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终点的路
很多年前,天明寺的房屋很少,后院只有一两间小屋,那时候寺里人也很少,也足够住了。
据说在文革的时候,寺院曾经被一些外来的人征用过,他们把寺院挂了牌子叫什么什么总部,当时住进寺里的人挺多,于是,那些人运了一些砖瓦到寺里,只花了几天,便盖起了几间屋子,只是没过多久,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外来的人纷纷撤离了寺院,从此也没有再来过。
戒嗔住的房子就是那一年盖出来的,可能是盖的太快,所以质量有些问题,有雨的时候,屋子里几乎处处是水,墙壁上还时常可以看到屋外的春光,最近这段时间老房子的屋顶开始嘎吱嘎吱的响,而且越来越大,那几夜,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总怕房顶就这么塌了下来。
几位师父说,看样子要把这些房子维修一下了。
去山下请了做工程的施主过来,施主们说,这屋子时代太长,要好好翻新一次了。
翻新的几件房间一时之间也不能再住人,几位师兄暂时搬到了寺外给进香留宿的施主居住的房间去了,但是那里房间太少,实在是住不下那么多人。
智缘师父让几个家住的不太远的弟子回家去住几天,他也对我说,戒嗔,你也回去住几天吧。
茫然的点头,收拾了行装,下山往家里赶。
自从离家以后,每年都会有回家的机会,但是每次都很匆忙,甚至在家里住的机会都很少,小山村的变化不太,雨后泥泞的路,快要收获的田地,还有路边老树陈年的疤痕,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只是我不再属于这里,就好像这里也不再属于我一样。
妈妈在屋前摘青菜,我走近她,轻轻的叫着她。
她抬起头,看到我,一脸的意外,随即喜悦浮在了整个脸上。
她问我,怎么今天回来了,我告诉她原委。
她伸手来拉我,却停在半途中,看着自己还有不少泥的手掌,使劲的在围裙上擦拭干净。
紧紧的拉住我,把我往屋子里领,弟弟小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开心的冲着我笑。
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孩子的变化很大,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窜很高一截。
搬上小凳子坐在妈妈的面前,从盆中捞着一把青菜,仔细的摘。
照例会问一些寺院里的事情,我的生活太简单,简单到只能用很好两个字来回答她。
说着寺里的事情,师父的、戒傲的、戒尘的还有戒言的,她静静的听,开心的笑。
并不是好笑的故事,只是开心的人会笑。
好像一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说的那么久了。
她问戒尘现在还把被子尿湿吗?我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戒尘早已经不尿床了。
她说,那就好,我一直怕你后半夜没有被子盖。
家里的卧房只有一大间,用布帘把房间隔开,我睡在里屋。
灯已经关了很久,借着窗外点点月光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屋。
十年前,也有一块布帘隔着我们,只是今天那块布已不是旧时那块,睡在里面的人也变了很多。
闭上眼睛,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帘子后有人轻轻翻身,这夜,难眠的人不止我一个。
走在小山村中,有人叫我以前的名字,微微的迟疑,总觉得仿佛不是叫我,那个名字离我已经很遥远。
十年,很多事情变了。
每天的饭菜都是素食,我想是因为我回来。
挨个问我,合胃口吗?
我说,比智恒师父烧的好。
开心的笑。
那天我说,包工程的施主说,只要五天就可以完工了。
她说,是今天要回去了吗?
我默默点头。
她说,那我送你到村口吧。
依然是默默点头。
一前一后的行走在那条通往汽车站的路上,我曾经在这里大踏步的走回来,只是现在脚步迟疑。
天气并不好,路有些昏暗,我低着头走,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
站在村口的岔路上,转过身,不太敢直视她的眼,我怕看到我眼中有的东西。
我说,已经到了路的尽头了。
她伸手把一个小包袱塞给我,仿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说,我去赶最后一趟车了。
转过身,她在身后低声说,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是否无论多长的路,多慢的脚步,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刻。
轻轻的向前走,直到走到彼此看不清对方脸上神情的地方才转过身,用力的向她挥手。
她依然在原地,和我一样挥手。
大踏步的前行,我知道你一定会站到看不到我的时候才转身回去。
我是否走在一条路的尽头,也许不是,那是另一条路的起点。
打开包袱,里面不少点心,都是十年前我喜欢吃的。
十年,很多事情变了,也有很多事情不会变。
闪光的小山石
这几天上茅山的山顶的时候,总可以看到一位很奇怪的施主,一脸的大胡子,长长的头发,看起来挺有艺术气息的,他一直站在山顶最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有时候,忽然大叫一声,把我们吓了一跳。
和戒傲商量这位施主奇怪的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戒傲分析说,从长相看,挺像那个经常拍武侠片的导演的,看来不是艺术家就是精神状况有问题的。
再从施主所站的方位上看,位于山上最陡峭的地方,难道想轻生?
