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国

天涯浪迹 四海漂泊 多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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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耻(2),女神号

(2010-07-10 10:24:00) 下一个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 

      正当美国记者汤姆威利斯端着两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走出女神号船舱的时候,突然看见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夏由美已经翻过轮船的护栏。她紧闭双眼、两腿一蹬,跌入大海。汤姆惊呼着她的名字向前冲去,晃荡出来的咖啡洒了一胳膊一身。烫得他把杯子和托盘都扔在甲板上。他抓住栏杆,将身体探出去很远。夏由美在他的视线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那一点白色落入大海的时候只是无声地溅起一小片水花。转眼之间,连水花都消失在轮船和海风制造的白浪与漩涡之中。

      短暂惊慌之后,汤姆开始朝着舰桥的方向拼命摇手大叫。

      “救人!有人落水!”

      一个船员跑过来,拉响警报。然后回头问汤姆,“从什么地方掉下去的?”

      汤姆喘着粗气,指着夏由美翻越栏杆的位置。船员朝着舰桥的方向打了一阵手势。轮船开始减速,并朝着夏由美落水的一侧掉转船头。七八个穿着救生衣的水手和船员跑过来。水手们登上一条救生艇,船员在值班长的指挥下将那条救生艇降到海面。

      几个乘客走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穿西服夹克、鼻子下面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年轻人盯着不远处甲板上的日记本,一步一步向它靠近。他的两只眼睛还若无其事地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他的动向。

      汤姆认识那个日记本。在美国领事馆的两天时间,夏由美就是和它一起度过的。他紧走几步,赶在留小胡子的年轻人前面拾起那个日记本。然后,他退到一个不会影响船员操作的位置,翻出夹在首页的字条。读着读着,汤姆两眼充满泪水。因为他明白夏由美在生命的最后还没有忘记履行诺言:把他采访中提问的答案都写在日记里。他不明白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这个安静、忧郁、美丽、而且总是若有所思的女孩选择投海这条绝路。面前海浪汹涌,让每一个扶着栏杆的男人都望而生畏。为什么一个文弱女子居然可以无所畏惧的向它扑去。太多疑问,手中这个精巧的日记本里也许记录着所有他想知道的答案。

      那个留小胡子的年轻人已经漫不经心地走到汤姆身边。正在这时,大副带着一男一女走过来。那两个人都穿着白大褂,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职业。汤姆立刻收起小本子。

      “落水的人是您的朋友吧?”大副介绍带来的两个人,“这位是罗伯特医生,这位是珍妮护士。如果我们幸运,能把人救上来,他们需要你帮忙提供一些病人的情况。”

      汤姆和医生、护士互相认识之后,神情焦虑地问大副:“找到落水者的希望通常有多大?”

      大副坦率地说,以他十几的经验,从轮船甲板到水面的高度,还有当时的航行速度分析,找到落水者几乎不可能。女神号当时航行速度是每小时33公里,从遇难者落水到轮船减速掉头,估计有五分钟时间。这段时间轮船已经走出……

      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哨声。大幅说声“对不起”,转身向哨声传来的方向跑。汤姆等人也跟过来,循声望去,哨音是从那条救生船上传过来的。船上的五个人中,两人已经下水。另外两个用浆控制着小船。剩下一个人开始向女神号这边摇动两只小旗子。一边摇一边回头看着另外两个在海里漂浮的水手。因为救生艇挡住视线,看不清两个漂浮的水手究竟找到了什么。海浪一会儿把救生艇拥到浪峰,一会儿又将它陷入低谷。只有当救生艇的一部分隐入浪峰之中的一瞬间,才能看到两个在海里漂着的水手好像正推着一个黑乎乎的圆型漂浮物。

      “人找到了!”大幅大声宣告。这消息让汤姆忍不住叫了声“好!”。他伸出双手正要向大幅表示感激,却发现大幅脸色苍白,目光惊惧。他双手扶栏,魁梧的身躯因为紧张向前倾俯。大幅不时回头看一眼舰桥,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救生艇的方向。直到看见船长的身影出现在舰桥上。果然,船上响过三声警报之后,传来船长的声音:“女士们、先生们,女神号附近发现水雷,我们正在设法排除。请大家穿好救生衣,以防不测。请大家保持镇静,等待进一步通报。”

      “那个落水的女人和一颗水雷绞在一起了!”大幅紧紧攥着拳头。

      汤姆感觉心脏一阵紧缩,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他睁大眼睛,好像海里除了水手橘红色的救生衣,黑乎乎的圆形漂浮物,还有一团白颜色。那正是夏由美翻越栏杆时候穿的衬衣的颜色。那个黑乎乎的漂浮物原来是一颗水雷!夏由美被水雷压在下面,任凭海浪扭动着她的身体。一个水手正扶着水雷,另一个水手将夏由美的上身托出水面。

