领地。既然是玩儿,当然要玩得尽情投入,天昏地暗,玩得玲珑剔透,品味不俗,玩得标新立异,左右逢源,玩得地老天荒,无怨无悔。

    在他看来,北京城中的所有乐趣都集中浓缩在那些灯火阑珊的酒吧和舞厅之中。在教室中坐立不安的他,一走进灯红酒绿,在令人躁动不安的镭射灯下,反而气定神闲。在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队的疯狂演奏中,他居然可以找一个黑暗的角落先迷糊一阵,养精蓄锐,然后就是酒精和女人……

    余适的足球水平高超。他六岁进入北京少年体校接受专业训练,小学中学一路上来,一直是校队的主力,但进入大学以后,他根本就没碰过足球。在他看来,在校园里靠蹦蹦跳跳吸引女生的注意力,是男生取悦于女生的最愚蠢的行为,是从二十世纪初中华民国时期的校园里延续下来的。不幸的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大学里,还有相当一部分傻丫头迷恋着那些一身臭汗、光着肌肉发达的上身、抱着足球和脏衣服,一边敲着搪瓷缸子到食堂去打饭,一边拿眼睛盯着迎面而来的女孩儿的小伙子们。

    八人合住的大学男生宿舍。每个人的床铺都深深陷在像垃圾堆一样的杂物和书堆里。青春期冲动的标志就是那些贴在床头墙上的电影明星大美人,很多性感明星的大头像都被画的主人强吻过了,明星们的嘴上、脸上、眼睛上油迹斑斑,力透纸背,有时还能见到星星点点的辣椒皮或一小截粉条呢。那些半裸的女明星们做着各种招蜂引蝶的姿势,令小公鸡们热血喷涌,忍不住用各色彩笔在画上各抒己见,着力添加着自己内心认为不可实现的希冀和欲望。

    属于余适的那个角落里,墙上空空荡荡什么都么有,因为他很少在学生宿舍里呆着。他心里有点儿瞧不起他的这些同学们。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有了女朋友,只能使一切变得更糟。这个家伙的智力会陡然下降,会不遗余力地去干很多傻事去迎合那个傻呵呵的、自认为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儿,去发展一种人们称之为“恋爱”的愚蠢游戏。他会帮着那个女孩儿买饭打开水,由着她发点小脾气,先气哭了她,再低声下气地请求她的谅解,然后令人悲喜交集地掏出两张电影票……反正纯粹是瞎耽误工夫。

    余适的成绩极好,这让他在那些纯情少女中间多少有点万众瞩目,形象上添了不少分。他虽然瘦削了点儿,可他多年在少体校的训练经历,让他身上有一股子地老天荒的能量,总是让人觉得精力无限,喷薄欲出。

    对于适来说,那些在食堂里操场上林荫道上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女同学,就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只可远观,一旦搅进去了,就会麻烦多多。这些学校里的呆鹅们要把你抓去,定格成一个文质彬彬、知书达理、让爹妈看着开心的男朋友,再定格成一个昏庸的一家之主,一个墨守陈规、不越雷池半步的丈夫。

    在余适的眼中,女人的面目好像很模糊,令他兴奋的只有她们的肢体、器官和动物号春一般的呻吟声。他从黑灯贴面舞会中的女人身上得到的,是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彻底的释放和欢愉。

    一个个周末,余适像一片激流中的树叶,混迹于那些热衷于校园黑灯贴面舞会的各路人物之中,从一个大学到另一个大学,出没于那些在学生们在某个偏僻的教室中自发组织的、美其名曰黑灯贴面舞会里,常常只有两只一红一绿的塑料盆,倒扣在置于墙角的几只瓦数很低的灯泡上,只有最低的辨认度。黑暗中男女们紧贴对方,合着缓慢的音乐,身上的衣裤一件件剥落,剥落……你抓到一个舞者,只要摸上去是异性,就牵手而去,找个角落去完全释放自己的原始狂野。春潮泛起,那些男生女生们高潮迭起的呻吟和低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现在回想起来,他对那一段糊涂人生已经完全无动于衷。当年场场春梦,早已如雾散去。他闹不清楚,怎么只有这个阿夏,老是像个魂儿似的,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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