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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城

(2011-04-15 00:50:56) 下一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话说那海内城池,大小方圆,千形万状,有依山而建,有傍水而居,有一马平川,有海拔高原,有幽深峡谷,有峰巅高阳,江山城镇之胜景,美不胜收。若生有闲暇,囊中不涩,弄上破车一辆,不急不缓,将那时间扔进沙丘、湖泊,只是日出而行,日落而歇,将这种种样样的城乡集镇,各里乡情,看个不够,此生此世,也算是正投其怀。至若远离城镇,偏行大荒,肩一只布包,踏千里草海沙浪,看不尽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就更是让人鼓起那胸中大气,一望辽阔,真有得体验那汉唐马踏飞燕,边声四起唱大风之豪气!

第一回 虚幻地虚生虚幻境 落魄人初到文学城 
   
                

话说那西天大漠之中,风卷狂沙起,云落鸟无踪。只道是似火骄阳,照千里赤地,看不尽瀚海无际,映驼舟数点。赶路之人,都喜欢赶在太阳未升之时,趁着那夜来清凉未去之际,或赶在那大日渐落之际,抓紧向前,不去想那万里悲凉,只看得那日升日落,眼前的脚下的天地无边,美景无限!正是:

金乌未起,一片彤云霞似火

吴钩已升,遍地繁星射斗寒

时有那东土而来的西行客,或三五成群,或单鹎一个,散散落落,寂寂寞寞,一路无语,只道是那西极乐土,有那丰功伟业、黄金屋、颜如玉、高屋建瓴和劳斯莱斯,眼下必须要受得住这一路艰辛和寂寥。

如焚似煮之时,常常幻像迭出。又见那半空之中,碧波帆影,亭台楼阁,水鸟低飞,苇稍摇弋。一旦过了这太虚幻境,海市蜃楼,还是一片荒漠。

多年以前,有远道而来之人,偶然寻到绿洲一片,水草丰萸,浓荫蔽日。那班旅途之人,歇下一口气,喝上几口水,于那树荫之下,躺上两个时辰,本当继续前行,谁知这班旅人,明知这等去处,亦真亦幻,一阵风来就再也寻他不至,只比那海市蜃楼稍稍有些分量,但实在贪图短暂一刻的良辰美景,竟生出眷恋之情,不再奔向那似锦前程,而是在此择地而栖,安营扎寨,落锅起灶,不走了!

星转斗移,日月如梭。多少年过去,这小小地界竟变得人气渐盛,邻里嘈杂。

东来西去之人,途经于此,惊叹这大漠之中的繁华之地,寻遍各种版本地图,皆无此镇,疑为鬼域,而城中那些本来落魄之人,萍水相逢,日久生情,竟然是古道心肠,呵呵哈哈,平日里称兄道弟、呼姐喊妹的,好不亲热。

今年初的几场大雪,下得分外生猛!只下得天地笼统,宇宙寂寥。昏昏辍辍之中,仍有那西行客,顶风冒雪而来,九死一生、筋疲力尽之际,天无绝人之路,竟然有一所城郭在此等候!乃争先避入城中,寻一丝温暖,求一餐热饭。

这西行之人中,有姓查名立者,一路沉重,一路逍遥,跌跌撞撞而来。沿途艰辛,锻造其志坚如铁,进到城中,见市井繁华,人声鼎沸,车马接踵,又正赶上元旦将至,少不了红灯高悬,彩缎起落,火树银花,巨烛融融,查立想到一路苍茫,单鸿孤鸟,加上饥肠辘辘,不觉悲从中起,长叹一声,没留神,将那心关震动,胸中刚烈志气吐尽,竟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倒于路旁。 

查立醒来时,觉得遍体积劳沉疴已消,竟是在一个诊所之内,天花四壁一抹淡淡的青色,悠悠雅雅,屋外苍松翠柏,罩尽一片大荫凉,好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去处。这等诊所,未及诊脉,疾病已然好了三分!门上大书“青柏医舍”字样。原来有好心路人,见他衣衫褴褛人事不知,将他扶至此地。

