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少年
我从小朋友不多。我妈说我小时候我爸正逍遥,经常抱着我走来走去指东指西给我认。因为识字早,没上学已经读了很多书,装了一脑袋大道理,比我大的孩子跟我也说不上话,同龄的我又看不上,比我小的我更没耐心。连我們姐弟之间,因为都是姥姥照管,不用大带小互相照顾,也好像互不搭界。我小时候其实就没什么朋友。
大一点我爸开始忙经常出差有时也会带上我。火车厢过道靠墙的折叠座弹簧很硬,我要先使劲搬开一点再努力往上爬最后用体重才能把它翻下来坐上去,一不留神坐偏一点就会被弹下来或夹住,所以还得坐得端端正正,好容易搞定个座位坐上去就变成折磨了。难怪总不求上进,原来病根在这儿。
常常有人来和我爸坐在车窗下小桌两边聊天,有时东拉西扯讲故事。有回是那车长,那天讲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事,他到一个什么地方看什么人养的什么鱼,要爬到多少阶梯上到多么高多么大的高台上往下看。。。现在我猜想也许是什么水库水闸堤坝。但他又说是人家后院,人家难道住在堤坝上?也有可能。。。有的故事我长大了以后读到三言两拍之类的感到似曾相识,大概也是那时候似是而非听过的,比如大盗小偷坑蒙拐骗,有个超级小偷怎么偷包里的什么兜里钱包腕上手表。。最后是脸上眼镜!
我爸出去开会办事有时候把我放在他过去的同事朋友那里。有次是在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那个叔叔进进出出忙忙叨叨,那个阿姨坐守。我东看西看发现一本精致的锦缎册子,打开是各种一小束一小束的丝线闪着柔和奢华的光亮,一小片一小片有花齿边的绫罗绸缎触之无比温润顺滑,爱不释手。那册子阿姨说是其实也不是他们的东西,不知道是谁弄来留下的,他们本来也没用,我喜欢玩正好拿走。我宝贝一样地带回家存了好久,一直上到大学离开家,虽然早知道那只是一本外贸样品册。再回来爸妈家已经搬了才丢了。
我从小看姥姥做针线,缝被子用那种白色的棉线,轻轻一扯就断,不能做别的用。新弹的棉花雪白松软,我姥姥在棉花上铺张报纸,放个那种細黍秸秆编的锅拍让我坐在上面,坐一会儿挪挪窝,把蓬松高涨的棉花压平一点再铺被面缝行线。。。做棉袄补袜子衲鞋底我都在她膝前身旁纫个针捏个边翻个角。。。有我弟弟的时候,差不多的小衣服都知道怎么做了,那会儿连我妈还不会呢。
上高中因为成绩好才有人来找我问学习经验做朋友,可是我已经独惯了,既教不了学习也交不了朋友。二妞从小功课糊涂,准备高考也来找我。可我跟她一块玩都不耐烦,她若是问功课,我一讲发现她不懂这要先讲这,再一讲发现那她也不懂还要先讲那。。不由不急,常常最后火冒三丈把她吵上一顿也讲不明白。她脾性最好从来不生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