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利尔生活散记

5年多的蒙特利尔生活,使我在内心深处有了对魁北克的归属认同感。我将对它的爱通过一个个汉字表达出来,将自己生命中一段最灿烂,也是最艰难的时光记录下来。回头看时,都是自己人生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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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貌取人

(2009-08-17 20:42:58) 下一个

不以貌取人

聊天室里碰到在北大教书的好友 Anne ,她说:我终于听从了你的意见,没买 LV ,买了一个 Chloe 包。我说: Chloe 也很贵哎。她大叫:我们院的女老师不是背 Tod’s ,就是 LV , Burberry ,我这个已经很便宜很保守了!我把她的这番话讲给在 McGill 读博士的 Jane 听, Jane 叹道:天呢,我们系里的老师都是背着 背囊来上班的,他们中很多人还是世界上某研究领域的权威呢。

这个强烈的对比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兴致,仔细回想一下,还真的找出好多国内与这里在穿着打扮上的不同事例来。

记得刚来蒙特利尔的时候,出于职业习惯,每次出门我都要仔细去观察路上行人的穿着,总想找出这里与国内在流行服饰上的差异之处。看过了几个春秋,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时尚之都的蒙特利尔,服装服饰的流行趋势没有规律可循。

我住在 McGill 大学区,古老典雅的 McGill 音乐学院就在我家隔壁。每次从那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古堡一样的大楼前经过,总能看见音乐学院的学生们坐在台阶上聊天晒太阳,或有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背着各样的琴从身边走过。以我的思维定式,认为音乐学院的学生应该都是长头发,奇装异服,一看就是张扬着艺术家至少是准艺术家的气质。可我从这门前走过了几年,也极少见到我想当然的那些样子,相反,多数学生的典型打扮是: T 恤牛仔裤,运动鞋,大背囊。性格不单只不张扬,仿佛都很乖巧很温顺的样子。如果他们不是坐在那里,或是背着琴走过,我根本不会觉得他们“像是有音乐细胞的人”。

我又去各种音乐节上寻找心目中的艺术家。来到国际爵士乐节,每次见到的歌手乐手都是 T 恤牛仔裤运动鞋的装扮,女孩子也没见浓妆艳抹,也小背心牛仔裤那般地休闲。

后来我知道了,想要找他们就要去建筑工地,加油站或汽车修理厂等地方。那里有很多的蓝领工人,身材健硕,刻着纹身,戴着耳环鼻环唇环,头发长长的或彩色的,怪异的恤衫,破了洞的牛仔裤彰显着个性。他们俊美的雕塑般的面庞,优雅的举止,正是我心目中那种艺术家的形象。

蓝领都打扮成艺术家了,那街上工人阶级装扮的人物又是谁呢?

一次我的朋友 Mike 和他的老外朋友去唐人街喝茶,恰巧茶楼里推着车仔的阿姨认识 Mike 。那阿姨见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便小声问:他是你朋友吗? Mike 说是啊,你认识他?阿姨答:哦,他是我们楼里修管道的。 Mike 听了心里那个乐啊!这老外朋友哪里是什么修管道的,他其实是阿姨住的那栋楼的房东!他哪止拥有那一栋楼啊,周边左邻右舍几栋大厦都是他的。这个大富翁平时总爱穿着一身旧衣裳,来往于他的几栋楼里,亲自动手修门修窗掏个下水道什么的,难怪阿姨会把他当作管道工。

我也见过这种气质的大富翁。一次我老师带我去他的好朋友家做客。那是坐落在蒙特利尔东部的一处类似庄园的所在,房前屋后目光所及的地盘都是他们家的,城堡一样的家里房间多得数不过来,其中一间娱乐室内可以踢足球。这是一个典型的百万富翁之家,我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地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心里也不免有点紧张,有点抗拒,不知道等会儿迎接我们的是什么样的一副面孔。一阵细碎的高跟鞋声中,走来了一位中年妇女,穿着土色的衬衣,同色系的裤子,与我身上这件鲜红配金黄的羊毛衫比起来逊色多了。她热情地招呼着,亲切地以贴面礼来迎接我们。身后跟着的是她的百万富翁丈夫,也是土了吧唧颜色的一身,配上灰白的头发,多么亲切的工人阶级老大哥的形象啊。就是这一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装扮,赶走了我心里的抗拒,一下子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进了。