可是在茅山顶上轻生的人非常少,因为山势太平缓,几乎不管从什么地方跳下去,都很难出问题,唯一危险的地方,是三重瀑。
我和戒傲紧张的站在他的身后,怕施主真有什么举动,我们好上前阻止。
施主到也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只是一直站着。
观察了很久,虽然施主看起来也不想准备做什么危险举动的样子,但是他老是这样吊着人胃口也不太好。
终于忍不住想去问问缘由,但是贸然去打扰别人也不太好意思。
我问戒傲,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问问施主?
戒傲连连点头。
我又说,师弟的普通话说的标准,而且很好听,你去问再合适不过。
戒傲害羞的说,那到也是。
戒傲走到施主旁边,腼腆的笑着,他问施主在做什么。
施主转过头,虽然长相有些怕人,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很和气,他说他一直在看山上那块闪烁着光彩的小山石。
我们大感意外,一起探头去看山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施主笑着从他所站的石头上走下来,然后对我们说,小师父们从我这里看看吧。
和戒傲挨个站在大石头上,却看到了刚刚在下面看不到的景致,阳光照耀的山中的石头上,石头反射出一道彩光,原本灰暗的山石闪烁一层光韵,石头中间不知有什么物质,有点点碎色点缀,甚是美艳。
原来只要你愿意认真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和立场看问题,想要理解他人也不困难。
愿望的种子
曾经有位女施主问过智缘师父,多少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我不停的为他付出了又付出,可是他从来没有知觉,也或者是装没有知觉,我应该怎么让他知道,又应该怎么让他不再沉默?
智缘师父想了一会,对女施主说,我这里有一种植物,需要种植的人有足够的努力,如果花可以怒放的话,那么她的愿望就会实现。
女施主很兴奋,问智缘师父到哪里才能找到这种花?
智缘师父说,我这里恰好有一些种子,等明天再来寺里的时候,我给你一些。
女施主连声道谢,开心的下山去了。
戒嗔在旁边奇怪的听着,智缘师父希奇古怪的东西确实多,但是这个种子,我确实没有见到过。
第二天,一直心不在焉,留意着女施主是否到来,也想借光去见见那些神奇的种子。
女施主到寺里的时候也算早,戒嗔兴奋的拿着扫帚,跟在她后面进了佛堂,智缘师父拿着一个纸包交给女施主,戒嗔探过头去看,纸包包的严实什么也没有看见,智缘师父笑着看戒嗔,笑的戒嗔赶快低着头扫起了地。
女施主满意的走了,我在佛堂中挥舞着笤帚,忽然发现地上有好几颗种子样子的东西,伸手检了起来,猜想一定是智缘师父包纸包的时候漏出来的。
小心的捧着种子,偷偷的种在后院,浇上一些水,诚心许愿,希望花开放的时候,智恒师父就不再抓我剃头了。
那几天每天跑去浇一次水,只是花始终没有开过,女施主也经常来寺院,见到师父也只是叹气,显然花也没有开放。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戒嗔再也忍受不了,伸手把种花的土地拨开,那几颗种子还在,只有连芽也没有发,反而有些腐败了。
女施主依然来寺里,有一天,忽然问智缘师父,为什么师父给我的种子我不管怎么种,都不能发芽?
