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长肖扬对美国作家Salisbury说,没有进洞靠山的那些三线军用工厂,中国工业也足够满足军队的要求。 比如在重庆的中国最大的嘉陵摩托车厂,文革时是武斗的战场,历年是国家化钱养工人的地方。 后来改为做民用的摩托车,只有5%的产量是卖给军队的。 换句话说,不造嘉陵摩托车厂,解放军也少不了什么。
建三线,最早是林彪在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上提出的,其目的之一是转移大会上对毛泽东的不满。 1964年8月17日,美国对越南战争升级二个星期后,毛泽东就在中央会议上大讲要加速三线建设,世界大战在20世纪一定爆发。 会上没有人反对,没有人说我们对美国的战略意图要了解清楚才做决定。 二年后,美国的战略意图很清楚了,那就是不要把中国拖进印度支那的战争。
1964年,毛泽东担心的是美国会把战火从越南扩大到中国, 三线建设,起初的考虑是防美国的侵略,要搬到大西北,后来才想到,好些地方太近苏联了。 到1967年,又和苏联闹僵了,神经质地以为苏联马上就要进攻中国。 1979年,邓小平上台,说世界大战十年二十年不会发生,要裁军。历史告诉我们,毛泽东真是个天下本无事,庸人自忧之的家伙。
毛泽东的战略方针是运动战,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大步地后退,让出北京还不够,要让一千里,让到郑卅。然后诱敌深入。留一片焦土给敌人,然后在消灭了大量敌人后再收复失地,取得伟大的胜利。这个打法,老百姓是要吃大苦的,对此毛泽东是不在乎的。
毛泽东的这个战略方针本身就是大可质疑的。 真把上海天津沈阳这三块工业基地让给了敌人,毛泽东就没有了要打仗的物质生产基础。 这三块人口多的地方让给了敌人,敌人也可以扶起个没有毛泽东的共产党政权来统治的。 毛泽东知道他没有力量挡得住苏联的坦克,没有力量挡得住美帝的海军,他只好退,他的战略是向他的现实屈服,但他喜欢把它吹成伟大的泡沫,来欺骗老百姓和他的党员。
从战术上说,把一个大工厂造在深山洞里,敌人是炸不到了。 供应工厂的只有一条铁路桥梁,给敌人炸断了,没有原料粮食怎么生存,把洞口炸垮了,里面的人都要闷死的。 为了三线的电力供应,造了葛州灞水电站,一个导弹,大灞破了一个缺口,水流光了,还发什么电? 毛泽东的决策落后于时代,是蠢的。
斯大林要死守住斯大林格勒是有道理的,他守住了南方的石油产地,守住了伏尔加河流域的工业区。 斯大林打阵地战,保卫了他的人民,保卫了他的兵员来源,保卫了俄国取胜的信心,到最困难的时候,斯大林没有放弃莫斯科,军事历史证明了他做对了。 毛泽东当年在暗底下嘲笑斯大林不会打运动战。后来他自己坐了天下,不去研究苏联卫国战争怎么打的,固守在毛泽东自己的狭隘经验主义里,还自以为伟大。
第三个五年计划(1965-1970),原定的方针恢复原有的生活水准,发展农业,增加轻工业产品,改造原有的工业。1964年五月毛泽东驳回计划草案,强调基础工业,并提出一二三线的划分。 1964年八月十七日的中央会议上,毛泽东更是大叫要加速四川贵州云南的铁路建设,铁轨不够用,从别的铁路上拆下来,毛泽东的不讲经济效益的伟大,由此可见了。
毛泽东伟大的地方在于搞人海战术,在50公里的一段铁路上集中了十万人,平均每一米铁路有二个人。 重庆到武汉的铁路在1973年完成,但不能交付经常的使用,修理了好几年。
1969-1970, 中央被文革搞得失控,地方领导们也被打倒,三线建设停顿,其职工是打内战和不做事。 1970-1971,把三线建设交给地方管,决策层下降,毛泽东还要地方搞小三线建设。连钢笔厂都要从上海迁到贵州去。当时上海的一个领导听到了此事,说了一句,运一个车厢的钢笔放在三线,打几年仗都够用了。 这样,上海的钢笔厂才逃脱了内迁的命运。
三线建设,比文革的损失还要大。三线建设化了1963-1965年国家总投资的40%,1966-1970年的53%, 1971-1975年的41%。 据1981年的统计,中国有5000家大中型企业, 其中1800家就是那个时期在三线造起来的。 毛泽东的时代,1953-1975年期间,在四川一个省的工业投资就超过了上海天津和江苏三个地区的总和! 渡口钢铁厂第一期建设,用了10万建筑工人,化了37亿人民币,成昆铁路化了33亿人民币,贵州的一个煤矿用去了10亿人民币,兰州造个水坝,投资了6.48亿人民币。总共估计用了二千亿人民币。
潜水艇是在江西省造的,火箭造在青海湖边,所有的工厂都要靠山进洞分散,因而都要造公路铁路。 西方估计,80%的投资都得要在用在路上!在贵州省,有的工厂造在洞里,许多人死在造洞,造好后,水在洞墙上渗出来,工人呼吸都困难!