在百万富翁 Jean Pierre 家做客

在蒙特利尔生活了多年,经过了太多次的“看走眼”经历之后,我对自己原来固守的一些观念与看法不再自信,也不敢再去以貌取人了,事实证明我那些单凭人家的外表来对其职业或身份的猜测往往都是错误的。 蒙特利尔,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双语城市(英、法语),聚居着来自全世界 80 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人民,他们使用着多达 35 种不同的语言和文字。试想想,在这么一个色彩斑斓的大拼盘里, 多元文化的概念,对个性化多样化的推崇已经深深植入人们的骨髓了。每个人都太有主见,每个人都要不同。 当然找不到什么定式来把他们进行归类划分了。

正是因为这种多元文化下的包容,任你是奇装异服还是不修边幅,都不会有人去理会,去议论,所以我这个在国内时连去菜场买菜都要化妆的人,来到加拿大后对自己的外表简直没有一点要求,尤其是在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的那段艰难岁月里,更是有充分的理由去蓬头垢面了。不过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一副装扮,有时甚至都会忘记了梳头洗脸就出门,可自己一点都没有觉察这样有何不妥,任何地方都敢进,任何场合都敢去。而当我一回到国内,却马上会感到有种无形的压力令到我自卑,令我开始挑剔起自己。记得去年送宝宝回国,由于行李有限的空间里都塞满了他的衣物,我自己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之外什么也没带。回到广州,家人不单只马上逼着我去做美容修头发,更催促着我赶紧去买两套“像样”的衣服。那天我就一个人去了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天河城,走在那高级的商场里,望着身边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可人儿,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泄气的皮球,底气越来越不足。手里撰着钱在几个漂亮的时装店外徘徊来徘徊去,我居然没有勇气迈步走进去。我知道国内的人怎样形容我们这班旅居海外的华人:说话洋气,穿衣土气。以前在国内从事时尚推广工作的我,在加拿大的几年生活下来,已经练就了对名牌潮流无动于衷的功力,可是一回国,思想就不由得开始动摇,没多久,便又原形毕露,也开始花哨,开始讲究起来。

在国内,很多人往往愿意把一个人外在的穿着打扮视为估测他身份的 Label 标签。所以每当看到市场上流行什么服饰,时兴什么品牌,都会有好多人去追随,唯恐落伍。身上穿着的衣服,手里拎着的包包,发型配饰,以及开着的车子,往往就把一个人给定位了。我一个朋友从法国回北京做生意,那一阵子他留着披肩的长发,穿着在法国时购买的便装,走到哪里都被人当作艺术家来“尊重”。一次他在某餐厅吃饭,邻座的人主动过来套近乎:您是不是在隔壁歌厅演唱的那个歌手啊?他微笑着摇摇头。未几,又一人过来:您是搞艺术的吧,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他说不是,我是做家具的。那人听了还坚持己见:那您是设计家具的吧?朋友说:我是倒卖家具的!

其实在加拿大,人们不是不讲究穿着,而是他们深知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 Dressing Code 穿衣规则。遵守了这种规则,就能做到恰当不失礼。逛街的时候,上学的时候,在公园散步的时候,你很少见到谁会穿着高跟鞋出现在这种场合,即便再爱美的年轻女孩子,夏天在街上招摇的时候,上身小胸罩,下身迷你裙,脚下也依然一双完全没有后跟的平底鞋。我甚至见过一个电视台节目主持人在街头拍外景,也许是节目中只需她露露脸,所以见她穿着双大拖鞋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写到这,我就想起从前在国内的公园里总能见到浓妆艳抹,穿着类似晚装的衣服,足蹬高跟鞋散步的女人,直觉得很好笑。)但如果是在晚会里,音乐会上,假若你穿了这么一身的休闲,那绝对是对人对己的不尊重,是非常失礼而且让人质疑你的教养的。别看他们平时很随便,可来到晚会上一看,女士们各个像走在奥斯卡红地毯上的明星,装扮得一个比一个夸张:高跟鞋是又细又尖,晚礼服是袒胸露背,每个人都唯恐自己不够出奇,不够过分。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浓妆艳抹得可以媲美老妖精!不过我说的这个“妖精”可是褒义词哦!

我自己呢,则游走徘徊于这不甚相同的两极世界里。在中国穿不出的衣服,比如一些唐装,往往是我在加拿大参加重要晚会节日的首选;而在加拿大最喜欢的休闲衣裤及运动鞋,我在中国就几乎从来没机会穿过。在中国时,我控制不了自己对名牌的追求;在加拿大,单纯的学生生活使我内心纯净平和,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对学识对真理的追求上,充实愉悦,所以就忘记了穿衣打扮这回事了。

街头时髦女郎都穿着平底鞋逛街

一群大学生穿着拖鞋在街头献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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