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渡》第十四回
(2011-11-29 18: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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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周文远游山施救手 范文畴绝命百里香
话说那张步随军南下,编入湘军水师与太平军作战。湘潭一战,战功彪炳,在军中备受曾国藩重用,已是一支湘军水师的指挥。在靖港作战时伤了腰背,无法根除,时时剧痛不止,不能鞍马,向曾国藩提出回家乡养伤。他搭了一艘回洞庭湖修辑的战船,回到了老家。
他此番回乡,思父之情殷切,但到了分水荡一看,故土依旧,三间老屋,一锁横担,老父早已不知去向。邻里见他衣锦而归,不胜惊喜,才知道当年剿灭苍狼斩之人,竟是张老船之子!乡邻告知,数年前,老船曾经匆匆而回,说是不知何故得罪了土匪,要远走高飞逃命而去,收拾了简单的东西,避祸去了。张步拍落门锁,进到老屋内,一切如旧,想起儿时不听老父之言,误了读书,现在老父不知去向,不禁泪如泉涌!
他在家乡住了几日,每天粗布衣裤,吃遍乡邻热情饭菜,谈笑风生,好不痛快!打听到几十里路以外的飞龙镇上有个神医周文远,医术高明,如华佗扁鹊再世,手到病除。于是他来到飞龙镇,果然是个繁华的去处! 周文远见来人生得白面凤目,一身儒雅打扮,谈吐客气,直说是慕名而来。而庭中那几个随从却生得虎背熊腰,好生威武!尤其是那一溜马匹才是筋壮肉满,毛色纯一,如锦缎一般闪亮。此马民间少有,一看便知,这是上好的伊犁战马!他知道此人身份不凡,及报上姓名,才知竟是当年将盗匪杀得血流成河、威震四方的张步,如今官任湘军水师营官统领。
周文远顿生敬意,诊疗之后,将其邀入内厅,差人请卓文举和范文畴来相见。大家言语之间,相见恨晚,四人索性于二指堂中,备下乌牛白马祭礼等项,四人焚香而拜。誓曰:念飞龙镇周文远、范文畴、卓文举、张步,学那蜀汉刘备、关羽、张飞,结为异姓兄弟。吾当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若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祭罢天地,拜周文远为兄,范文畴次之,卓文举为三弟,张步年龄最幼,拜了三位哥哥。
时值春夏之交,万物吐绿,草木勃发,百花绽放。放眼望去,千里洞庭,喜茫茫空阔无边。张步赋闲在家,提议不妨出门走动一下,月余便可返回。周文远的医所平时就有坐堂郎中照料,范文畴的镖局声誉鹊起,镖师众多,也可以抽得出身来,只有卓文举因为肉铺生意走不开。三人轻装简从,只带了两名张步的贴身侍卫,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行五人一路向南,看不尽山清水秀,柳暗花明,鸟鸣山溪,满眼青翠,好一番人间仙境!高阳起处,托起万里晴空,抛下那云阴树影,又或烟水漫浸,细雨斜风,马踏山轻,船行雾重,端的是:
心随景走任逍遥,意在茅蓬游趣高。
满目峰岚多秀色,半湖倒影望云飘!
他们游山玩水,不觉间已经过了湖南省界,入到广西境内。这一带称作锦茅岭,山势高崎,密林蔽日,山道上渐渐有些阴森森,煞是荫凉。 傍晚之时,他们来到锦茅岭下一个村镇。一行五人,牵马儿行。街市上,行人稀少,神色惊慌,急急赶路,好似后面有鬼随行一般。周文远内家高手,不知为什么,觉得气场不调,周遭杀气渐起;范文畴常年在路上行走,与匪盗打交道,如每日茶饭一般,对危险有特殊敏锐;那张步更是常年战场厮杀之辈,三人不约而同警觉起来!
他们进了一家旅店,准备住下后再说其他。哪知那店家一听这路客人要住店,不是喜上眉梢,竟是止不住的惊慌!他以小店没有收拾干净为借口,支他们到其他旅店过宿。
张步沉下脸来,亮出身份,吓得那店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有所不知,这一带有匪盗出入,甚是厉害!所有店家平日里都要交纳平安费,还要将镇上来的客人情况告与匪知。你等五人,穿戴甚是抢眼,一望便是外来富有绅士,光那五匹良驹,已是祸源!我若让你住了,又跑去告发,若害了统领大人性命,小人怎是担待得起!若不去告发,你等进镇之时,他们的眼线早已知道!故而恳请你等离去,我不挣这个银子,但求保命!