智缘师父告诉女施主,那因为我给你的种子是煮过的。
并不是每一份耕耘都一定会一份收获,就像种植被煮过的种子一样,不管你投入了多少心力,到头来依然是无果的。
你是否要执意等候一份不可能有的结果?还不如选择放弃,等待你种植的新种子很多。
玉观音
有一年,寺里来了好几位进香的太太,为首的就是那位先生在城市里做官的李太太。
他们之所以专程跑到我们寺里,是因为李太太在他们的一次聚会上说,自从她来我们寺里拜佛后,她的先生这几年每几年就升一次官,李太太的话立即引发了大伙的兴趣,于是要求李太太组织他们一起来天明寺拜佛。
几位太太个个打扮的珠光宝器,在寺中烧香拜佛后,便在寺中闲逛,恰好碰上了智缘师父在佛堂中讲故事,几位太太随便停在佛堂中听故事,谁知道一下被智缘师父的故事所吸引,一动不动的站到故事结束。
故事结束后,他们一下聚在智缘师父的面前,七嘴八舌的夸智缘师父的故事,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让人大开眼界的故事,其中还有位太太更是说,原本不喜欢我们寺,觉得寺太小,拜佛未必有效果,现在才觉得自己太低估了我们的小寺。
几个太太向智缘师父求教一些佛学知识,开始是请教读那些经书比较适合他们,讲着讲着便讲到平时带什么饰品比较好这个问题上。
其中有位太太很得意的从身上拿出一块非常精美的玉观音,戒嗔并不懂玉器的价值,但可以看出那尊观音雕刻非常精细,几位太太轮流传看观音,个个惊叹不已,说是一块好玉,那位太太有些得意的告诉师父,这块玉观音是她从缅甸买回来的,花了不少钱的。
师父听了笑了笑,也从身上拿出一个玉观音,对太太们说,这个玉观音是寺里震寺之宝,那位太太听了眼红,便问师父是否愿意割爱,还开出了一个相当昂贵的价格。
师父笑了笑说,这个玉观音转让是不可能的,但是若是想祈福的话,可以让你们拜拜,师父把玉观音放小香炉前,几位太太挨个上前焚香祷告。
这个玉观音,戒嗔其实见过,有一年,有个卖玉器的小贩在寺里摆摊,结果临走的时候送了师父一块,应该是一块不太名贵的玉石观音。
等他们祷告结束后,师父笑着告诉他们,若论这个玉石观音的价格,其实是远远及不上施主们的观音。可是就拜佛而言,却没有和那些昂贵的观音有什么差别。
既然佩带玉观音的目的是为了求佛保佑,就不必用金钱来衡量观音的价值,你心中所想拜的是佛本身,并不是拜佛的价格。
那位太太有些羞愧,点头称是。
在生活中,也常有类似事情发生,我们看待一个人,往往会重视他所拥有的地位和财富,而忽视他身上所体现的精神和智慧
远处的花盆
发表时间:2007年10月1日 8时31分
各位施主国庆快乐
六一节的时候,镇政府安排了一场演出,因为两个小师弟戒痴与戒尘也要参与演出,所以在演出的前几天,戒嗔特意和智缘师父下山去,事先看看表演节目的场地。
演出的地点,就设立在镇中心的广场上。这次演出是近几年规模最大的一次,镇政府特别重视,专门派人去附近的乡镇贴了告示,早早的就开始进行演出场地的布置,我们去看的时候,已经有一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在指挥一些工人布置场地了。
那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程施主就是向智缘师父提出邀请的人,和智缘师父也算熟悉,见我们到来,便热情的来招呼,知道智缘师父的来意后,程施主笑着向智缘师父打包票。他说,这次活动主策划人和监督人都是他,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我和智缘师父对这位程施主有些了解,我们知道他办事一向很认真,既然由他策划的活动,理论上不会出什么问题。
远处有几个施主拉来一辆板车,车子上放着很多栽种着鲜花的花盆。车子拉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程施主指挥着几位工人往演出台前摆放鲜花,原来是这些花是特意为演出会场准备的。
我们又站了一会,觉得也没有什么要做,便打算回寺去。
听见程施主正对工人大声地指导着他们放花,那些工人把花盆搬来搬去,认真的程施主却始终对花盆摆放的位置不满意。天气已经挺热了,我们看到工人们满头是汗。
智缘师父轻轻拍拍程施主,程施主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智缘师父。
智缘师父对程施主说,你随我来。
智缘师父向后走了一段路程,程施主跟在他后面的。智缘师父停下脚步,转过身指着那些放花的地方对程施主说,现在再看花盆还是觉得像刚才那么不顺眼吗?
