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泉开车带着李小曼去了一家韩国烧烤店。这家韩国烧烤店地点不是黄金地段,离陆泉的住处很近,门面也不算太大,里面生意却很好。
他们进门,有人在一个角落里冲他们招手。
这时候李小曼的手机响起来。她接听,是陆安安:“小曼啊,我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你替我跟陆泉说一声,祝他生日快乐。明天我补他。”
李小曼傻眼了。那个桌子坐的全是男人,今晚不会就她一个女客吧?
陆泉带着李小曼过去,顺手将一个弟兄拉起来说:“把你的位子让给小曼。,最好的位子要让给女人坐,这叫绅士风度!”说着很殷勤地给她摆正椅子,让她坐下。
那个被揪起来的人歪鼻子斜脸地说:“唉呀,这要是在俺老家,女人都不上桌,要等男人吃完了才能吃点剩下的。”
言下之意是大兄弟你别太惯了女人,女人不能给她好脸色。
陆泉叱责他说:“说什么呢?怎么你进城那么长时间也改不了苞米碴子的味儿?”接着他转脸对李小曼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叫张大矛,是东北人,在我们大院当保安。”
张大猫?保安?李小曼瞪着不大的眼睛,脑子有点不够使。
接着陆泉把坐在李小曼身边的一个男人又拽起来扔到对面去,训斥:“我说你怎么没点眼力劲儿?小曼都坐这儿了,你咋还赖在这里?不知道给寿星让座儿啊?坐对面去!”
那个人摸着脑袋唏嘘着:“敢情这是弟妹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疏忽了!我彻底地疏忽了!我不知道陆泉老弟也能找到弟妹,就像野百合也有春天。”
李小曼不是脑子不够使了,而是彻底停摆了。
陆泉又解释说:“这人你更不能理了。他就是一人来疯。他是我楼下小超市的老板,钱小钩,河南人,自称是中原文化的嫡系传人,喜欢拽词儿。”
钱小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陆泉从哪里找来这么些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啊?!
陆泉坐下来,把菜单递给李小曼,半是解释半是宣布地说:“今天吧,我生日,不是什么大生日整生日,再加上咱这人比较低调,特不爱为了个破生日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所以就小范围地庆祝一下就行了。小曼,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吃韩国泡菜,所以特地定了这家餐馆。你看你喜欢什么尽管点。我推荐的是烧烤,韩国烧烤可是很有名的。”
李小曼还没说话,对面的钱李小钩接下话把对张大矛说:“你说咱们陆兄弟是够低调的哈。这么重要的日子,既没跟奥巴马通个气儿,也没跟锦涛哥打个招呼。我要批评你了陆兄弟,他们来不来那是他们的事儿,你不打招呼那是你失礼!”
张大矛说:“没事儿。奥巴马那儿我前天还跟他视频来着,把这事儿跟他说了,人家特理解。人家说了,寿宴上只能有一个主角,一个明星,要是他来了,让嘉宾们看谁呢?至于锦涛哥,我这几天忙,估摸着他这几天也忙, QQ上都黑着,没碰见他。”
李小曼手一哆嗦,菜单将眼前的餐盘餐碗差点碰进桌子中间的烧烤坑。
天哪,这一猫一狗也太天才了,赵本山啊?高手都在民间,隐藏在民间的某一个角落里,神龙露尾不露首。
钱小钩站起来给在座的人倒茶,不忘了损张大矛:“我说你能不能长点眼色?这里面除了陆泉,就你最小了。人家陆泉今天是寿星,你应该主动给大家上茶,怎么倒大剌剌地坐在这里充大爷?”
张大矛倒也不客气:“我要是那么有眼力劲儿,还轮到你做老板吗?你能者多劳,多干点别喊冤,到时候让弟妹给你织条温暖牌的围巾,啥都有了!”
呃,织围巾?李小曼这个窘啊,她这辈子只买过围巾,没织过围巾。还弟妹?这些人都比她小吧?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陆泉眼睛一瞪,说:“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他那天生的电眼,再瞪也不像凶神恶煞的样子,对面的俩人才不怕他呢,都喝着茶向天花板翻白眼儿。
李小曼看着菜单不知所措,正要把菜单还给陆泉让他做主,陆泉探头过来商量:“咱们点些牛肉点些猪肉怎么样?其他的再来个菠菜拌粉丝,加上各式各样送的小菜泡菜,要么再来点鳗鱼饭海鲜汤什么的——”
李小曼对于韩国菜懂得不多,说:“那好,你做主好了。”
张大矛伸出大拇指说:“以夫为天,你看你看,咱弟妹还真有点贤妻良母的风范!兄弟,我觉得不错,你上点心,争取年底之前让我们吃上喜糖。”
钱小钩说:“不成不成。你说这小子平常早出晚归的,我们人影都抓不住一个,这个时候不趁机宰宰他怎么过意得去?那啥,弟妹,现在的女人跟过去的女人不一样了,这城里的女人跟乡下的女人更不一样。这女人吧,要让男人像投资股票那样投资感情,付出越多套得才越深。你吧,要点海参鱼翅燕窝,这样才能体现你作为现代城里女人至尊无上的价值!”