在城市里还造了许多城防工事,武汉造了五十万平方米的,沈阳造了34万平方米的城防工事。 北京西山的地下可以停坦克大炮,明陵附近也挖空,可以停飞机。山东省挖了可以停潜水艇和兵舰的山洞!
按中国经济家Chen DongSheng 的报告(经济问题探索,第二期,页9, 1980年) 1953到1979年期间,投资一元,中国沿海地区有0.975元的产出,内地是0.414元,三线地区是0.256元。这样做赔本生意的事,怎么会有?居然就有!在毛泽东的中国。
1960年中国在技术上能轧四米阔的钢板,那是造坦克用的。 得意之余马上决定在三线的Wuyang造个大炼钢轧钢厂。 快造好了,发现那里的铁矿含有铀,不能融化炼铁。 只好从外面运铁进去,当地没有火车,只好用卡车运。 轧出来的钢板要靠卡车才能运出来,只好轧3.4米阔的钢板才能运输。
原来中国就有个坦克大工厂,叫617厂,是苏联帮助造在包头的,能生产1000辆坦克一年。 这个厂太靠近苏联了,所以要再造一个,那就是山西太行山下的5419厂,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坦克生产厂,设计的年产量高到2500辆,厂里面有22个分厂和电厂,它什么都能自己造,还有从煤生产煤气的厂(不过此厂从来没有生产出煤气来)。工厂还有一部分造在地下。单单一个发动机外壳浇铸厂就要5000工人。 总装配线长度到0.7公里。当然还要造宿舍学校医院商店等等。 等到毛泽东死时,坦克还没有生产出来。到1984年,工厂可以开始生产坦克了,计划每年生产500辆坦克,那时邓小平上台,跟本不会和苏联打仗了,完全没有生产任务下达,工厂只造了不到10辆的坦克。 这个坦克大厂,总共花了国家35亿美元。
那时工厂的钱用完了,上级也不批钱下来了。 幸运的是,伊朗和伊拉克打仗,二边都到中国来买坦克的另件,靠做军火生意,厂里才有钱进来。 到1990年,中国信托投资公司(CTITC)帮忙找到一个新加坡公司来投资3亿美元,计划做内燃机。结果新公司也失败。
当时,这个厂欠了20亿人民币,一半工人下岗,还有一半工人欠薪9个月。 山西80%的军工厂是这样的情况!
来救这个厂的是美国人。 1995年底美国Caterpillar 公司的Ron Martin 到5419厂时,外宾招待所都没有钱买煤烧火,Martin只好穿了衣服睡觉。 工厂里工人没有纪律,没有动力,管理很差。和美国的合资,才开始救了厂。 工厂有了利润,替厂办的学校买了电脑,还请了一个美国人来教英文。不少中国工程师到美国去进修。
1979年起,中国对三线投资大减。1983年,中国的建设方针是沿海为先了,优先颠倒过来了。要讲经济效益,讲利润了。 在三线的那些企业在求利润上是先天不足的,政府实行的计划内计划外的价格双轨制,计划内的产品价格不能提高,而三线企业大部分生产计划内的产品,这样一来,三线企业只能是转拼关了。
许多三线企业从山沟沟里搬出来,比如第二汽车厂,就从山里搬出来后得以生存的。 有些三线企业就只能放弃了。1988年一年里,就化了20亿人民币把这些三线工厂再搬出三线。
参考:Barry Naughton, China Quarterly, 115,(1988) p351-386.
(写于2012/9-2013/8 )
四米二轧机是德阳二重生产的宽厚板轧机, 这家宽厚板轧钢厂在尚未开工前, 就"搬迁"过, 原定在酒泉钢铁公司,但地点不在酒泉而是在兰州郊区, 很多人从各地调去开始基建了, 发现中苏的关系不好了, 68年珍宝岛一打, 兰州似乎太靠近苏联了, 就搬到了舞阳, 为什么选那儿? 因为那儿附近有个地方的地名叫"铁山庙", 也算是中国最早冶炼铁的地方之一吧, 一位中央首长在选这儿时的理由是"叫铁山还能没有铁"?那儿的铁矿听是听说过含铀但无正式结论, 不过人到那儿不久头发一般会开始发黄,之所以轰轰烈烈的矿山公司悄悄地不见了是因为铁矿的开采价值不高, 所谓鸡窝矿也, 即动一小窝西一小窝的.
本文作者有些说法也不太对, 是先修了铁路再的工厂, 问题不在有无铁路而是铁路是无法运送如此宽的物件的, 因此, 自四米二轧机建成后三十余年, 就没轧过四米儿的宽板.
至于炼钢厂建于1986年,奥地利进口的85吨电炉,只能用废钢.
能写出这样的东东来,恐怕这一辈子都不愿意走出井底了。唉,可惜了一个人才。哦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