范文畴拍案而起,大喝一声:真是岂有此理!我等今夜住定了你这鸟店!倒要看看那土匪猖獗至此,有何等手段!言罢,去到街上,从马背上抽出那柄青龙偃月大刀,锽啷啷立在前堂之中,吓得店家几乎晕倒。
这时,张步的两个贴身侍卫进到屋内,说有几匹快马朝镇外山林中去了,骑马之人脸上全有面罩,行踪甚为诡秘,定是那土匪的眼线!
周文远出到街上,想随意走动走动,张步随行而来。范文畴和两位侍卫将马匹和行李安放好,守住旅店。 街面上几乎家家商铺都是半开半闭,一片败落之气。拐过一道街时,竟见一医馆门前围了不少人,两个精壮汉子正 将一个病人抬出来。有人叹道:又是一个可怜人!
周文举上前问道:此人何病?尔等何出此言?难道这郎中救治不了这个人么? 一人回道:大人外来之人,有所不知。此人中了土匪的毒,眼看没有命了。山上本有一股土匪,匪首为两兄弟,人称二王。本来官军几乎已将他们剿灭,但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也是姓王的魔头!他本事大武功高,二王推他做了山寨之主。这人姓王名春,不光心狠手辣,还诡计多端,前次下山,将守镇的官军首领砍了头,进山去剿他,却又中了诡计,这厮善用毒蝎之物,官军大都中毒而亡,死相吓人得很!官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出山去了,再也不见回来。
我等村野小民,多倚赖小生意为生,山中常出常进,如今匪患猖獗,我等日夜提心吊胆,时有村民被抢了货物,还中了那王春的毒招,如这位兄弟一样,只有等死!镇上郎中不知这毒为何物,束手无策,眼巴巴看着中毒之人一个个死去!更恐怖的是,连其家人也多染恙,中毒而亡!这位兄弟也熬不过两天了。
周文远大惊失色:这等邪恶之事,真是平生闻所未闻!他想起老父周儒海曾掌毙了毒侠见风倒,已是武林奇事,如今竟有人对苍生百姓狠下毒手,比当年的见风倒邪恶更甚!
他唤住那几个抬担架的:且慢!容周某一看可否? 他见那人一只手臂青肿如桶,毒已上肩,臂上伤口处有黄水流出。他刚要以二指压住脉象,因他二指上功力深沉,竟从那人中毒的手臂上感到寒气骤起,吓得周文远急忙收了二指禅功,原来这毒力如此强大,如果他下指号脉,必定惹得剧毒上身!病者家人不知毒力强大,当然会疏忽中染毒而亡!
他大声喝开众人,要他们赶快传送消息,中毒之人不可接触!他坐下来,调整好心态,运动真气,以二指禅功点击病者背后肩下几个穴道,闭住气道,以防毒气继续上升,另一只手做成一只爪状,罩住病者头顶。此招称为“铁琵琶”,来自中原洛阳的韩家武学,以内力逼赶体中恶邪,十分凌厉。此刻,铁琵琶手发出强韧阳刚正气,逼得体内毒气向下而行!病人忽然弹坐而起,大声咳嗽,大股黑血自口鼻及臂上伤口涌出!周文远当即唤过那镇上郎中,要他按方抓药,已无时间煎药,让病者家人嚼碎了敷在伤处,塞入口中,包扎了伤处,说此人性命可保也。 那镇上郎中伏地磕头而谢,说若不是先生,我只好关门走人了,望先生多留几日,传了救人功夫再走不迟!
翌日,镇中中毒之人汹涌而来,周文远无奈,只得在那间医馆之中做起堂来!一天下来,将那中毒之人处置完毕,累得腰酸背痛,刚要歇下,外又有一个头上包了厚厚纱布的伤者找上门来。
周文远让他坐下,伸手去号他脉象,不防那人翻手一抓,发力捏住周文远腕肘!文远大惊,知道着了暗算!
那人手上功夫不浅,发了大力,只当是捏住了周文远穴道。这闪电般迅疾的一抓,却不知怎的,一手抓了个空!那周文远何等的工夫!一瞬间他的手腕像一条软泥鳅般溜滑而去!那人大惊而起,周文远一记二指禅已然顶住肋下,伸指发力,那人被点中死穴,动弹不得,文远运足内气,双掌齐出,一招大挂霹雳掌,当胸轰击,那人被击得腾空而起,望大门飞去,轰隆一声巨响,撞碎门扇,摔到大街之上,当下气绝而亡!周文远打开那人裹住头脸的纱布叫乡邻们辨认,确定是匪首王大无疑!