程施主回答智缘师父,仍然有些不顺眼,不过已经感觉好多了。
智缘师父又向后走了一段路程,然后又问程施主,现在再感觉一下花盆是不是还不顺眼吗?
程施主回答说,站远处看已经没有觉得不顺眼了。
对事情认真是一件好事,但过度认真的纠缠在其中真的有必要吗?
适当的站在远处看待问题,或者就能宽容点对人和对事,如果这样还是不能做到,那么不妨把目光放得更远一些吧。
戒嗔的洗发水
发表时间:2007年10月5日 8时56分
那天智缘师父在讲故事的时候,忽然有事,便让戒嗔临时替他讲了一则故事。
因为是第一次讲故事,虽然讲得不好,可是施主还是挺支持戒嗔的。
有位女施主说,要送戒嗔一个礼物,做为戒嗔讲故事的奖品,戒嗔急忙推辞说不要,可是女施主已经走了。
第二天一早,女施主来到寺里,手中拎着一个小纸袋,她交到戒嗔手中,说是送给戒嗔的礼物。戒嗔打开纸袋,里面有个精美的小盒子,几位师兄弟都很好奇,便让戒嗔打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谁知道女施主阻止住戒嗔,让戒嗔到晚上才能打开,戒嗔笑着答应了。
女施主笑咪咪的向我们告辞,我觉得她笑得有点诡异。
到了夜晚,整整控制了一天的好奇心的师兄弟们集中在我的小屋子里,等待我打开礼品。撕开严密的包装,打开小盒子,大家哑然失笑,里面居然放着一瓶洗发水。
想到施主的笑容,原来施主在拿戒嗔开玩笑,这个礼物虽然不能说不好,不过对我们太不实用了。
几个师兄弟笑着散开了。戒嗔打开洗发液的瓶盖,有种淡淡的香味飘荡,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智恒师父的手中多逃几次,让头发长长点,早日争取用上洗发水。
把洗发水放在水池附近的地方,便暂时没有管它了。
有天早晨起床,看到洗发水的瓶子倒下了,有些洗发液还留了出来,伸手把瓶子扶正,也没有在意。
早饭的时候和戒傲聊天,发现戒傲身上有点香,细细一闻,居然是洗发水的香味,并不戳穿他,只是心里好笑,原来戒傲虽然笑话戒嗔得到的礼物,然而他们自己却偷偷地使用了。
碰见小师弟戒尘,他的身上居然也有这种香味,心中有些疑虑,难道小师弟戒尘,也偷着用了洗发水?平时帮他洗头,他都苦恼得很,泡沫一多,就居然自己主动洗了?
坐在佛堂中念经,鼻子中淡淡的香味又传来,环顾四周,不知道传自哪里。身旁的一位师兄忽然偷偷拍我一下,他说,戒嗔,你今天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戒嗔惊异,在身上找寻,抬起衣袖,发现袖子的拐角上沾了一块洗发液,因为是扶瓶子的时候擦上的。原来上午经常闻到的香味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戒嗔自己身上。
似乎每个人都习惯把任何不好的事情,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其实若从自己身上找起,反而更容易找到。
会打井的施主
发表时间:2007年10月10日 8时42分
早晨起床后,照例去自来水龙头处洗漱,却看见戒傲居然比我先到,他俯在水笼头上喝生水。师父们曾经说过戒傲不少次,叫他不要喝生水,只是这个家伙总是不听。
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大喝一声,戒傲被我吓了呛了几口水。戒嗔坏坏地笑,戒傲弯着腰咳嗽,我伸手帮他拍背,他却越咳越厉害,慢慢地把头凑到水龙头边,忽然伸出手,接着水往我身上泼,原来戒傲刚才一直在假装。
身后几声干咳,是智缘师父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到了我们身后。
智缘师父说,你们又在浪费水了,现在水泵可以泵水上来,若是以前,那就要多费不少力气了。
没有自来水的日子仿佛已经不可以想象了。其实寺里用水泵抽水使用,还是这几年的事,在此之前,寺里的用水,都必须自己去山里抬山泉水。
淼镇的气候特别好,算得上鱼米之乡了,但是在年头不好的时候,也会有些自然灾害。记得有一年夏天,一连几个月,雨水都非常少,淼镇附近几个乡镇都特别干旱。
茅山上也一样,终年流水不断的几处泉眼都没有了水,有水的泉眼也变得非常小,幸好居住在山上的人家也少,每天早早的去山泉处接水,也勉强够用。