查立起身,向那救命的青柏大夫作个揖,谢那相帮相救之恩,并借机向青柏打听此地为何处。那青柏大夫更不做答,只是说,兄先住下,养息一下身体,住久了自然知晓。

查立更觉奇怪,道:临行之时,人皆言,这西方科技发达,人民自由,国家民主,自然环境美孚美奂,但我穿行至此,不外是黄沙大漠,飞沙走石之险恶地界,

不知这西方文明之地何时才到?青柏曰:这个地界乃虚拟世界,又称虚地,与东方列国不同,你是哪行的人,所见就是什么场景,这叫视野狭窄。你若是科学家,则处处可见现代高科技尖端,乘火箭坐卫星,若建筑师来此,则此地处处摩天大厦、跨海大桥,若巨富商贾来此,则千万豪宅比比皆是,又是高尔夫球场,又是湖畔大宅游艇……青柏我乃一医生,则如庖丁解牛一般,目无全人,只是些肠肝肚肺、水肿癌瘤之类……直听得查立寒从心头起:如此说来,这一路我只见黄沙滚滚,难道是我胸中空无一物所致?想当年,也曾刻苦攻读,金榜题名,只是命运作梗,天不助我,将我推向这西行绝地,一路走来,竟将那满腹经纶完全抛撒忘却,所以才只见到眼前这千里不毛之地!待到达那文明世界时,已然是一副空皮囊也!种种委屈,不禁将那不轻弹之男儿泪,稀里哗啦,洒了个满地!

敢问青柏古大夫,沿途所见之沙漠,难道是国人所称之“文化沙漠”?

正是。这才显得这绿洲小镇尤其可贵,让人珍视。

难道这城池当真没有名称可叫么?

那青柏大夫遥指远处城楼之上一面猎猎大旗幡:兄过去一看便知。

查立别过青柏大夫,踱出门外,往那面大旗而去。刚走至大街,忽然背后嘈嘈杂杂,一片回避之声!

查立连忙让到街边,一队金甲武士列队而来,铁甲铿锵,哗哗而过,大路上被踏得黄烟滚滚,飞土扬尘!仔细一看,竟是那美军别动队的服装,找旁人一打听,原来是那大名鼎鼎之“十三只猛鬼别动队”正在巡逻!待那别动队过后,查立走到那杆旗幡之下,见上面大书“文学城”!

第二回   宿夜店博克分冷热   逛虚城隐面身无影


查立缓缓而行,要一望那文学城胜景。这虚地气候一日数变,时当腊月,突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不一刻,却又风平浪静,风吹云走,竟拥出一轮皎洁大月!

天色渐暗月正明,查立只望那楼舍连片的地界去,寻个落脚之处了。过两条横街,陡见一硕大无比楼盘,人马出入,热闹非凡!看清楚了,果然是家大旅店,只是那店名来得有些古怪:“博克”!

那晚住店之人真是不少,查立登记时扫了一眼登记薄,差点叫出声来:这登记簿上住店的人名简直是古怪之极,闻所未闻:汉代蜜瓜、粗枝大叶、从前有个山、眼涩、勤快猫、花鼠、有人夸我是唐僧、废话多多、撒开腿就跑、泥腿子、珍藏版咸鱼、玉米猪、前门野菜、小鼻子、大脸猫小丸子……透着查立的名字俗不可耐,已经有旁人说了,瞧新来这厮的名字!听着像是犯了什么事儿似的,又检查又立案的意思。

他想,余自幼喜读杂书,竟是不够用了,还是如此孤陋寡闻,尚不知这博克二字放在一起,是个什么说法,费尽周折而无法拆解!而且这虚界之中,学问大了去,连老祖宗定下的百家姓都不够用了,新的名字更是浩浩荡荡,而且既可先姓后名也可先名后姓,无名无姓最时髦!有个名字居然是“没名”。

 查立登记时看走神儿,把那“博客”写成了“薄刻”,引得那店主老大的不高兴。原来这“薄”字,有薄情假意的意思。他刚要改一下,旁边有人大声叫好!

“精彩!一定要留下这篇‘薄刻’!这虚地与那实实在在的世界不同,很多错字、 别字,到了这里就成了别具一格,有意为之。你看看那电子广告条屏上的广告语就知道了!”

查立引目望去,一条广告词字幕正在从左向右而行:神马都是浮云!这虚拟世界大概键盘打错的词语都有了意义。

他想得头大,干脆不去想了,上得楼来,原来这楼上是一条走廊,两边全是博克房间。只听得有人窃窃私语:又有一个马甲到了!

马甲?查立埋头低行,不敢斜视,不敢吭声,进得房来,喘出一口大气。心想这帮人也真是厉害,我的马甲穿在厚厚的羽绒服下面,竟然也被他们看破,如此一来,裤子也好似没有穿一样了?羞处也被看了?好像一生之中还不曾如此狼狈过。那女子岂不是更难堪,好似挺着两只光光奶子在街上走?这文学城中之人,好生厉害,竟能透视!可惜我查立,肉眼凡胎,看他们个个衣冠楚楚。真是不公平! 