      几个船员抱着救生衣跑过来,给每人手里塞上一套。留胡子的青年从一个水手那里拿了件救生衣,退到船的另一侧,伸着脖子向救生艇张望。

      “上帝!哪来的水雷?我们该怎么办?”汤姆套上救生衣,同时抢前一步站到大幅身边。

      “镇静,外带祈祷!”大幅转身吩咐船员,“密切注意周围海域,发现水雷立刻报告!派出营救二号,带上准备好的定时炸弹。把营救一号替回来!

      “是!”两个船员应声而去。

      大幅朝着舰桥方向伸出拇指,示意准备停当。回身继续紧张地注视着水雷和救生艇,嘴里念叨着:“听说日本人封锁了中国水域,谁知道开出这么远还能碰上水雷。上帝保佑。”

      看见夏由美瘫软的身体终于被拉进救生艇,罗伯特医生吩咐护士马上启动急救设备。准备静脉输液,加热输液剂。并且特别强调,因为时下海水温度很低,一定要注射加热过的液体才能快速将病人暖和过来。罗伯特医生转身对汤姆说,“排雷的事我们插不上手。还是跟我到医务室吧。

      汤姆朝着大幅点点头。和罗伯特医生一起离开甲板。

      “说说看,这位落水的小姐,叫夏由美对吧,有什么状况?比如怀孕、疾病、过敏……?我不想打听你们的私事,但是假如我们运气好,能把她救过来,这些问题我必须问。

      “罗伯特医生,我从来不想对你隐瞒什么。不过,我确实不知道多少关于她的情况。我们都是从南京城死里逃生跑出来的。战前我们彼此并不认识。”

      “原来是这样。那么既然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跳海自杀?”

      “我也想不清楚。她平时很少说话,即便在东方人里也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我一直试着让她开心,都没有奏效。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沉默对我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

      汤姆和罗伯特医生刚刚经过,那个留小胡子的年轻人就从一个拐弯的地方走出来,漫不经心地跟着他们走进船舱。

      两个受过急救训练的水手将躺在移动床上的夏由美推进医务室。她面色苍白,没有光泽,连红润的嘴唇都变得枯萎单调。

      汤姆留在门外等候消息。船已经开动。汤姆拉把椅子坐在医务室门外。每次有人从医务室进出,他都要站起来询问“怎么样”。得到的回答都是失望的摇头。一个水手说:“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身体里好像有倒不完的水。伙计,你可要挺住喔。”

      他感激地拍拍水手的肩膀。如果没有人提醒,汤姆真有挺不住的可能。他毕业后只做了三年记者就要求被派到中国工作。要不是资历高的同事们中文水平都浮不出水面,说什么也轮不到派他去东方“探险”。本想第一次出来先到最发达的上海、南京历练历练,没想到遇见了真格的,而且是举世罕见的血腥恐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准备回国给报社那几个号称见过战争场面的资深记者们一些惊奇,他的见证人却突然跳海自尽,让他感到震惊。

      不久前,汤姆还想象着她在采访时候款款而谈的动人姿态。他甚至想到,当夏由美出现在美国电视观众面前的时候那种轰动场面。她的端庄具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潜能。一旦让她平静的外表带上激烈的情绪反应,即便是那些不关心他人、对世界上的不公和苦难无动于衷的人,都能被这个外表弱小而内心坚强的东方女子所打动。

      可是现在,她却生死未卜。

      究竟这个世界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竟然决意选择永远的离开它?

      汤姆的手又一次触到夏由美留给他的日记本。那是一个越看越觉得精巧的小本子。也许,它能帮助他了解这个素昧平生的不幸女子。汤姆一页一页读了起来。尽管他的中文水平不高,可并不妨碍他理解她的叙述。因为日记所用的文字极其简单,内容却非常详尽。从南京城被围的紧张气氛,到真的听见越来越近的枪炮声;从对丈夫与时俱增的惦念,到士兵们抬来丈夫的尸体,日本兵对死去丈夫的暴行,对她的粗暴、侮辱、欺骗、和斩尽杀绝。直至后来他们一起目睹的那些可怕场面……

      罗伯特医生推门出来,慢慢把门关上。神态上看不出任何兴奋或悲哀。汤姆心想“完了”。没想到罗伯特医生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还是不动声色地说:“祝贺你!威里斯先生,她应该能活下来。”

      汤姆眼睛一亮,“她醒了?”

