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雪山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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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往事

(2012-04-26 22:08:32) 下一个
        今天第一次用韩国黑酱做了炸酱面。第一口面吃下去,忍不住就说:“这个酱好香!好像姥姥家的酱的味道。”葱头笑:“你姥姥家是韩国的?”我也笑:“姥姥家不是韩国的。但是酱的味道真得一样。”然后就又一如既往地第N次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我是姥姥家长大的孩子,记忆中的童年总是有姥姥家大大的院落。台阶旁两棵夹竹桃满树的粉花从春天开到秋天,厨房前大水缸里有条一尺长的红色的鲤鱼慢悠悠地游来游去,墙角下白色的玉簪花是我的最爱,还有遥对着那棵歪脖枣树的黄中带粉的月季,在我去国经年,仍会在不经意间,因了某事的触动,仿佛又嗅到随着风儿一波一波送来的丝丝甜香……院子里还有十二棵榆树、五六棵枣树、一棵沙果树,后来舅舅又种了四棵梧桐树,条件好了以后,又在院子里开了一个袖珍菜园和一小块场地----姥爷喜欢在自己家院子里打场收麦子。
        姥姥家的院子是我的乐园。夏天吃过午饭后,大人们都休息去了,我和表哥、表姐一人提一个袖珍篮子,去院子里那十六颗枸杞树下摘枸杞,边吃边摘,最大最红的都到了我们的嘴里,剩下的才会躺到篮子里去,然后姥爷会把新鲜的枸杞晒干,秋天卖给收枸杞的小贩。夏天的夜晚,大人们会在院子里支一张床,我们几个孩子躺在床上听姥爷讲牛郎织女、认北斗七星,一遍一遍嚷嚷着要在院子里睡一夜,然后在熟悉的故事中,在姥爷手里的大蒲扇一下一下徐徐送来的凉意中,甜甜地进入梦乡。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大人抱进屋里睡了,却也不恼,忙叨叨搬腾着两条小腿儿去院子外面找回来一种被我们称之为小手绢的草喂家里那头大肥猪。
        下雨的时候,我们几个孩子闹,姥姥会给我们一人一块玉米饼,抹上一点她自己做的豆豉或黑酱,再滴一滴香油,那种简单的美味和单纯的快乐始终留在我的记忆里……下完雨,我们会迫不及待冲去院子里玩儿,踩水、和泥、抓蝌蚪。可是有一次雨下得太大,下完雨,水缸里的鲤鱼不见了,舅舅说鱼儿顺着房檐的水柱游到房上走了,我的内心失落了好久好久。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
        后来,我去了青海,一去就是十年,再回来的时候,姥姥已经不在了。可是厨房里那个香油罐还有罐里的小油勺,仍然是姥姥当年用过的;房梁上装玉米饼的那个篮子依然挂在那里,多少次我们看着姥姥像变戏法一样从里面拿出好吃的打发我们这群饿狼;姥姥做酱的小缸也还在老地方,掀开来闻一下,依旧是旧时的味道……舅妈学得了一手姥姥做饭的手艺,尤其菊花茄子颇得姥姥的真传,比我妈妈做得好。
        我上高一的时候,父母还在青海,我每个月回姥姥家一次, 舅妈会早早预备下我和表哥表姐爱吃的东西,等着表妹口中的“老吃队”(特指我们三个能吃的家伙)回来饕餮一番。村子里家家炊烟升起的时候,舅妈会让我去菜园摘菜,想吃什么摘什么,那样新鲜的炒蔬菜的味道在我上大学以后就再没有吃到了。舅妈宠我如同宠自己的孩子。我那时不吃肉馅,每次包饺子她就给我单包素的或者给我煮面。回学校时,舅妈会给我们带上咸菜、炸酱,往往最好的那份是在我的手里。
        舅舅是我高中的地理老师。他从66年大学毕业做老师,学生多的不计其数,而且对学生特别好,深受学生爱戴。大概我在学校不算给他丢脸,舅舅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带我串门。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带你去哪儿哪儿串门吧。”最经典的情景是我在他自行车后架上坐着正东瞅老鸹西看燕儿的美着呢,就听见他急急忙忙说“下来,下来”,不用问,不是他的学生就是学生家长或者朋友,正常步行速度需要半小时的路程他老人家推着车走一个半小时实在不稀奇,他认识太多的人。
        舅舅还爱给我起外号。在诸多外号里,他最喜欢叫我“卫生球”。而且在不同的场合下,这个外号可以是褒义也可以是贬义。比如说他心情好,恰好又看见我衣服穿得干干净净,小辫梳得漂漂亮亮,他就会语带笑意地喊我“卫生球”还会在后面加一个语气词。但是他认为我应该学习的时候,却发现我在捯饬衣裳或头发,他就会先来一个语气词,后面再加上“卫生球”。我不用看他的眼睛,不用看他的脸,只要听语气词在哪个部分就知道他是赞许还是责备,这个游戏相当有趣。
        在姥姥家的日子,留在记忆里的全部都是美好。包括和表姐表妹的打打闹闹也都是美好记忆的一部分。如今,我们表姐妹已是人到中年,姥姥、姥爷和舅舅都先后作古,那些往事却始终在我的记忆里,那纯真快乐日子里的一粥一饭、一丝一缕都是这样让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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