山上的生活还算过得去,而淼镇的居民就惨了,从山里流下几个的水源几乎全部干涸了,
平湖的水位,虽然也降低不少,但多少还有些,只是平湖离镇里还有段距离,取水实在是不方便。
水的来源大多就依赖镇上的几口井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雨水始终没有落下来,淼镇的镇民们相约一起多打几口井。
很多事情,只是事到临头,大家才会去想解决办法。
镇上忽然掀起打井热潮,几乎每家每户都在打井,有些人家甚至同时打上几口,只是最后真正能打出水的只有几口而已。
有位施主替自己和朋友们一共打了三口井,每一口都出了水,那些没有出水的施主们便向他取经。施主说,其实我没有什么诀窍,我只是把每口井都挖得比较深而已。
那些打了几米后,不出水就变换地方的施主,打来打去却总是不出水。而真正打出出水井的人,是一直深挖下去的人。
好像修行和打井的道理也很类似,每个人的精力都非常有限,每一处都想涉猎一些的人,很可能是浪费了力气,最后往往什么都获取不到。
只有那些把所有的力道集中在一起,对准一点挖下去的,最后反而有了丰厚的收获。
难看的陶罐
发表时间:2007年10月12日 9时23分
山下的生活永远比山上丰富得多。淼镇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子,但也有一波波的流行,有时候仿佛只是几天之间,镇上的女施主就通通换上了奇奇怪怪样式的同样衣服。
流行不仅仅在衣着上,也有其他方面的。
有天淼镇的政府板报上忽然多了一则消息,说的是一位从小居住在镇上的艾施主在国家级的陶艺大赛上拿下一个奖项。
戒嗔也不知道这个奖项有多么重要,但是在淼镇这个地方,却引发了轰动。那些天,镇民们所谈论的话题都和艾施主或陶艺有关,连当年住在艾施主家附近的几家人都觉得光荣起来,镇东的陈大叔见人就挽着袖子说,你看我手臂上的伤疤就是当年和小艾打架弄伤的。
还有一个传闻是说,艾施主的一件作品卖出了一个很大价钱,大家都说,不会吧,谁会花那么多钱买个破罐子回家呀?
说是这么说,等到镇上另一位懂些陶艺的于施主开起了陶艺培训班时,大家就一窝蜂地跑过去学了。
来寺里听故事的施主中也有很多位参加了这个培训班,其中有位很年轻的李施主对智缘师父说,等他学成后一定要为天明寺制作十八尊印佛像的陶罐。智缘师父笑着向他道谢,说一定静侯李施主的大作。
陶艺培训热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冷却了,因为大部分参与培训的施主们发现原来陶艺并不那么简单,距离用陶艺赚钱更是远的很。去陶艺培训班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了五六个施主,其中也包括向智缘师父许诺要为天明寺制作十八尊佛像陶罐的李施主。
陶艺培训班的那期培训没过久就结束,也没有继续办下一期,因为想继续学的人实在太少。结束培训的李施主一连在家里呆了很多天,然后抱着他制作出的十八尊佛像的陶罐上了山来。
那天在智缘师父讲故事前,李施主把他放在纸箱中的佛像陶罐一个个拿了出去,一字排开放在佛堂前,戒嗔也在旁边。说实话虽然戒嗔不懂陶艺,但也知道那些罐子制作得很粗糙,有的扁,有的方,罐子口也不是圆的,罐子上的佛像几乎更是认不出是哪位。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七嘴八舌地议论那些罐子,特别是那几位和李施主同期学习的施主,把罐子制作上出现的毛病一一指出来,说得相当的专业。
李施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智缘师父,脸红得说不出话来,智缘师父把罐子小心地摆放回纸箱,让戒嗔拿回去后院。
记得出门的时候听见智缘师父在向李施主道谢,他说,其实做的好看不好看并不是那么重要,肯做的人永远比那些只说不做的人高一个层次。
坏掉的西瓜
淼镇边上有不少田地,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靠生产农作物生活,这里气候条件还算不错,所以,居民们收入还不错,什么季节种植什么东西,仿佛已经成了定势。