      “别急,没有那么乐观。她还处于昏迷状态。目前仅仅恢复了心跳,呼吸,和简单的神经反射。对一个从这么高的船上掉下去的人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至少除了溺水、低温之外没有受到其它致命伤害。不过,她的智力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还无法预计。最幸运的是,这个季节海水很冷。冷水对患者的大脑是一种自然保护。”

      “我以为,最幸运的是水雷没响。”

      “你说的也对。不过,在我看来水雷没响已经超过幸运的范畴,进入奇迹的境界……”

      罗伯特医生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几分钟后,轮船开始感觉到轻微的颠簸。

      罗伯特医生脸上放出异彩,“看来那颗水雷并非‘哑弹’,它居然没响、绝对是个奇迹。否则,我们这些人里最侥幸的、这会儿也只能在水里扑腾扑腾。也许,你的夏由美是个天使。她缠住水雷,减慢了它向女神号靠近的速度!”

      珍妮护士从医务室探出头来,“罗伯特医生,她快醒过来了!”

      罗伯特医生一拍汤姆的肩膀,“威里斯先生,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汤姆和罗伯特医生离开后,留小胡子的年轻人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走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门突然打开把他吓了一跳。珍妮护士走出来,上下打量着他。

      “先生,您需要什么吗?”

      “哦,护士小姐。我突然感觉头痛。能不能给我点阿司匹林?”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医生很忙。您的舱号是多少?我叫人给您送过去。”

      “这……,你看,我头一痛连房间号都想不起来了。如果你现在忙,我过一会儿再来。”

      “先生,您最好派您的服务生来拿。”

      珍妮护士望着年轻人离去,摇摇头,转身走进隔壁房间。

      躺在病床上的夏由美身体两侧排列着用白布包裹的热水袋,人好像深深的陷进床垫子里。氧气和输液用的胶皮管子让她显得更加脆弱。虽然脸色依然很苍白,可是和推进医务室的时候相比,似乎已经开始浮现出生命的光泽。她闭着眼睛。只有咳嗽的时候,眉头才被震动得皱在一起。

      看样子,她终于感觉到肉体的痛楚了。汤姆记忆中的夏由美一直表情冷淡,连皱眉头都很少看到。

      罗伯特医生戴上听诊器,把手伸到被子下面仔细听了一阵。然后拿起病案记录,“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不过还需要接着祈祷。希望她在将来24小时内不会发高烧。”

      珍妮护士端着给注射器消毒用的金属盒子走进来。

      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之后,夏由美睁开眼睛。无力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罗伯特医生、珍妮护士、和汤姆。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汤姆脸上。片刻之后,她睫毛一扬,开始红润的唇边现出一抹微笑。汤姆感觉这间只有两个圆形小窗的房间里好像突然升起一轮太阳。几个星期过去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微笑。汤姆走近床边,用手抚摸着夏由美试着移动的手臂。夏由美突然抓住汤姆的手指,紧紧捏着,好像生怕船身晃动的力量让她失去它。在夏由美的世界里,他成了唯一的朋友和亲人。汤姆感觉到一种责任,一种带着幸福感觉的责任。这种感觉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也许是第一次出现。

      他轻声问:“亲爱的,疼吗?”

      夏由美嘴唇动一动,没有说什么。

      罗伯特医生说:“欢迎你醒过来,夏由美小姐。我是罗伯特医生,这位是珍妮护士。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他指着汤姆,“你能否告诉我,这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吗?”

      夏由美摇摇头。

      “那么,今天是那年那月那日?”

      夏由美还是摇头。她好像突然感到疼痛,眉头一皱。

      罗伯特医生对护士说:“给她用些止痛和镇静剂。让她安静的睡一觉。”

      夏由美真的合上眼睛,握着汤姆的手也慢慢松弛、落回到床单上。

      “罗伯特医生,我可以坐在这里陪她一回儿吗?”

      “当然可以,威利斯先生。珍妮护士会定时过来照顾她。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跟你交待两句。”

     

      “请您尽管说。”

      罗伯特医生请汤姆回到走廊。“威利斯先生,根据初步观察,夏由美的大脑组织没有受到永久性的伤害。这得感谢冰冷的海水。尽管如此,并不说明她完全和从前一样正常。换句话说,暂时性的高级神经功能缺陷还是比较严重的。”

      “罗伯特医生,你是说、她记不得我的名字?”