李小曼现在不是大脑停摆的问题,而是恨不得一片空白,跟陈红叶一样失忆才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陆泉从哪里找来这么两个活宝?!他业余时间都在干啥?怎么跟孟尝君似的,结交的都好像是鸡鸣狗盗之徒?
陆泉摆摆手说:“茶堵不住你们的嘴?这韩国餐馆有燕窝鱼翅吗?当然了,如果有的话,只要小曼想吃,我立马就点!”
张大矛探头问:“那要是我们想吃呢?”
陆泉做挥苍蝇状:“给你点碗白菜粉丝汤!”
钱小钩跟张大矛一起长叹:“重色轻友啊!”
服务员端来一盆盆切得很匀称肥瘦相间的牛肉片和猪肉片,一盆盆生菜叶子和一小碟一小碟的韩国小菜。陆泉显然是经常吃烧烤,立刻手把手教李小曼将肉夹到中间的铁盘上翻弄,看着肉在铁板上滋滋地冒着油冒着烟,渐渐地变熟,然后蘸着调料用生菜叶子包住卷起来塞进嘴里。
再配上一口韩国小菜,那滋味确实是美妙无比。
美食不必非要去高档优雅的场所,大众的饭店一样吃出美味吃出滋味。李小曼虽然跟着麦奇文和柳丹红去过无数的俱乐部会所,但是她觉得吃饭的本意还是回到饭菜本身而不是饭店的装修比较好。
你看在这种饭店吃饭多随意。在滋滋的烟气声中,整个店堂充满了热闹躁杂的气氛,声音嗡嗡嗡,每个人都可以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必担心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上流社会的淑女规范,不必考虑自己的分贝是不是有点过高,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衣裙是不是剪裁合体,足够高档。
李小曼在济南做小编的时候,常常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淑女风范,等她到了北京,跟着麦董事长柳大导演见识了真正的高级场所,“上流社会”,才发现她以前的淑女“范儿”只是对猫画虎,叶公好龙。她的标准离着真正的淑女风范还有十万八千里,她要以攻读硕士博士的用功精神,花费攻读硕士博士的精力和时间才能完成从“伪淑女”到淑女的蜕变。
这个过程太痛苦太漫长了,而且似乎毫无必要,她早就打算放弃。
还是这里的氛围好。
张大矛叫了啤酒,给陆泉劝酒。陆泉摇头说要送李小曼回家,不能喝。钱小钩猛劝:“啤酒不是酒,喝点不算啥。再说,真喝醉了就别开车,你那里有不是没地方住,让小曼留下来不就得了?”
啊?李小曼吓得花容失色。
陆泉说:“去去,你们别一脑子腌臜思想。我跟小曼现在是很纯洁的!”
钱小钩喊冤:“我没有让你不纯洁啊!柳下惠听说过吗?你可以做柳下惠!”
张大矛说:“哥,我听说柳下惠有病。”
“啥病啊?”
“男人的病!”
越说越不像话了,李小曼板起脸来。陆泉看看她再看看那俩,连忙瞪起他那双怎么看都不像生气的眼睛说:“再说我真拿酒瓶砸你们了!你们喝你们自己的!”
张大矛收敛了,心里又有不甘,拿起酒杯对着李小曼说:“那啥,那弟妹给个面子,也喝点吧!弟妹你又不开车!”
李小曼知道今天算是跳进黄河里去了,怎么洗也洗不清,索性还是别洗了,反正她又不认识他们,以后也不会见面,他们怎么看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是陆泉的生日,既然来了,就别闹得不欢而散。
这么想着,她微笑着举杯跟他们碰杯,一口气喝下半杯。
这女人脾气性格好!张大矛跟钱小钩对望一眼,觉得看上去虽然女的比男的大了点,可是媳妇大不是疼男人嘛!这么一想,他们觉得俩人还是比较般配的。又觉得李小曼脾气好好欺负,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想把李小曼放倒。
对于这种热情豪迈的男人来说,他们表示对某个人的爱戴之情的方式就是用酒把她/他放倒。
结果那天吃完饭,李小曼面色如常,张大矛和钱小钩全部趴在桌子上醉烂成泥,一个这么喃喃地自言自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女人厉害,兄弟我服了!”
另外一个哭着喊着对陆泉说:“小弟啊,这个女人对哥我的脾气,你一定要把她追回家!”
那个时候李小曼正背着包往外走,根本没留神他们在说什么。陆泉取了车钥匙追出去,临走前握着钱小钩的手说:“谢谢大哥!我一定记住你的教导,不把她追回家誓不罢休!你放心地闭上眼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