想来思去的,没有个结果,身体已然熬不住,倒下便睡了。

不想这后半夜,寒气悠悠而入,查立梦中三个喷嚏打出来,人也就被震醒了。这博克房间怎么会四处漏风、如此寒冷?他潜出房间,想到大堂那儿的博克管理处去抱怨一番,又忽然站住:明明有那么几间博克,那火热气浪竟在门外边都能感觉到!更有几间房门打开,里面暖融融的,宾客满堂,竟然袒胸露膊,手持芭蕉扇,正在喝扎啤呢!看来这状是告不成了。恨只恨这博客旅馆待人不公平,有冷有热,只好将随身带来的所有衣裤都穿了,再倒下睡去。

睁得眼时,已是近午。查立腹中空空,似那鸽子求爱一般,咕咕作响,起身盥洗,径直朝街边一食肆而去。进得门来,霍!里边居然人满为患,连吃带聊,争先恐后,各有高论,真是百家争鸣。

查立惶惶而视,不知如何是好。一众人见他进来,齐声发喊:新马甲到了,愿听高论!查立饥肠辘辘,先点了早餐,垫了垫肚子才定下神来,人们非要他谈谈初来乍到的感受,查立曰,余不善言,可否以笔代之?众人唱道:只要是有感而发,无妨!查乃索笔墨,就那食肆的粉墙之上,学那宋江题反诗一样,写下一首《七律》,要写下那一路艰辛:

千里狂沙日无光,

风吹月落野茫茫。

雪横飞填沟壑,

檐下深冰倒悬梁。 
 
……

查立正在思那下四句诗,有人忽然大叫:且住!有了四句,已凑成七绝,不必再往下写了!你这诗,读是读得,但甚是冷毙了,看得我等想要棉袍加身!若再往下写,怕是要住进那冰柜之中了!

那满屋子的人也纷纷叫将起来:不错!我们也是一路走来,怎么没看见什么千里狂沙?这文学城如今温暖如春,你这厮自己冷就冷了,将这鸟诗写在粉墙之上,难道让大家心寒不成?

查立一听,连忙扔了笔,道:言之有理!敢问这位兄弟是……

不才姓申名檐,见过兄长。

那申檐乃爽直之人,到此多年,将那文学城中的各个机关缓缓道来。原来这文学城,多年来在各路精英的精心打理之下,已是中国之外最热闹火爆的一个去处。

申檐告诉查立,出门直接往东而去,在城东北地界,有个去处,人称“海外原创”,近日甚是火爆。他有事要先行一步,望查立随后就到,定有好戏连台。

查立吃饱喝足了,出了食肆,有了精神,要将这文学城好好看上两眼。不看则已,一看又看出名堂来了。这城中之人,原来虽然有名有姓,但面目却模糊得很,好像人人都戴着抢银行用的面罩一般,今日阳光炽烈,可是街上走动之人,竟没有一条影子投下,真可谓“来无影,去无踪”!查立方信,这“无影无踪”一词,以前只当他是个形容词,却原来真有其事!

他见时间尚早,就在这文学城中走动起来,这才觉出这个城镇的轮廓。这城内划分为七十条街道,横十竖七,一个街区为一坛,共七十坛,各坛皆是旌旗招展,亮明了本坛的特色,远远望去如军营般齐整。文学城内没有居民区,市民流动性很大,都在那一大片楼宇中的博克居住。

查立信步在各坛之中出入,世上话题,几乎无所不包,文的武的,吃的喝的,玩的耍的,唱得跳的……看得眼花缭乱。他去到那“诗词欣赏”中转了一圈,有人古声古气地在找诗韵,新诗人正疯疯癫癫地啊个不停,查立素不喜看那些无病呻吟之辈,转身就走,又进到那“文化走廊”,有人正在跟着卡拉OK光盘吊嗓子,查立幼曾受习京剧,听出来那是齐派老生的名剧《追韩信》中老萧何的那段著名的二黄碰板,刚想听一下,旁边又有人用小提琴在演奏《茉莉花》,立即坏了兴致。他只好走了出来,不留心撞进一坛,阿呀!里边全是交流烹调术的!胡椒粉三钱,料酒两匙,葱姜末少许……大盘小碗的,甚是撩人食欲!刚吃完饭,这肚子里怎么又汩汩作响。到了“网上谈兵”这一坛口,刚欲进去一览,见人群涌出,都说新近出炉的中国新战机正在试飞,那超级发动机震耳欲聋,实在忍受不住!只得顺着人流走进大街,却被一阵花花绿绿的各种怪异汽车流冲散,原来是那“爱车一族”正组织一次老爷车拉力赛呢。

查立在这城中迷了路,左右冲突,拉拉杂杂,倒也闲逛了不少坛口,“世界风情”也见了,“股市财经”也捉摸了,连那“星象卜卦”都去过了,独不见那“海外原创”在何处。问了路人,只是说尽管往那城西北角去即是。忽然间,只见人群浪涌一般,潮潮汐汐奔那城北而去。这海外原创究竟在何处?下回分解。


第三回   懵懂懂藏龙卧虎地    瞎忽悠诗盲欲遁形

       上回说到,查立在那文学城中,被“爱车一族”的汽车拉力赛冲得迷了路,四处乱走,倒也去了不少地方,开了些眼界。好不容易街上的人散了不少,那边又有大群人涌入一个地界!查抬头一看,巧得很,这不就是“海外原创”吗?进得院子里,眼睛越发不够用了!