      “记忆缺失是最显而易见的缺陷。夏由美也许能记住从今往后发生的事情,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是,落水之前发生的事、她的身份、社会关系,等等就不一定全部想得起来。其中包括她选择跳海轻生的真正原因。虽然夏由美一时想不起来过去发生的事件,并不说明这部分记忆完全不存在了。确切地说,这些记忆中的相当一部分只是暂时丢失在大脑的某个角落。一旦出现帮助她回忆的线索,她就会抓住这些线索找到那部分被封存起来的内容。我想提醒你的是,你要小心处理那些可能诱导她记起那部分导致自我毁灭行为的线索,免得悲剧重演。这些线索包括特定的人、特定的地点、照片、文字记录,等等。”

      汤姆当时就想到要把那本日记藏起来,随后又想到从今往后不能再提采访的事了。

      “这么说,她最好永远也不知道她的过去?”

      “最理想状态,是只记得过去那些快乐的日子,忘掉那些不愉快、甚至噩梦般的往事。不过,人是奇怪和复杂的动物。有时候愿意去寻找烦恼。无论你怎样小心谨慎,要想不让她了解自己的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对这一点,你也要有所准备。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这样可以争取足够时间帮她治疗,让她从心理上做好应对那些创痛回忆的准备。这是我的建议,仅供参考。”

      “您是说夏由美需要继续治疗?”

      “威里斯先生,我指的是心理治疗。这不是我的专科范围。不过我可以说,能帮助夏由美小姐走出过去阴影的、一定是一位天才心理学家。特别是像她现在这种情况:本人失去记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轻生,周围没有亲人。一般心理医生一定束手无策。”

      “罗伯特医生,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心理医生之前,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很难说。问题的关键是不能让她受刺激。她的心理承受力比较弱,需要专家帮助她开导、分析、慢慢接受那些她从前不能接受的人生经历。找医生的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留心。找到医生之前,不妨试着帮助她找找亲人。总之,她需要开始新生活。因为日常充实的生活内容能帮助她转移注意力,生活中出现的艰难困苦也能自然地锻炼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时候,命运本身就是天才心理医生。一次负荷恰当的精神打击很可能治好从前不敢面对的心理创伤。当然,实际生活中很难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设计这样的心理治疗”

      留小胡子的年轻人听到这里,悄悄地退了出来。他回到自己的船舱,想了一下。取出纸笔写下一行字:

      “一郎:南京的表妹把最近家里的消息都带出来了,正在路上。是否迎接?盼复。六郎。”

      他叠好字条,出门直奔船上的电报室。

      夏由美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自从南京城被日军包围那天起,她还是第一次没有做噩梦的睡上一觉。可惜,她醒来后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论怎么使劲,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到处是白布帘子,而且空气中充满医院味道的小房间里。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罗伯特医生提出的问题都那么难回答。比如说“她的父母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她自己在什么地方学会说英语”等等,让她感觉答不上来很难为情。假如不是汤姆事先告诉她叫夏由美,恐怕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罗伯特医生安慰她说,像她这样不小心掉到海水里的人刚被救上来的时候都跟她差不多。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状态。不用耽心,那些想不起来的往事其实并没有丢,只不过暂时封存在自己脑子里。等到身体复原之后,所有被封存的记忆都会慢慢回到她的面前。

      过了几天,汤姆敲门进来说美国到了。当他们走上甲板的时候,感觉到空气已经温暖了许多。汤姆指着远处一条灰色的曲线说:

      “看见那片陆地了吗?那就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

      “美国。很美吗?”

      “太美了。你一定喜欢。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是吗?我到过的最美的地方叫‘南京’。那里有秦淮河,紫金山,燕子矶。”

      汤姆小心地看着夏由美,她讲话的神态很天真。好像在挑战,你说美国美,能讲出几个有名的地方吗?” 看起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南京城沦陷之前。那段恐怖的经历仍然被封闭在大脑深处那个特别的地方。罗伯特医生说,他无法判断这种封闭是不是永久性的。假如不是,那么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偶然事件、情境,都有可能解除封闭,让她重新体验那些尘封许久的可怕内含。要想彻底治好她的心理创伤,一般大夫很难胜任。需要找到一位天才心理专家。找到这样的专家谈何容易!对汤姆来说,即便有一天,那位天才心理专家从自己面前经过,凭他那一副肉眼肯定认不出来。他需要一位天才来帮他找到那位天才心理专家。

      六郎也在甲板上,远远的看着汤姆和夏由美。一个船员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六郎:表妹大了,不必接。定期探望即可。尽速将家中帐目明细收回。一郎”

      汤姆看着夏由美无忧无虑的样子和脸上阳光一样的微笑。心想真没有理由让她再次承受任何苦难。他决定取消约定好的电视采访,不再人为地强求她恢复记忆。

      至于那本让她感觉到耻辱的日记,最好永远不要让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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