有位姓孙的施主,喜欢推陈出新,别人一股脑种植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会选一样其它作物去种。东西多了,自然价格就便宜,而孙施主种的东西,恰恰是紧俏的,所以价格也高很多。
孙施主在镇里很有名气,提到他的时候,其他镇民都会夸奖他,人精明,有头脑。
夸奖归夸奖,等到新作物种植的时候,大家还是一股脑种植同样的东西。
很多人都喜欢学习先进经验,但是肯照做的又有几个。
就像听道理一样,听到的时候恍然大悟,遇到事又抛在耳后了。
除了种的东西不一样以外,孙施主还经常出去参加一些培训,这一年,又引进了一些新品种的西瓜。
这种西瓜个头大,味道甜,还比普通的西瓜早熟一段时间,有外地的客人,特意来孙施主这里采购。孙施主的西瓜名气越来越大,只好扩大生产。
孙施主开始雇人和他一起做事,承包的地越来越多了,茅山底下的很大一片田地都是他承包的。
孙施主和我们寺的关系挺不错,他的父亲就是那位为寺里制作佛像的孙老施主。
有天智缘师父带着戒尘去山下办事,经过瓜田的时候,孙施主正好在,他招呼师父他们过去坐坐,还热情地剖开个瓜,请师父他们吃。
师父本想推辞的,但是瓜已经剖开了,再加上戒尘渴望的眼神,所以就留下和孙施主他们一起吃瓜。
瓜的味道不错,师父吃了一块,戒尘已经吃得满脸都是了。
孙施主问戒尘,小师父,瓜好吃吗?戒尘忙不叠地点头,孙施主爽朗地笑。
傍晚,智缘师父回到寺里,院子里多了两筐西瓜,一问,原来是孙施主差人送来的。
几位师父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收西瓜,现在的季节,并不是瓜价特别便宜的时候,孙施主的西瓜是最紧俏的,很多外地的商贩甚至住在镇里等着他的西瓜成熟。
师父便让我和戒傲把西瓜抬回去还给孙施主,戒尘跟在我们后面一起给西瓜送行。
孙施主看到我们把瓜送了回来,很不高兴,就是不肯收回去,结果我和戒傲只好带着西瓜和欢天喜地的戒尘回到寺里。
师父去送了一次钱,又被挡了回来。
西瓜放了几天,也没法处置。
终于有天师父说,你们吃吧。
孙施主送来的西瓜挺多,加上前面又放了好几天,西瓜吃到最后的时候,最下面的几个已经有点坏了。
师父叫我们把坏的西瓜扔掉,可是戒尘有些舍不得,又偷偷吃了一个半坏的西瓜。戒尘拉了几天肚子,沙大夫还特意了从山下跑来给他吊水。
东西并非越多越好,就算是好东西也不例外,总要学会适可而止。
王施主的手机
有天傍晚,在院子扫地的时候,戒嗔在后院的角落中检到一部黑色手机。拿回寺里,大家猜想可能是哪位施主丢的吧。
细细看这部手机,个头挺大,比戒傲那部手机大了一圈
智缘师父说,丢了手机的人可能会打电话回来,让我们带在身上注意接听,又嘱咐我们,不要轻易看施主手机里的东西,也许手机主人不愿意让我们知道一些私人事情。
手机放在戒嗔床头的柜子上一整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忍不住探头去看,发现手机早就没有电而关机了。
特意跑去山下一次,为手机买了一个充电器回来。
为手机充上电,电话开始不断地打进来。手机的主人可能是某企业的负责人,每次听电话,对方都称呼戒嗔为王总,他们态度各异,有谦卑,有恼怒,有娇媚,有平和,大多是找王总办事的,只是没有一个是手机主人的打过来的。
紧接着几天,戒嗔被手机的事情困饶着,因为电话实在是太多。和寺里的师父说,他们也觉得奇怪,看来手机对于他的主人来说,相当的重要,可是为什么不见他来联系我们呢。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戒嗔忍受不住,开始翻查手机通讯录里的地址,有一个联系人写着“老婆”,戒嗔赶快拿着电话给这个“老婆”打了电话过去。
那位女施主很意外地接到电话。她说,手机的主人现在就在她身边,问了我们的地址,笑着说,他们在平湖附近旅游,过几天,便上山来取手机。
戒嗔把手机重新关上,等待失主的到来。
又过了五天,有对夫妻上了山,其中一位胖胖的中年男施主,向我们询问起手机的事情。核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份,确实是手机的主人,戒嗔把手机给了他们。
戒嗔忍不住问手机主人王施主,为什么如此重要忙碌的手机,他人就在山下,却过了这么多天才来取?