  查立喜逛书摊,这个地界真是书山书海,寸步难行!那边挑出大旗:有才女安琦在她的书摊儿上签名卖书。查立不知这安琦何方神圣,挤进去一看,这安琦可真是高产,光是书目就已然写满了一块大牌子!查立见一套《闲话北京》,引动乡情无限,先一把抓了过来,一读之下,方知北京已是今非昔比,沧海桑田。回头又见一套《与谁共舞》,部头太大,已经八十多集,尚言犹未尽,只得放回去,抓起一本薄薄的新书《情窦初开》,文字抽丝一般细腻入微,将那欢男乐女的莺燕之情和老爸老妈的关注窥视植入字里行间,正待细读,不防被一对鸳鸯男女一把抓去:叔叔辈了,还看这等书,看了是不是也要去监视那情窦初开的青春鸳鸯?!查立语塞!只好由他们去了,转身见一叠精装册子被人争购,连忙抓过一本,却是短小精干的一本《避孕套》,查三眼两眼扫完一遍,竟是一篇视角独特下笔犀利剖析更年期女人心理世界的奇书!当即买下,留作老婆一读,作为警世之言在先,免得日后发作起来,无所顾忌!再看那封底之内,竟有塑料袋一个,内有封装避孕套两只!读过那使用说明,便击掌大笑起来!原来这避孕套样品只供那些老夫老妻吹气玩耍,若是用于实战,则一旦出现沙眼、令老妇怀孕生子,概不负责!

        借请安琦签名之际,查立请教,为何这文学城中之人如此面目不清,倒像是自己患了老花眼青光眼视网膜脱落一般!还有,这满城之人,火辣阳光之下居然无影相随,岂不咄咄怪事?那安琦不紧不慢地道来。

        原来这满城之人都争相发表高论,若是面目清晰,自然落得个爱憎分明,伤了大家和气。那青春帅哥、芙蓉美女出落得欢眉笑眼,又怕引来网钓之事,那丑男怪女倒也罢了,如若亮出本色,只怕是吓走众人,不如大家装扮起来,千人一面,将那穷富美丑高低肥瘦男女老少都搅在一锅,摊成一张大煎饼,大家都似那半瞎半盲之人,只看那文章说话,若写得一手桃花文章,自然是满园春色,大家当然认定你是探花仙女,又置顶又精品间,至于颜面如何,是男是女,已无人过问了。至于那满街之人行而无影,更是这城中一大特色。这虚界之内,人人都想来无影去无踪,当然嫉恨那多事之徒,动不动狗崽队死缠烂打深挖内幕隐私曝光,谷歌百度人肉搜索,让你变成一块从超市里买来的肉,割开塑料包装,扔在光天化日下晒着。

       查立恍然大悟,原来这文学城中人人口无遮拦,话由心出,很是畅快淋漓,和那带了面具去抢银行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别过安琦,一抬头,见街对过设了一张大桌,上置笔墨卦纸签筒等物,竟是一个卦摊。查立自言初来乍到,应该一问前面的祸福运程。左等右等不见摊主回来,忽听得头顶上呼呼啦啦作响,抬头一看,是一面蓝边皂色大旗幡,迎风招展,上面大书三个大字:“顶!顶!顶!”查立不知这“顶”又是个什么物件儿,待问了高人才知道,就是“好”或者“支持”的意思。可这一来。这个卦摊儿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任凭你问他吉祥祸福升官发财喜庆婚姻宅基风水日月圆缺,他都是用这三个斗大的“顶!顶!顶!”顶将过来。

        他走得累了,便坐于摊位之上。有过来算卦的,就依样顶了过去,倒也是和气生财!有那抽签求解之人,他便将桌下一张万能解释胡乱道来,原来那签上全是吉祥之言,任你抽到哪枝,都让你兴高采烈而去。

