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蕊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怕天下太乱,唯恐天下不乱。她的口头禅就是——可惜我没赶上我爷爷的好时光啊,否则——
否则什么?她爷爷是谁?她爷爷是谁她绝口不提,可是话里话外听着,貌似如果她能赶上她爷爷的好时光,她铁定能干出平阳公主一样的丰功伟绩。
她还平阳公主?倪不平严重怀疑如果她真的生在那个年代,平阳公主光救她就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能建功立业!
平阳公主是谁?你笨啊!那时太宗皇帝的姐姐,高祖皇帝的女儿,带兵打仗,所谓的娘子关就是因她而得名,死后以大唐的军礼举行国葬,这种待遇,在历朝历代的公主里面空前绝后,绝无仅有!
知道了这些,你就知道程娇蕊多么的厚颜无耻,多么的不自量力,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这不,自打程娇蕊在闹市中心的酒楼意外碰到郁不平跟“梁王的小舅子”一起暧昧饮酒被张老实撞见,就兴奋得跟春天的小鸟似的,一下午倪不凡的耳根就没清闲过。
她这么问倪不凡:“如果你的女朋友或者老婆跟别的男人千娇百媚地喝酒劝酒,你会不会生气?”
“你会怎么生气?不理她还是跟她吵架?”
“你说张大哥不会当众给老婆没面子,那么回家后他们会不会吵架?”
“哎,我怎么觉得郁姐姐伶牙俐齿,张大哥肯定吵不过她呢?”
“你说张大哥会不会恼羞成怒,来个家庭暴力,动手打女人啊?”
她几乎把各种可能的后果都八卦了一遍,连市面上的新鲜首饰,新潮衣服都没兴趣看了。
可怜他们身处河坊街的闹市,倪不凡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西湖离得老远,怎么也跳不进去,他真想找栋结实的房子撞上去,可惜这里的房子都是薄薄的一层板壁,一头撞上去只怕他人还没怎么样,那板壁倒被撞出一个大洞。
程娇蕊一直唠叨到回到张府,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不见丫鬟来请吃饭,反而把饭菜送进来让两位自用。程娇蕊看看倪不凡,等丫鬟走了,才小声说:“我敢跟你打 100 两银子的赌——他们俩肯定在吵架呢!”
倪不凡才不傻呢!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他干嘛要跟她打肯定要输的赌?!
程娇蕊眼珠子转了转,饭也不吃,把白天打包的臭豆腐又用荷叶包上揣在怀里往外就跑。
倪不凡感觉不妙,追出去喊:“你做什么?”
程娇蕊说:“我去看看热闹!”话音还没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看热闹带着油炸臭豆腐???
程娇蕊当然不会傻到从大门到人家夫妻的卧室去看两口子吵架。她出了门没多久,就窜上树,由树上房,施展那点猫爪子轻功,三下两下来到郁不平的卧室,找来找去,只见前院宽敞,可是门窗紧闭,后院狭窄,但是后窗没关严,露着一条缝——更重要的是那窗是个上下开的窗,从屋檐上趴下来,刚好把房内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听个二楚一清!
果然张老实和郁不平两口子在吵架,前面他们吵些什么程娇蕊错过了,可是让她赶来听到的看到的是张老实指着老婆气得语不成声:“你,你太不象话了。你别忘了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你是别人的老婆,一个孩子的妈,还象没嫁人的时候一样乱放电,简直岂有此理!”
程娇蕊一个忽悠差点瓦片没抓牢掉下去——郁姐姐还是孩子妈?咋没见她的孩子呢?咋没觉得她像生过孩子的女人呢?
郁不平针锋相对地回答:“谁说孩子妈就不能出门了?谁说女人成了亲就要待在家里了?哪一条法律规定的?你拿来给我看!”
张老实气极,说:“好,好,明天我就让人给你买本《大唐律》来,你好好对照对照婚姻法看看你是不是守了妇道!”
郁不平哈了一声,用一种讽刺的口吻告诫夫君:“亲爱的老公,我友情提示你,如今的律法不是《大唐律》,而是《大周律》。你这话在家里讲讲不要紧,出去讲是要惹祸的!”
张老实语塞,半天气哼哼地甩袖说:“不管《大唐律》还是《大周律》,女人总归是女人,都要守妇道!”
郁不平看了一眼老公,好笑地看着自己涂了蔻丹的粉红色指甲,慢悠悠地说:“什么妇道女道,能拉来投资才是王道!”
黑猫白猫,能捉住老鼠的都是好猫!!
张老实暴怒,啪的一声往地上狠砸了一只杯子:“你,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了?”
