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和敬章带着手下,一早赶到澳门,他们拿着阿韶的画像,兵分两路,一家一家饭店地打听,一家一家金铺地寻问。他们心想:依阿韶对此地的一知半解,如果她真的到了,一定会寻葡国餐和金铺,幸好澳门街不大,脚力好的话一天可以走完。出发前,担心得一夜没睡,连门诊都没法去的大伯让他们发誓:一定要把阿韶毫发无损地带回家!
“富朝”大饭店的老板,碘着个大肚子走过来,看了画像后很肯定地说:“这很像昨晚来吃饭的一个小后生!眼耳口鼻都像,只是男装打扮。我为什么记得?因为他不停问那黄色的葡国鸡是怎样做出来的,侍应问我要不要跟他说,我说不行,这是独家秘制,谁问都不能说的!”
敬文笑了,这正正是阿韶的作派,他自己也曾经被她问怕了的。看来阿韶果然一个人跑到澳门玩!“老板你知道她吃完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老板摸了摸秃头:“我又不是她爸,她吃完饭去了哪儿怎么会知道?”敬文赶紧给他塞钱:“老板记性好,再想想?”那老板拿了钱,不停地摸头,想了半天,终于说:“在那个钟点吃完饭,大马路多数的店铺都打烊了。如果她真的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我想她应该会沿路找间客栈过夜吧。”
敬文谢了老板,很快在大马路左右两边所有客栈全数打听了一遍,可是谁都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个少年。敬文急了,跑到渡口汇合敬章,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敬章比较沉得住气,说:“如果阿韶玩够了,想回家,这个大渡口是唯一的往长洲方向的通道,只要这里有自己人守着,就不怕接不回阿韶!”
敬文大叫此计甚好!问谁愿意守在渡口等人?手下应声走出一人,叫阿炳,平时很忠心,又驶得一手好船,确是个好人选。敬章还不放心,在他自己的手下又挑了一可靠之人叫阿峰,吩咐如果真的见到阿韶,先遣一人去给他们报个信,等全部人到齐了,再一起护送她回家。他自己和敬文,则准备兵分几路,在澳门街的景点和商铺都寻一遍,说不定能在路上碰上这个贪玩的堂妹!
阿炳和阿峰守在船上,等啊等,日头高升,渐渐热了。他俩看了看船里,因为走得急,没有带水也没有食物。阿炳说:“说不定要等到天黑?我上岸去买点吃的吧。”阿峰肚子也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阿炳从来没有在澳门上过岸,很快就被这花花世界吸引住了,东看看西瞧瞧,简直目不暇给。他生性好赌,看到有离渡口不远就有间赌场,竟连肚子饿也忘了,想进去试试手气。没想到这一进去,却从此改变了好几个人的命运!
阿炳身上没几个钱,人又比较老实,哪里玩得过那些江湖老千?于是没有几个回合,他就把钱都输光了,垂头丧气的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个汉子挡住了去路:
“大哥,我看你一身气力,想不想去金山发达啊?”他指了指赌场里面,有很大一片地方,或蹲着或站着不少壮汉,都是准备登船去金山当苦力的。
阿炳听了,心里一动:我无妻无子,老母成日骂我不孝,还不如去金山碰碰运气,说不定真的能掘到金,发大财呢?人生在世,不外一场豪赌!于是点了点头。
那蛇头道:“太好了!船马上就要开了,我们要赶去搭上远洋船,一个月才去金山一次呢,你今天算是碰上大运了!”
阿炳惊道:“怎么这么快?我还要去渡口见一个人,让他跟我老母讲一声!”于是赶着出门。那蛇头怕他改悔,带了两个人跟着他走到渡口。
话说阿峰等了半天,越来越口渴难忍,于是把船绑在岸边,上岸去买吃的去了。阿炳上到船却没见到人,便跟蛇头说:“我们等一等吧,阿峰会很快回来的,我要叮嘱他带口信给老母。如果等不到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
蛇头无奈,只好叫手下买了些零食,几个人边吃边等。谁知阿峰没等到,阿韶却坐着钟凌的船,慢慢摇到了渡口。
阿炳眼力好,远远看到,开心得大叫:“大小姐!终于找到你了!快来这边!我们就等你回家呢!”
那蛇头转身一看,一个妙龄少女正站在船头跟阿炳招手,在阳光下笑容绽放,美丽绝伦。海风吹拂,把她玲珑修长的身形整个地描画出来,引得半个渡口的男人都在看着她。
那蛇头吞了吞口水,看着身边喜形于色的阿炳,突然想到了一个更为绝妙的主意!他把两个手下叫了过来,在他们耳边小声地吩咐了几句。他们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船上岸。
阿韶不清楚这一切都是怎样快速发生的:好像只有一眨眼的功夫,钟凌的小船整个翻了,她又跌到水里。可是这次她被两只大手拉着游走,又很快被拖上船,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时候,双眼被蒙,口里塞了布条,再次被绑!
单纯的她哪里知道,每一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中国苦力劳工,准备从这里的码头上船,到了香港换乘大海轮,在几个大洋间漂泊二到三个月,活着的,到美国旧金山上岸,用命打工。
她更加不知道,在成船成船的男人劳工里,偶尔也会被蛇头塞进去一些倒霉的中国少女。她们的任务,她们的命运,从此,会跟那一船接一船的中国男人们,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