        好不容易,才找到那申檐,原来此公今天设了一个书场,专讲那和平时期枪支的功能,尤其是他的美国同事鲍勃用枪吓唬女婿的事,引来爱枪一族和关注女儿前途的老妈老爸们,把书场围得水泄不通。书场子当中还坐着一个红脸关公模样的老外,那就是现场说教的老枪鲍勃。那红脖子老火鸡别看在他的地盘上用枪吓跑了女婿,今天见了这么多的中国人却很怯场。

        围观者中多有正在找寻女友谈婚论嫁之辈,一听竟要在枪口之下去见老岳丈,怒火中烧,当下写了请愿书,征集签名,要送到国会去,非要将那禁枪提案通过,没想到的是,一场学术活动却变成了风起云涌的禁枪示威。

        查立本是枪迷,忍不住大叫了两声谁禁枪就跟谁玩命,但一看要禁枪的人多势众,不敢再说。

        那申檐兄弟急得站在桌子上,只得说他也觉得禁枪不是坏事,不料竟有人跳上桌子,高高举起一把王八盒子,说是从申檐的挎包中搜出,明明是刚才注册了枪证!申檐高声申辩只是用于收藏,不敢用来教训女婿,但此时风向再次逆转,有人跳出来说,这王八盒子的学名是“南部十四式自动手枪”,是二战中日军的制式武器,小队长以上的军官人手一把,一定沾有中国人的血债!这一下闹得群情激愤,红脖子火鸡老枪鲍勃早已逃之夭夭,反日斗士们一拥而上,将那枝枪砸成了零件,扔得满街都是。 

        查立再寻那申檐时,哪里还有踪影!

        这几日高阳普照,竟是一个小阳春。文学城中,大小商家也蠢蠢欲动,要将那一冬天的窝囊与颓丧一挥而去。查立本是经商之人,做的只是那针头线脑的忽悠生意。见春将至,忍不住租了个忽悠摊子,挑了个不太热闹的地界,在阳光之下,懒懒洋洋。因为初来乍到,手中空空,只得在这文学城中,挑了个老生常谈的唐宋诗词话题,来忽悠一下,胡乱换点盘缠。

        本来还见那众人频频点头,不想一句歪诗“大风吹屁股,尿滴茅坑深”引发众怒,只得撂下忽悠摊子,望那小巷中而走,见一气宇轩昂之人迎面而来,应是那挡得一面之人,大叫:先生救我!那人扶住查立曰:老兄何事惊慌?在下墙根儿有礼了,且慢慢道来。查立遂将忽悠摊子的事儿说了出来,怕被诗词高手追杀。

        那墙根儿哈哈大笑,说:你那歪诗写得屎尿齐出,难怪惹得人恨!兄弟休得惊慌,想这海外原创中的人物,还不至于如此激烈。兄弟且坐,我这里有一包椒盐瓜子,咱们先吃了,再作打算如何?说着,掏出一袋鼓鼓囊囊的瓜子儿。一没留神,将那发脆了的塑料袋扯得四分五裂,那瓜子如受了惊吓一般,弹跳而出,撒得满地都是!墙根儿在地上盘腿而坐,将那瓜子一粒粒拾起来,拍打一下,径直扔进嘴里去了!他边吃边说,好吃,好吃,原来不知道竟有如此神奇!以后再买瓜子,一定要挑那塑料袋发脆的买,然后撕烂了,把瓜子洒在地上,再一颗颗捡来吃,才是最高境界!你且去了,这边我替老兄圆场。

        查立得了这一句,顾不上吃地上的瓜籽儿,大谢而去。

        那墙根儿倒是不食言,果真挺身而出,如那燕人张翼德一般,一骑金戈铁马,守住那当阳桥头,大喝一声,像那京剧里唱的: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挡住了曹操的大军。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错投胎历尽千般苦   大地震惹出万家言

        上回说到,那查立在海外原创摆了个忽悠摊子,因一句歪诗惹翻了听客,弃摊而去,路遇墙根儿,当下指瓜子为盟,结为兄弟。

        他回到住处,已近黄昏。看看离吃晚饭的时间尚早,说是在那床榻上靠靠,看着那窗外金黄色一片斜阳,忽然间暖意融融。但见:

     彩云托日,锦霞熳天。

七色霓虹出混沌,沙洲新月挂城边。

虚幻城中,亮起栖不定的万家灯火;

邻里人家,散出香不煞的袅袅炊烟。

博客中已是万头攒动野鸟归巢,

论坛中却是草莽英雄煮酒正欢。

        原来这博客中已不是前番那么寒冷,舒舒服服,筋松骨散,心神恍惚。忽然有一青一蓝两个皂吏前来,一链子锁了查立,不由分说,扯了就走。查立欲叫无声,只觉得速度快得脚不点地,耳边呼呼风起,朝正东而去!查立想我费了这多周折,才从那东土而来,怎能这样便回去了?刚想大呼一声,不好!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黑沉沉中红光一闪,从此人事不知……

