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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也许莫过于那些已经逝去的岁月,最痛苦的事情也许莫过于在已经逝去的岁月中却寻找不到美好的回忆,人们一呼一吸之间努力成长,努力给这些每日看似相同的时光增加一些有价值的记忆,努力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丰腴多彩,可是有些事情永远事与愿违,似乎在生命降临的瞬间,已经有一种力量主宰着这漫长却又短暂的一生,有些人循规蹈矩,有些人不循规蹈矩,就这样每一点点不经意的偏差却可以形成不同的人生轨迹,岁月的蹉跎让人叹息,没有什么美好回忆的岁月更让人叹息。
艾苇听完陈溪说完整件事,她惊愕的不仅仅是真相,她惊愕的是陈溪这十几年的心路,如果暗恋一个人是一种幸福的感觉,那么暗恋一个人9年,也许是10年,还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吗?那些最美丽的豆蔻年华,成为一朵永远不开花的睡莲,沉浸在冰冷的水塘中默默地守候着一个灿烂的夏日,守候着一次美丽的绽放,可是到头却只是等到萧瑟的秋风,没有力气挣扎,没有力气摇曳就被吹散到更加冰冷的水塘,生命还没有等到绽放就萧然的终结悄无声息,没有人注意也不会有人遗忘,可是她是一朵原本应该美丽绽放的睡莲,如同其它睡莲一样,漂浮着柔弱轻盈的浪漫,淡然着飘逸出一朵花,被赞赏,被怜爱。
艾苇看着陈溪,说不出话来,她总是这样,她的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她脑海里唯一的画面就是法国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睡莲,暗蓝色的画布上一池莲瓣,阴郁,阴冷,反真实的冷色调漫漫地覆盖了画面,艾苇一直都觉得莫奈笔下的睡莲意境独特,可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浓浓的蓝紫笔调下的凄迷和无奈,一切都在似真似幻的光和影中,就如同现在她看着陈溪一样,好像这么多年突然看懂了一幅画,看懂了一个人,却是这样的心痛。
“你准备沉默多久?”陈溪忍受不了艾苇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人可以忍受。
艾苇不知道说什么,她想离开这里,这个让她觉得不自由的小屋,她好像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世纪这么长,让她开始遗忘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走到把陈溪隔开的铁栏前,手一直在眉头上使劲地揉着,她想要自己清醒一点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喉咙使劲吞咽了一下,对着陈溪摇了摇头,给了看管一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出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陈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摇头,陈溪讨厌艾苇这样,让人不知道她在想起什么,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艾苇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溪,转身朝门口走去,她听到陈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停下了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再看陈溪。
“艾苇,你不要以为我叫你来,是我在忏悔。我没有忏悔,我从来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情,我生来就注定我是这样的人,我叫你来看我,让你知道真相,不是我后悔,而是让你后悔,让你为你以前愚蠢的行为后悔,哈哈,你应该感谢我,我让你看清这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你自己那个自以为是虚幻的,幸福的世界,我初中就懂得这个世界黑暗了,可是你却一直看不到,你是看不到,还是不愿意看呢,你这个喜欢逃避现实的逃兵。。。哈哈,你现在还准备逃避吗?逃回你的加拿大,你还逃的了吗?。。”陈溪的话音伴随着铁门打开的声音越来越远,艾苇还站在原地,陈溪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她没有听到看守员根她说什么,她机械地跟着她走出房间,走过那个长长的走道,走到焦急等待的邵阳身边,她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就一直看着刺眼的阳光,直到眼前出现一圈圈的黑点,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眩晕,她就直直地倒在地上,也许晕倒也是一种逃避,至少她可以不用说话,不用思想。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周帆的脸在她眼前晃动,还有邵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陈溪那些话语依然在耳边,她虚弱地想要坐起来,周帆行动不是很方便,却仍然想要扶艾苇一下,邵阳抢前一步,给周帆说:“让我来。”
邵阳扶艾苇坐起来,对她说:“医生说你这些天没有休息好,可能还在导时差,还有点中暑。”
“我还好,可能就是不适应上海的夏天了,温度太高了。”艾苇不想让他们担心。
“把这包点滴打完,医生在检查一下就可以走了。”邵阳安慰道。
“我没事,麻烦你们了。”艾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不要逞能说没事,到底陈溪和你说了什么?”周帆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她,,她,,”艾苇支吾了两句,她说:“我现在感觉好累,能不能晚一点再和你说这个。”
艾苇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帆,如果周帆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他会怎么样?如果周帆知道陈溪一直都喜欢他,他会怎么样?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感觉不到的,可是为什么周帆都一直不知道呢?陈溪在周帆身边,难道周帆一次都没有感觉到陈溪异常的眼神吗?
“好,等你打完点滴。”周帆竟然只给她了半包点滴的时间,她要面对那么多问题,可是她都不知道答案在什么地方。艾苇又躺了下去,背靠着周帆,闭上眼睛,她可以感觉到周帆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她的背后,那种目光是她不熟悉的,似乎又是熟悉的,这么多年,周帆眼神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他早就学会了隐藏自己,即使在艾苇面前也是一样,甚至更加竭尽全力地隐藏,不愿意艾苇看到一个不熟悉的周帆,也不愿意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周帆,一切都那么矛盾,矛盾地可笑。
“邵阳先送你回酒店,然后我们晚上一起吃点东西。”周帆的口气似乎已经习惯的命令,医生刚检查完艾苇,他已经下了命令。
“哦。”艾苇还是多年那句不疼不痒的回应。
“不过,在你回酒店之前,我想知道陈溪和你说了什么。”周帆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想知道什么?”艾苇似乎还是不喜欢周帆的语气,她反问道。
“仓库为什么会起火?是意外,还是蓄意?”
“为什么?”
“这关系到商业保险。”
“就为了保险?”艾苇有点冷笑。
“不仅仅是保险,是我的生意,是我下面养的员工,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周帆不理解艾苇怎么这么问。
“你这么多年的心血,是为了什么?”艾苇看着周帆的眼睛,冷冷的问道,这样的眼神是周帆久违的眼神,很久没有人这样直爽爽地看着他的眼前,没有一点拘束。
“为了。。。。为了事业。”周帆顿了顿,有点支吾地回答,其实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着他,想停都停不下来。
“Okay。事业“艾苇没有和他在根究,继续问:“如果让你在事业和朋友之间选择,你会选择什么?”
“看什么样的朋友。”
“陈溪这样的朋友。”
“陈溪,,,她只是我的Partner.”
“你和陈溪共事这么多年,她只是你的Partner?”艾苇觉得周帆这个回答太牵强。
“我。。。我。。。。我只能和她谈生意,很难跟她敞开心扉,如果是朋友不是应该无话不说的,不是吗?”
“你在偷梁换柱。”艾苇有些咄咄逼人,她觉得周帆的理论很荒谬,这么多年在一起,又是同学,又是生意伙伴,竟然不是朋友,那么什么是朋友?
“我不和你讨论这个话题,我只是想知道,她说仓库为什么起火?”周帆知道自己要什么信息。
“陈溪和警察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是她放的火。”周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谁愿意防火把自己的公司烧掉呢。。。
“是她做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帆不知道在问艾苇,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可以去问她,你为什么不去探望她?”
“我,,我,,,”周帆皱了皱眉头,好像艾苇是记者发布会上难缠的记者:“现在行动不方便”
“周帆。”艾苇叫道。
“嗯。。”周帆轻轻咳嗽了一下。
“我发现你现在,说谎的技术越来越差了。”艾苇不客气地说道,周帆现在到底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呢,艾苇不想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