他暴怒,郁不平更不是好惹的!自从结婚以后,张老实哪一天不是对她言听计从,温言款语,他今天居然冲她砸杯子,明天还不拿着杯子砸她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满屋乱转,找到一只平常喝茶的白玉斗,恶狠狠地照着地上摔过去。
“你会砸东西,难道我不会?咱们俩对着砸,看谁砸得狠!”郁不平愤愤地说。
可是玉不比瓷,玉比瓷结实得多,砸在木头地面上只把地板砸个坑,那杯子啥事儿也没有,只打了个转,滚在一张小几边上。
郁不平满屋子乱转找锤子。
这时候张老实看着满屋子发疯的老婆,渐渐冷静下来。他看见郁不平找不到锤子,拿着那只白玉斗要冲出去往院子里摔,连忙上前把老婆抱住,息事宁人地说:“好了,好了,刚才摔杯子是我不对,你别闹了。”
郁不平更加疯狂:“摔杯子是你不对,难道你回家找茬吵架就对了?你说,我不就出去跟人家吃顿饭吗?我做了什么犯法的事了?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凭什么回家冲我吹胡子等眼?”
一提这个张老实又来气:“你好好的跟陌生男人吃什么饭?你看看你冲他笑的样子——你还没冲我这么笑过呢,他是你什么人啊?”
郁不平比他还气:“我怎么没冲你那么笑过?那天晚上我冲你笑得还要肉麻——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肉麻过,可是怎么样?第二天你穿上衣服什么都不认了!他是什么人?人家杨公子是梁王的小舅子,我未来的合伙人!梁王知道是谁吗?他可是当今朝廷炙手可热的红人,女皇的娘家侄子!”
张老实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梁王?他谁啊?你还真以为他们这些人是天生贵胄?当年武家还没发迹的时候,他爷爷不过跟我们家一样,也是商人,不过他们家是贩木材而已,我们家可比他们家当年有钱多了!他们家出了一个女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切!什么士族,顶多是山寨士族冒牌货!如果他姐姐当年不是嫁本地商人而是嫁入皇宫,没准他们张家今天也权倾天下!
但是他们张家宁可要骨肉团圆,常来常往,宁静地享受生命,也不要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方让自家女儿去出卖青春换富贵。
郁不平说:“你再有钱有个屁用,你又不肯出钱给我开店办酒楼。人家杨公子喜欢杭州,想在本地投资做生意,兼为武家收集江湖信息,所以愿意跟我合伙。张少石,我就是要你看看,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做成一番事业!”
张老实晕啊,原来开个酒楼结交江湖朋友算是做事业!看样子这钱他出也要出,不出也要出,否则老婆都要跟人家跑了!
形势很严峻,问题很严重!
张老实无奈地说:“好了好了,这钱你老公我出啦,你安静点,别再去找什么杨公子柳公子合伙了。”
呃,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郁不平喜出望外,立刻换了一副温柔的嘴脸趴在张老实的肩膀上问:“老公,真的假的?”
张老实仰天长叹:“我有什么办法?当然是真的。”
郁不平得寸进尺:“那么你妈问起来,这开酒楼是你的主意还是我的主意,你咋说?”
张老实苦笑:“既然我做主拍的板,老妈怪罪下来,当然是我扛着!”
唉,他心里哀叹—— 你总是心太软 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地爱着那个人,我知道你根本没那么坚强。你总是心太软 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郁不平红着脸上演小鸟依人:“老公,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我承认错误,我保证以后不再犯,我一定要对你温柔——麻烦你把摔碎的茶杯收拾干净,否则等下丫鬟来了准以为我又冲你耍泼妇,有损我的光辉形象。”
天哪,趴在房檐上的程娇蕊简直对郁不平一手软一手硬的功夫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把老公惹得发毛发飚,最后不仅以皆大欢喜收场,还有本事让老公当佣人收拾残渣,这,这简直是江湖顶级武功啊!
她正在那里对着屋子里的郁不平两眼星星乱冒,只觉得旁边有人碰她一下,倪不凡的声音在小声地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是一天不闯点祸心里就痒痒!”
程娇蕊摔打他说:“你真烦,一边凉快去!”
她拍打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不小心弄响了一块瓦,被房间里的张老实和郁不平听到,齐声警觉地问:“谁?”
唰的一声,缠绵亲热地两个人迅速分开,找准方向,自窗子里翻出。程娇蕊心一慌,人失去平衡,啊的一声从房顶掉下来。
“程姑娘!”郁不平眼神极好,加上当夜月光很明亮,她难以置信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娇蕊顾不上痛,爬起来摸摸怀里的油炸臭豆腐,灵机一动说:“郁姐姐,我们今天在外面吃的油炸臭豆腐味道太好了,特地打包回来给你和张大哥吃。你看是他建议我送过来的!”说着冲着房顶一指。
倪不凡蹲在房顶屋檐处尴尬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饼姐姐的地铁也急等。: )
饼姐姐,你的地铁可是好长时间没开了,要生锈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