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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蜻蜓之铁窗

(2010-02-20 19:41:11) 下一个

铁窗

 

现代的生活里每日在电视报刊内看到的犯罪案例新闻越来越多,暴力画面也充斥着媒体,使我不得不在这类镜头旁随时督导孩子。可是多是多了,可毕竟还是上演着人家的故事,对比自己生活的小圈子依旧是那样的宁静和安详。在美国一旦犯罪发生,社会工作者及相关人员都会及时对所受伤害的人或波及到的人进行各类的心理辅导,其中对小孩子更是格外地关注,这不由得使我回忆起从前发生在我周围的形形色色地“犯罪”,在我一双单纯的眼中留下了难以抹煞的痕迹。

 

我第一次看到犯人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突然一天大院里来了很多警察还有几辆大卡车,广播喇叭里宣布审判大会要开始了。一个个犯人被剃了头,反绑着站在了临时搭的台子上。而我这个贪玩的小孩丝毫没有被这种肃杀的气氛吓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哪怕是台上高音喇叭宣布着被剥夺了人身自由政治权利甚至是生命的审判,在我小孩子的眼里似乎只是一片空白,单纯的心灵像一张从未沾染一丝沉积的纸,除了快乐还是快乐。积雪还未融化的寒冬里,台上的犯人只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除了那绑着的绳子我看不出和我们长得有什么不同。刚开口问了一句,旁边的老奶奶就会小声地制止我“小孩家不懂别瞎说。”无趣的我只好跑到一边儿捡石子去了。

后来上了小学老师时常警告我们“坏人脸上没有写字”终于知道了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好人,坏人,不过我可是下决心要当个好人。

 

虽然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那些真正的犯人,可是我知道的一个重大嫌疑犯却是我从小玩伴的爸爸。我的那两个小伙伴是姐弟俩,他们的妈妈有一天夜里突然喝了杀虫药自杀了,留下的遗书里说到了他们的爸爸对她不忠之类的控诉。于是他们的爸爸立刻被看管起来,让他写出材料交待,没想到几天之后他趁着看守员上厕所的功夫把自己吊死在暖气管下。每当我看到高高在上的银灰色的暖气铁管时,都会禁不住地想起那里可以吊死人,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是怎样的方式,但很久很久以后,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毛。那可怜的姐弟俩后来就被他们的亲戚接走了,稚气的童年突然在十几天内失去了爸爸和妈妈。当时年幼的我体会不到他们心里的重创会有多么深多么痛,他们的父母是这样残忍地亲手扼杀了对方的生命,到底谁是罪犯,恐怕永远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我只知道我的再也见不到我那两个快乐的小伙伴了。

如果说儿时的我对于犯罪的概念还很模糊的话,在我十岁时发生在我们大院里的一桩血淋淋的凶杀案却让我日日噩梦不断。一天院里突然来了很多辆警车,从大人凝重的眼神中和切切的私语里,我知道一定出事了,接着家家户户的门就被警察和保卫处的叔叔敲开了,原来刚搬到隔壁楼的邻居阿红被人杀死在家中。她是被人用菜刀砍死的,厨房的煤气炉开着,所幸的是煤气罐里的煤气烧完了,不然恐怕全楼都会笼罩在爆炸的危险里。几天里院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巡视的民警,盯住可疑人,搜寻无证查找线索。没想到只用了三天这桩残忍的凶杀案就破获了,凶犯居然是他们家朋友的儿子,因为赌博想去要五元钱而失手杀死了相识的朋友。区区五元断送了两个十七岁的生命,那种震撼使我至今不能忘。男孩姐姐居然无意中成了报案人,因为她无意中说出了带弟弟去医院包扎了受伤的手臂。男孩被判了死刑,一切有恢复了平静,但是那些令人恐惧的犯罪的阴影却很久很久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张白纸终于被那疯狂的丑陋的罪犯世界所玷污侵蚀,我开始感到了什么是怕。

 

中学时期的我长得高高瘦瘦象根竹竿,加上腿长整日里跑来跑去,大大咧咧的象个男生。同院的女生有的发育成熟有的学会了跳舞打扮,甚至还戴上了项链,陆续加入到一些异性的聚会之中,没多久就在墙上贴着的法院的公审结果上,看到了同院的几个男孩子在“严厉打击犯罪团伙”的活动中因流氓罪被判刑劳教入狱。女孩子,是青春的漂亮的女孩子让他们犯罪,我头一次为成长中的伤痛所震撼。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知道了罪犯不仅仅是男的,就连年轻漂亮的女生也会突然间变成罪犯,国门刚刚开放那阵,一批又一批的女生出卖着自己的肉体,最终在劳教营的铁窗下度过了曾经摧残过的青春。当她们出来时,和我们院里的孩子们共用一个公共浴室时,我为那白净的身体感到惊讶,那真是一个犯过罪的身子吗?

 

人长大了,就不再那么较真好人坏人了,虽然亲眼见到的罪犯比小时候还要少,可我却知道了更多的铁窗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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