王施主说,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做些外贸生意,平时很忙碌,这次他特意给自己放假和妻子出来旅游,依然有不少电话打进来。手机丢失的那天,确实很着急,因为很多客户平时都通过手机联系,他以为被小偷偷走了,拨了好几次这个电话,希望能把手机赎回来,可是始终拨不通,便放弃了。
整整一天,没有任何电话打过来。王施主感觉怪怪的,开始是感觉有压力,因为丢失手机会错失了很多重要的生意,可是一天后他忽然觉得没有手机的日子,居然如此的安宁,很久以来,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和妻子单独相处,不受打扰地游玩了。
王施主心想,反正手机的联系人名单,他已经有了备份,也不是特别着急要寻回手机了,索性和妻子开心的旅游起来。
手机,王施主一定曾经以为它对自己很重要,因为它是王施主追求财富的工具。可是一旦失去后,王施主反而因此找到对他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生活中追求权欲以外的宁静生活。
我们常说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失去后才发现它是重要的,然而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也有些事物只有在失去它以后才会发现它并不重要。
沙漏
发表时间:2007年10月22日 8时45分
那天,智惠师父让我下山买些东西,戒尘闹着要和我一起去,征求了智惠师父的同意,把他带在身边一起下山去了。事情办得很顺利,顺着西街的路往寺的方向走。
戒尘忽然说,我们从东街走吧?
戒嗔有些奇怪,如果从东街回寺其实是绕了很远的道,戒尘虽然年纪小,但是对淼镇的地形还是很熟悉的,按说不应当犯这种错误。
我问戒尘说,何必绕路呢?
戒尘表情怪怪的,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忽然猛醒,林施主在东街开了一家玩具店,戒尘一定是想去看看。
戒尘和戒痴的性格挺大的不同,如果戒痴想去东街的话,可能一路上会不停地催着我带他去了。
想想时间还早,便同意了戒尘的要求,戒尘高高兴兴地跟着我往玩具店去了。
这天玩具店的生意也不是太好,店老板林施主坐在店门口的小凳子上,戒尘大老远的就望着林施主甜甜地笑,一直笑到林施主都不好意思不请我们进他的店坐坐,才停了下来。
林施主拉着我问候师父们的情况,戒尘开心的在店里东摸摸西摸摸,忽然从玩具中拿起一个沙漏问林施主,这是什么?
林施主说,这个是沙漏,可以用来计时。戒尘大感兴趣,缠着林施主问来问去,林施主向他耐心地解释,还拿出一个小沙漏送给戒尘,戒嗔本想推辞,但戒尘已经老实不客气地藏在衣服里了。
只得向林施主道谢,生怕戒尘等会又看上了什么,惹得林施主送他,便拉着意犹未尽的戒尘离开。
回去的路上,戒尘反反复复地摆弄着沙漏,忽然告诉戒嗔,这个沙漏中间有张小铁片。探头去看,沙子中间果然藏着一个小铁片,铁片上仿佛还有些字迹。
摇晃着沙漏,依然不能把铁片摇到上层,只得把它拿在手中静静的等待流沙慢慢地落下。
沙子不停地流下来,隐藏在沙子中的铁片终于越来越清晰。
铁片上面原来写着:缘分如沙,惜缘。
我终于看到了铁片上的字,只是沙已经流完了。
人生常常陷入两难,不顾一切的去追求一个结果,却往往遗失了其他重要的东西。
就像沙漏中的答案和沙一样,你始终只能得到一样。
本文转自:华藏佛友莲社 出处参考:http://www.hzfj.org/thread-76845-1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