        那川黔大山中一个穷得连屋顶都盖不起的人家,连出奇事,先是一头老母牛干瘪的奶子中牛奶如泉涌出,那边的厢房连院墙忽然倒了一大片,门前老树根那儿沉下一个脸盆大的洞,深不可测,数万只癞蛤蟆从洞中奔走而出,四散而去……

        一片乱像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大家认定这孩儿是妖物一个,只是衣食伺候,不敢奢想。穷途潦倒中,这孩儿也长大成人。未曾读书,字也不识一个,只得跟了乡中青壮,千里进京做苦力了。

        那活路都是京城中无人愿干的苦差事,挣得的几枚银子,每年又花在回乡过春节的路上。这几年春运大潮越发拥挤,不可收拾,好似全国人民都上了火车飞机,火车被压得嘎嘎作响,快要撑持不住,恨不能换成橡胶车厢,飞机也装得快要掉下来了。京城火车一票难求,排队二十个钟头也不一定能拿到一票,若中途离开队列吃饭解手,再也无法回到队中。孩儿见那些满世界排队之人,都手提两个巨大旅行包,异而问之,方知一个包中装满大号婴儿尿不湿,排队尿急时偷偷换上,另一包专门装上尿湿的家伙什!

        话说那孩儿排得天昏地暗,仍无一票。归家不成,在那京城游游荡荡,心中隐隐觉得这京城总是似曾相识,仿佛上辈子的儿时世界一般。一日闲荡到那天安门广场,忽然有了主意。

        某日,一民工打扮之人,在毛主席像前头缠白布,上有“上访”二字,手中挚出一面大牌子,上书“有冤!”那周遭的军警便衣惊得毛发竖立,当即扑倒这厮,拖上警车,在路边问明此人籍贯,直接送往那个省驻京的“本省上访人员安置府”。原来这省官最怕自己的省民进京闹市,弄不好乌纱帽去也!当下问明乡籍,专车强行遣返!一路好吃好喝,循循而劝,有话好说,不要再来喊冤。那孩儿一番脑筋颇有所得,此番不用排队,分文不出,径自回家去了!

  欢喜宴也请了,礼物也发送过了,年关将至,正要喜气洋洋地过年,忽地来了警察,说他欺骗国家,属犯上作乱,罪不容恕,扭送官台,即刻划了斩牌!孩儿见那刀斧手高举大片刀,一声风响,一声呼啸,不禁……

  查立大叫一声,浑身盗汗湿透,从那床上跌落到地板上!人说,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查立在这文学城中三月有余,若是将虚界阴历算回阳历,已离开阳界一万五千年了。难怪投生回去,万物不识也。查立忽然想到:此番投胎转世而去,坐回婴儿,再长大成人,已是二十年过去,但回到文学城中,竟然连吃饭的时间都还没有到呢!又是那“一枕黄粱”了!这时差又该如何算?

  他刚从地板上站起身来,忽然间,这博客屋似乎有些站立不住,屋框嘎嘎作响,桌上所有杂物,晃荡起来,滑向桌边滚到地上!柜橱门也打开,里边的衣物都滚了出来,那盏灯晃了两下,就熄灭了,窗外的夜空明亮起来。博客中人们潮涌而出,全跑到了大街上!不光是马甲,连衣服都没穿,惊恐万状,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这文学城虚拟世界,没有了电,立时成了恐怖世界,与那地狱没有两样。

        东方的天边上不寻常地爆出猩红色云团,日本大地震!这一震,余波震荡全世界,也震进了文学城。人们吵吵嚷嚷,历史惊人再现,蒋、汪、共三派人物竟然全震了出来!

        黑暗之中,夜空里阵阵滚雷!有那一片悲鸣。

        这一边,有人叹息,无辜日本百姓,命比纸薄,天灾人祸,劫后余生,却有人幸灾乐祸,说什么此乃天意,真是天良丧尽!又有人开始长篇大论,开始历数大和民族的优越性,骂尽旅日华人的种种劣迹。

        那一头,黑洞洞的博客中,突然响起了《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亦有房中高烛亮如白昼,人们开瓶相庆,大谈“天遣论”,说是日本的大限到了!双方唾沫星子乱飞,各执一端,眼看就要动粗。

        查立禁不住跑到大街上,提议大家莫要冲动,中日双方的国民性与数十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若中日战争再起,南京大屠杀肯定还会有,汉奸人数更不会比以前少,有些大喊抗日之人也未必会在关键时刻以命相搏,只有当年那些以身殉国的志士,不管国军共军,都是真正的英雄。

