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好书
有历史家说,希特勒是20世纪里最重视意识的独裁者。错!他不知道毛泽东的所作所为,毛泽东在意识上比希特勒重视得多,强横得多也愚蠢得多。
德国的纳粹革命运动是1931年开始势旺起来。希特勒是1933年1月上台的。到1933年3月到6月,他已经把所有的德国组织纳粹化了,连男子合唱团都免不了。对同盟他的德国国防军和教会,希特勒尽管心里不乐意,暂不去触动,那怕教堂公然不挂纳粹旗。到1933年的夏天,希特勒胸有成竹地对部下说,革命要停下,德国需要有一段时间稳定。次年,他清除了要“二次革命”的党内急进派。在20年代时,希特勒说要打倒资本家的,他上台后知道那是不利于经济复苏和发展的,他就全改了。他不是一轟而起,先破后立的,他是一步步来搞的,还配有相应的法律的。希特勒搞革命比毛泽东有效率,不冒进和适可而止。
德国人民是非常爱好音乐的,德国有很多的音乐厅歌剧院和音乐节。纳粹在音乐上的意识是这么几点:1,阿里安人种的音乐是简单的,和声的;犹太人的音乐是复杂的,不和声的。2,通过立法和行政的途径,消灭犹太人的音乐。3,爵士音乐是低人种的美国黑人的东西,要反对和排除的。4,纳粹提倡古典的浪漫主义的音乐,反对现代的音乐。
最容易的事是开除犹太音乐家的职务。1933-1934年,2000多有国际名声的犹太艺术家移民出了德国。重要的音乐团体的犹太人头头当然都被开除了。但柏林交响乐团的犹太演奏员还有留任的。希特勒的排犹是法律定义清楚,什么样的人算犹太人,然后再步步升级的。
希特勒青年时就喜欢反犹太人的作曲家Wagner。他直接给歌剧院钱,亲自去参加Wagner的十天音乐节。在希特勒的坚持下,每年举行的纽伦堡党大会时,演Wagner的音乐会。1933年,希特勒分发了1000张免费音乐会票给党的官员们。等希特勒走进他的包厢,发现他的官员们都不来,宁可在啤酒屋喝啤酒。希特勒发脾气,把官员们从啤酒屋里叫来。下一年,在严格的命令下,官员开场时来了,休息时溜走,结束时再来露个脸。再下一年,希特勒也算了,票子就卖给大众。尽管希特勒的提倡,Wagner的音乐,1932-1933 的季度里演出了1837场,到1938-1939的季度里演出减少到1327场。
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原来是共产党出身的。他对音乐本身的认识,和对音乐该取怎么样的政策,比希特勒深刻,也比毛泽东手下管音乐的要深刻得多了。
戈培尔知道,音乐里的和声不和声,没有那么明确的界定的。古典的莫扎特也有不和声的。戈培尔知道,希特勒自己就喜欢爵士音乐,他只是要把美国黑人列入低等人种里,背书纳粹的优等民族。 德国青年也喜欢爵士音乐,他戈培尔本人也喜欢美国的歌舞。
戈培尔的想法是,老百姓在第三帝国里生活得很辛苦,日常生活里有很多压力和烦劳,需要有音乐那么一个使心灵逃离苦恼,放松精神的地方。老百姓卸轻烦恼后才能更好地在第三帝国里生活和工作。 这点,江青姚文元就不懂了,毛泽东还知道在适当时要调节文艺政策,让老百姓有个松气的地方。
戈培尔的政策,是让有创造力的艺术家有自治自主的领域,国家不要去管!有名的交响乐团还是演他们的音乐,名指挥家还拿指挥棒。深夜的广播里还有些爵士音乐,进口的爵士音乐唱片还是可以出售。 到1939年9月1日,帝国音乐检查办公室发布禁止的爵士音乐,总共只有54首。
1945年4月,柏林所有60岁以下的男子得加入民兵,保卫柏林。柏林交响乐团的演奏家们被招集入伍,演奏家的一个手指受伤,他的艺术就完了。军备部长得知后马上免了他们入伍。4月12日,柏林交响乐团还演出。16日,苏联红军开始攻柏林。
教育部长Rosenberg比戈培尔“革命”得多。Paul Hindemith是德国的第二号作曲家,他是现代派,而且以前是公开反纳粹的。他该是个“历史反革命分子”,但他得到大人物戈林的保护,在纳粹的帝国音乐署里还有个大职务,他照旧作曲,他的交响乐还演出。德国的姚文元们在Rosenberg的支持下写文章攻击Hindemith,这也引起柏林交响乐团指挥写文登报反击,问“政治诽谤也可以用在艺术上?”即使Hindemith受点名批判,戈林还找他替空军写音乐,他的交响乐还在演出。后来Hindemith移居美国。
