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能力
晚饭后去散步,Jeff问我:“猜猜看,几百年前你的祖先是干什么的?”
“你干吗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脑子比我好使,性格比我坚强,心态比我乐观,所以我觉得你的基因比我好,你的祖先应该非常优秀。”
“我对家族的追本溯源,到爷爷奶奶那就停止了。你的家族呢?”我问。
“我父亲的祖先曾是法国一贵族,因为国王册封了新奥尔良一块地,就移民到了美国。但因为那场飓风,我父母才搬到了乔治亚州。我母亲家族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有德国血统。你能不能好好回忆你们家族的历史,
我很感兴趣。”
我姓杨,但不能自作多情地和赫赫有名的杨家女将套近乎。我爷爷曾是地主,奶奶的娘家是个大户人家。虽然是文盲,但奶奶的豁达的确显出大家风范。爷爷什么时候去世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他挺勤快,总背着背篓。可听说爷爷当年脾气暴躁,总是赌博,骂奶奶没本事生男孩,
后来总算有了我爸,自然就把我爸给宠坏了。 而我的五个姑妈,完全是我爸的反面, 贤惠温柔。如此大的反差,是因为我奶当年警告爷爷:“儿子是你的宝,但女儿是我的宝,你要敢打我闺女,我就跟你拼命!”
正是奶奶当年的誓死保护,使得五个姑妈隔三差五就回娘家孝敬奶奶。大姑妈是官太太,虽然回来得少,根本看不出高干太太的架子,袖子一挽,给奶奶把炕烧热,根本不在乎尘土和泥巴是否会弄脏料子很好的衣服。三姑妈给她家做好晚饭后,打着电筒走到我家,和奶奶睡一晚,四点起床又赶回去给她家人做早饭。那头耕牛曾是家里最宝贵的财产,为了防止牛被偷走,奶奶的炕就紧挨着牛槽。姑妈来的时候,小小的炕非常拥挤,于是就在炕和牛槽之间架快木板,变成我的床。半夜里,我常被牛舌头舔醒。但我从来没抱怨,只要能跟奶奶粘在一起,
我怎么着都行。干瘦的奶奶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总想去亲近她。所以姑妈总回娘家,不仅仅是出于义务,更是发自内心的向往。我亲自听到一个姑妈很亲热地拉起奶奶的手说:“妈,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很高兴。听你说话,让我感觉又有了奔头。”
奶奶的屋子总是有客人,男女老少,吵了架都来找奶奶评理。她的屋子不仅像个法庭,也像个心理咨询室,好多人都来找她诉苦。有一次我一边摇头晃脑背课文,一边给她按摩腿,村里的韩老太拄着拐杖一进屋,就老泪纵横,羡慕奶奶有我这么个孝顺的乖孙女。她年轻时因为生了四个儿子地位很高,不象我奶奶连生闺女被人歧视。可老了以后,四个儿子把她象皮球一样踢,吵了很多架后才同意轮流照顾她。有个儿子住在村子另一头,那碗饭在冬天端到她跟前时,早就冷了。她一边抹泪,一边夸我每顿饭都陪奶奶吃,每晚都和奶奶一起睡,而她在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因为儿子只负责送三顿饭。她的伤心让我好同情,就立刻说:“要不,我今晚陪你睡?”她惊喜地看着我奶奶,似乎不敢相信。我奶奶点点头:“好吧,我就把我这好孙女借你一晚上。”
其实,陪奶奶睡觉,并不是我在照顾她,反而是她在照顾我。我坐在炕这头写作业,她在炕那头给我补衣服,帮我把揉得象花卷的书一页页抚平。熄灯后,她总是一边摸我的脚,一边给我讲她和狼的遭遇,她的嫁妆如何被土匪抢走,解释她坚持饭后把碗舔干净,是因为看到饥荒时,饿死了那么多人。
我对妈妈这个词没感觉,可对奶奶却总是有反应,每次听到《白发亲娘》里那一句“你可是又在村口把我张望”,我的鼻子就发酸,有流泪的冲动。在感情上,真的,和假的,就是不一样。奶奶的疼爱,是滋养我一生的财富。她给我最大的遗产,就是教会我爱的能力。
首先是自爱的能力。奶奶曾因生不出男孩备受歧视,可自尊、自爱、自强让她渐渐在村里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勤快的她很爱干净,去世前不久,还拿起剪刀给自己做衣服。Jeff佩服我在压力面前的镇定,我说:“环境越是糟糕,我就越要爱护自己,平静坚强,以早日挺过难关。”
其次是关爱他人的能力。 我初中毕业就离开家,四处漂泊,虽然胆小怕事,但不论到哪里,都能碰到好人。
这当然与运气有关,但也是因为我从奶奶那里学到了一个简单的做人道理:能帮人,就帮一把。如果别人帮了自己,当然要感恩;但如果别人不帮自己,也不能埋怨,因为别人没有这个义务。日子,要自己去过。
我不知道,有多少中国人羡慕官二代、富二代,但自从看了李·艾柯卡的传记后,反而有些同情那些被富贵宠坏的孩子。在20世纪80年代以及90年代初,李·艾柯卡是美国商业偶像第一人。曾任福特汽车公司总裁的他,突然被心胸狭隘的大老板解雇,但他还是理解老板为什么不可理喻。老板出身富贵,从小被保姆、司机、和保镖包围。这些人都是为了钱伺候他的,他从小就知道钱的威力,时刻跟着的保镖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安全。虽然继承了父辈的商业帝国,但在内心深处,依然缺乏爱的能力,被保镖24小时跟着,依旧缺乏安全感,很难信任别人。光解雇李·艾柯卡还不够,凡是公司里喜欢支持艾柯卡的人都要一齐被整肃。越是大权在握,越是没有安全感,所以斯大林疯狂清洗,毛泽东在文革时托着衰老的身体,忙着把身边的老将一个个整下去,从国家主席到一介草民,多少中国人被害得家破人亡,周总理的养女被整死时找不到尸体,“反革命”连留骨灰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被捧为伟人,却没有爱的能力,不仅是其个人的可怜,更是整个国家的悲哀!
是一个正常人的基本底线。
从此爱及外界。
农民出身的我,从小就喜欢读书,特羡慕那些父母是教授的同学,最起码家里有书架.可后来碰到一个35岁的女博士,让我再也不羡慕她有个教授爸爸.她说自己从来没谈过恋爱,为了让她专心学习,父母会截留打给她的每一个电话,连女孩都不敢拨她家号码,郁闷的她羡慕我只要想去哪个城市,说走就走.我父母整天忙着打架,加上重男轻女,忽视反而给了我独立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