        双方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夜空中突然想起了一阵高音喇叭,是那白不八广播电台,要大家镇静,不要自相残杀!查立吓得一阵痉挛:儿童时代,历历在目!那大喇叭只要一通知,查老爹就要戴好自己的名字被打了叉的大牌子,自己走去接受批斗。他抬起头,到处寻找那高音喇叭和电线杆子!黑暗中有人厉声叫道:当今什么都时髦无线,哪里还有电线干和高音喇叭?他一看,竟是那日曾见过一面的梅兰剑侠!查立低问梅兰:大侠今晚是亲日而来还是抗日而来?那梅兰却压低声音:什么亲日抗日,我此番是受那不周山冬冬舵主之托,要取那富甲一方的大财主白不八的浮财,散给穷人。查立大惊:那你岂不是共产党吗!梅兰厉声道:住口!你这厮!前番在大街上,胡乱忽悠宋诗,就想拿你是问,被你走脱。此番若是再胡诌,看我怎生消受你!

        电来了!街上众人散去。争相回屋,去看那电视中的日本的海啸。那世界末日之场景实在是震慑!

        查立隔壁住进一个新人,干筋筋瘦苛苛的,一双苍鹰一般的眼,烁烁逼人!他说一个人在屋中烦闷,有好酒一瓶,想找人消遣!查进到他房中,见靠墙处歇着一杆大旗,上书“滚刀老靳”!

        要知这滚刀老靳乃何方神圣,且听下回。


第五回
   剃宠物小刃惊天地   滚刀客大意泄玄机

        说的是今日里文学城中出现了一个新面孔,在街市上竖起了一杆“滚刀老靳”的大旗幡,善使两把滚刀,为人剃头,此人打出大清朝祖传的幌子,剃光头尤其拿手。这剃头挑子在市上摆了几日,无人问津。原来这文学城中,年轻学生、俊男靓女居多,谁敢将那每次百多元做成的各种梨花发型,交给这人鼓捣!再说了,剃光头谁不会,还用得着清代传下来的招数?不要在此惹人笑话!

        那老靳身上的硬功夫无处施展,心下烦闷。一日,一对男女走上前来,怀中一只名贵卷毛狮子犬,问道:“只知师傅那滚刀,对付人头十分得了,不知可否给我家乖乖滚上一遭?”

        老靳勃然大怒:“这滚刀绝技,是当年祖上伺候皇上的套路,流落民间,已是十分落泊,怎能再降尊失格,去剃那狗娘养的?”

        那对男女很是不快:“师傅!看你一把年纪,不剃也就罢了,怎能骂人?”

        老靳回过神来,觉得失态了,但嘴上的话却转过弯来:“老夫并未骂人,某所言者,狗也!这狗当然是狗娘所生,怎说我骂人呢?”那对男女背过一口气去,竟不能言语。

        半晌,那女郎喘过一口气来,说:“这狗是我在养,如此一来,我不是成了狗娘了?我们慕名而来,要将这狗剃出个花样来,去参加比赛,不想无人能做,这才找到师傅。不想如此泼皮无赖,量你也是徒有虚名!还敢在这文学城中胡吹乱侃,先用那滚刀割掉舌头!走走走!”

        这老靳最怕别人说他徒有虚名,一下子犟脾气上来,全身的血涌上头顶!又想,适才态度恶劣,多有得罪,所以对着一对男女身鞠一躬:“方才是老夫的过错,这剃狗之事,老夫应了!”

        老靳让那狗娘抱稳了狗,对着那只狮子狗略作思忖,然后一发劲一躬身,左手搂住狗头,右手捉牢剃刀,运足腕力,沿着狗脖子边沿下力走刀。只听得沙沙一阵微响,如风扫柳梢般轻飘,老靳围着狗和狗娘转了一圈,刀锋紧贴小狗的身子,刷刷地走个不停,人走刀挪,刀随人意,那小狗的毛发如疾风吹雪般滚滚而下,竟像是滚雪球一般,引来阵阵喝彩助威声。老靳精神大振,腕力倍增,一把寒光闪闪的刀锋逼退那层层狗毛。狗他娘闭住双眼,只觉得无数刀锋在她的脸和狗之间几寸的地方翻转,那雪白的毛发均匀地铺了一地。老靳爹围着小狗转了十来圈后,猛地抬手收刀,发一声长啸:“好了!”