范文畴提刀赶来,见大哥无恙,有人说另有三人三骑,见周文远武功惊人,知道了厉害,往镇头逃去。他翻身上马,望那个方向追去。
范文畴马快,那三个逃命之人就在眼前!跑在最后的王二看看就要被他赶上,只得回马挺枪杀来。那一杆长枪使得不坏,交过手来,范文畴知道对方使的是岳家神枪,基本上和杨家枪一个路子。
范文畴早年对杨家枪很有研究,而且知道这套枪法的死结何处。他抖擞神威,将那一路刀法耍得风生水起,寒光凛冽,对方不出十合便乱了阵脚,可是那两个逃走的人却回马杀来,将范文畴困在核心。范文畴转身就走,王二果然放马追来,范文畴大喝一声,单手握刀柄,拧腰抡圆了大刀,回身望王二颈上一抹,生生将王二砍下马去! 原来,这就是当年关云长所创“拖刀计”,诱敌追赶时反身斩杀之绝技!
他勒回马头,横掂那口大刀,大吼一声:二贼不够我杀也!休走!与那二人杀在一起。二人见无法取胜,回马便逃,翻上一片山坡,后面的一人马慢,被范文畴赶上,一刀斩于马下,另一人飞逃而去,范文畴见前那人马上要逃进一片浓密的树林,哪容他走!他从马上拽出一架硬弓,拉满弓弦,一箭射去,正中那人背心,翻身落马!
范文畴连杀三人,却不知他们是何人?为何要对周文远下毒手?放眼望去,这条路穿过那片树林,隐隐通向一个山上村落,难道那厢竟是匪巢不成?他鼓起精神,望那村寨而去,穿过树林时,他忽然觉得不对!
那树林都是二人合抱之古木,枝叶参天,不见天日,一片阴阴森森!此时天色已晚,林中雾瘴渐起,愁云四合。若有人在此以暗器伤我,如何是好?正欲回马,听得风响,几支飞镖带响而来!一见这飞镖的劲道就知道,功夫老到的劲敌到了。范文畴不敢恋战,他舞动大刀,连拨带躲,让过这一劫,催马往林外逃去!忽然那马屁股上中了几镖,负痛扬蹄,把范文畴掀了下来!
范文畴就地十八滚,蔽入一棵大树之后。他看了那匹马一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匹马抽搐不止,口吐黑血,中镖之处,皮肉已如那黑炭一般,镖上浸了剧毒!
林中那发镖之人哈哈大笑:壮士竟躲过我九支飞镖,真英雄也!敢出来与我缠斗吗?今夜你我必有一死,我不用暗器,刀枪剑戟,与你斗上百合,如何?
言罢,一骑自林中杀出,黑衣黑裤,髻发蒙面,一根铁棍在手,直奔范文畴而来!范文畴无马可骑,已经处了下风,他仗着一柄长刀,与那人打在一处。那人棍术真是非同小可,范文畴行走江湖数十年,阅敌无数,能将一根棍使得如此出神入化,此人不可小视! 范文畴机敏之人,突然变化,一把大刀罩住上面,使了拳术之中的“地躺拳”的步法,竟钻入马腹之下!那马上之人不防他有这一手怪招,一时无法应对,只得放弃了缠斗,策马而奔,想甩掉范文畴的贴身近战之术。范文畴杀得兴起,一刀砍断马腿,连人带马,如一座山一般倒下!范文畴快步赶到,手起一刀!那人见冷森森一道白光,呼啸有声,径直朝自己脖子晃了过来!死命侧头缩形,一只耳朵已被削去!
那盗匪魂飞胆丧,爬起来虚晃一棍,落荒而逃。范文畴拔脚追过去,那人扬手,范文畴知他暗器厉害,急急躲了,却是一只细小布袋飞来,轻轻落地。他奇为何物,抬头再看,那人已不见踪影。忽然一股幽幽暗香,甜腻腻四散开来。范文畴惊呼不好,已是太迟!他头重脚轻,翻身而倒,可叹一世英雄,竟命丧于阴毒小人之手!
那林中盗匪折了回来,草草为之自己包扎了耳伤,仰天大笑!要知后事,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