Richard Strauss (1864-1949)是希特勒德国的国际闻名的头号音乐家,戈培尔任命他做了帝国音乐署的主席。他接受的动机是保护他的犹太儿媳妇。也为了保护马勒和德彪西。还希望他能影响爱好音乐的希特勒。在戈培尔的指示下,盖世太保把他儿子和媳妇叫去审问,要他儿子离婚,他儿子断然拒绝,盖世太保没有办法,因为犹太人和阿里安结婚后就不能抓去集中营。媳妇的母亲被关进集中营,Strauss坐了他的大轿车到集中营大门,在门口大叫,我是作曲家Strauss,没有用,他无法保护亲家的25个人死在集中营。
任命他做了帝国音乐署的主席时,Strauss在日记里写道,我认为戈培尔之流是德国的耻辱。戈培尔在那天的日记里写道,“不幸的是,我们仍然需要他,总有一天,我们会有我们的音乐,再也不用这个老朽的神经病。”
德国的历史家福气,有这样的日记。在毛泽东中国,任命马思聪做音乐学院院长时,也许也有姚文元之类的党书记写同样的日记。
1935年,Strauss的新歌剧上演,他坚持要把他的犹太合作者的名字写在剧场的广告上。为此,希特勒和戈培尔都不出席。Strauss写信给他的那个犹太合作者:“你相信莫扎特作曲时,良心上会想阿里安吗?我只认二种人,有才能的人和没有才能的人”。
Strauss看不起轻音乐的作曲家Franz Lehar, 后者是希特勒喜欢的。为此戈培尔教训Strauss :“明天的音乐是和昨天的不一样的,Strauss 先生,你是属于昨天的。” 戈培尔还想禁演Strauss的歌剧,这给希特勒否定了。
老百姓家里的音乐,纳粹更是不管了。门德尔松是犹太人,他的音乐是禁止的,老百姓在家里照唱他的歌。德国有很多唱歌团体,名义上都纳粹了,但唱什么歌,自己决定,只要没人去回报。
Lale Anderson 在1939 唱红了一首歌,说的是一个士兵在军营外路灯下对心爱的姑娘的离别之情。唱的是女性,更是引人伤感,士兵能回来吗?姑娘会嫁人吗?戈培尔不喜欢这个有损士气的悲观的歌,但不禁止。1942年,Lale Anderson和逃亡到瑞士的德国犹太人通信,又不答应戈培尔要她到波兰去露面的要求而被捕。但1943年又允许她在音乐会唱歌,除了那首路灯下之外。在音乐会上,听众要她唱那首歌,听众看她实在不肯唱,听众们干脆自己大声唱了。这样的事,在毛泽东的中国一定不会发生。
盟军的士兵们早也从德国广播电台里听到这个歌,也喜欢上了。盟军当局将它翻译成英文,叫做《My Lili of the lamplight》,并由英国人唱。到战争后期,英国还向德国兵播放那个歌的德文版。
就是在这样松的气氛下,德国在纳粹统治下,没有产生伟大的音乐作品。
毛泽东政权的音乐是歌颂毛泽东及其政权的,鼓励老百姓不怕牺牲地为毛泽东打仗。
毛泽东对西方音乐是从心底里排斥的。只是看在对外形象的需要,让交响乐存在,难得演出个把场贝多芬。傅聪得了个肖邦奖,面上有光而已。姚文元还只是个小文人时,看到了本德彪西印象派音乐的书,他还没有看懂书,就舞起棍子打起人来了。音乐家贺绿汀看不惯,写文章驳了几句,就遭张春桥严重的秋后算帐。其实,德彪西是推陈出新的古典音乐的革命派,符合毛泽东的造反思想。张春桥姚文元都不知道德彪西,看到印象派三个字,就顾名思义地当成资产阶级的东西来批了。
现在来看,贺绿汀反驳的立场很低也很可怜。他文章说的是你姚文元是位有声望的年轻批评家,怎么会误读误解德彪西,人家(外国人)会认为我们的被称为‘具有马列主义水平’的批评家,原来水平这样低。这影响不好。借对外影响有害来规劝姚文元“对印象派音乐与绘画到底是些什么内容恐怕也不见得完全清楚。如果自己对某个问题不是很熟悉的话,最好也要谨慎小心,多下一点研究工夫,实事求是,不能够‘好读书不求甚解’,更不能‘望文生义’”。
贺绿汀的三哥是毛泽东的中学同学,贺绿汀是老革命,他们真能够见得到毛泽东的,但是不敢到毛泽东那里去讨个说法。他们不敢说,“主席,德彪西是造贝多芬反的人,你提倡造反有理的,怎么批德彪西啊?” 为什么?因为贺绿汀吃西方音乐这碗饭,在共产党里就矮了一截。
希特勒禁止爵士音乐,因为那是低人种的美国黑人的东西。这和希特勒的思想意识是一致的。照毛泽东的思想意识,美国黑人是我们的阶级兄弟,阶级兄弟的音乐怎么可以禁止呢?毛泽东的言行不一,意识理论和行为自相矛盾,这就是一个例子。
毛泽东政权把爵士音乐彻底禁止。 中国作曲家本来就很少,49年前有个陈歌辛写了一首出色的爵士音乐歌,《玫瑰玫瑰我爱你》。陈歌辛后来成了右派,饿死在安徽白茅岭劳改农场,衣服给人剥光,暴尸于田野。
毛泽东政权更出不了伟大的音乐作品。可以传世的没有几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是其中之一。作曲的是陈歌辛的长子陈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