        再看那狮子狗,头上留了一簇长长的毛发,卷曲而下,称作“秋菊吐瓣”,脖子上一层薄薄的卷发顺势而下,叫做“高山流水”,狗身子刮得青光闪亮,称“寸草不生”,狗屁股四周留下了一圈长毛,叫“风吹草低”,那一蓬毛茸茸的尾巴算是全留下了,叫做“杨柳轻摇”!那对男女乐得嘴咧到了耳边,再也回不去,扔下一大沓钱,说了声:不数了,都是您的了!欢天喜地而去。

  老靳一把抓了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到祖上留下的手艺竟只能拿来剃狗,换得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银子,不禁长叹一声,一汪浑浊的老泪爬出眼眶,撒落在满脸的沟沟坎坎之间。

  不曾想第二天,满街的养宠物的人,蜂拥而至,老靳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大街上的猫猫狗狗怪异之极,都是让老靳剃的!到了傍晚时分,老靳累得瘫痪在一把椅子里。

第三天老靳的生意越发火热,查立终于凑上去,享受了一番滚刀的绝技。老靳见总算有人头可剃了,精神大涨!走起八卦步,腾云驾雾一般,捧着查立的那颗脑袋,在阳光下转来转去,两手生风,剃刀飞转,已然看不清,好似万千把剃刀冷光四溅,滚荡着查立那颗头,已然辨不清,是刀是影。老靳若无旁人,全神贯注,如痴如醉。刀光剑影中,查立那颗光头逐渐亮了起来,泛着青蓝色的冷光,然后越发闪烁,好似另一个太阳从天上掉下来!看热闹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都被这流水疾风般的速度和亮得耀眼的一颗人头晃得睁不开眼!只见那老靳眼睛半闭半睁,早已神魂离壳,两只手车轮般飞转,刀随心走,心走刀随!数分钟后,慢慢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查立睁开眼,见无数面孔睁大双眼,正呆看着自己,如醉如痴。

“舒服哇——”查立这声喊,像晴天霹雳一般痛快,霎时间,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分男女,大排长龙!老靳醒过神来,施展功夫,连人带狗一起来,闹得那街市之中放眼望去,男男女女,白花花一片冷光晃晃的,也不知是和尚庙还是尼姑庵,正是那双珠连璧!查立在街上遇见那青柏安琦,皆行剃了,摇晃着两颗亮亮的光头,高高兴兴地沐浴在早春的料峭风中,大呼痛快!

查立回到博客楼中,众人先是抱怨,那颗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后又抗议,说博客楼太过吝啬用电,将那偌大的楼宇弄得昏昏暗暗!一众人争先恐后来到老靳房中,约了时间,要将头发剃去!老靳见人来得越来越多,索性在房间里耍起了滚刀!这博客楼中越剃越亮越亮越剃,从外面远远望去,一片黑暗世界中,博客楼竟然像是一颗正在燃烧的行星,光焰万丈,射冲北斗! 

这满街的乱象,惊动了一位大人物。

围观者之中,有个人一直冷眼作壁上观,不动一丝声色。此人便是那海外原创班主白不八。原来,江湖上诡秘失踪的原苍堂一班人正隐身在这原创坛中。大帮主听得有人在街上剃猫刮狗,如探囊取物一般轻快,后来又旋风般滚荡起了人头,这等闹法,成何体统!他今日带了他的心腹十三只猛鬼,要将此人轰出这文学城!

白帮主目光老辣,他挤在人群中,见那老靳正在剃一只狗,只见他手腕平端,刀锋指处,寒光浸入肺腑!那手腕只轻轻一抖,刀锋离狗毛还有寸许,狗毛已然像被疾风劲吹,滚滚而去!他知道,只有内力极大、内功登峰造极之人,方能将那万钧之力通过一只手腕,聚于刀锋之上!

这干瘪的糟老头决不是个等闲人物!他是谁?那两片飞薄冰冷的锋刃,只看了一眼,已然是寒光四起,如果用巨大的内功催动,真的飞将起来,那可是如流星似闪电飞刀取命如吹灰一般!白帮主给十三只猛鬼使个眼色,一行人悄然而退。

  话说那滚刀老靳此番挣得杯满盘满,理应皆大欢喜,但回到房中却喝起了闷酒!今日他正在运气做功、发力于腕时,忽然觉得一阵阴冷,有他从没有遇到过的强大气场蔓延过来!谁?他寻迹偷眼往人群中望去,隐隐见到有人离去,那股强大的气场也就随之消失。

  老靳漂泊半生,指望着能有个清静之地,安度余生,这才千里漂泊,跑到西天虚地来。如今生意开张,行情看好,可这神龙不见首尾的武林高人从何而来?他要干什么?

        要知这滚刀老靳究竟是何方神秘人物,就有点麻烦,求大伙人肉搜索一番,再求高人演绎一番了。至于白帮主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请看幻城之古龙版——白老板的烦恼》,阴云密布的潜伏,诡秘阴毒的绝杀,都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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