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港丽酒店出来,翰辰开车兜了一圈,心里兀自烦躁。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回想起读大学时第一次接到子沂电话的情形。
那天他刚打完橄榄球,累得筋疲力尽,可心里却更沮丧,因为他已经连续寄出一百封信,居然没半点回应。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挫败感,只有靠打球来发泄,在激烈的奔跑中忘掉自己被拒绝的事实。
他正在浴室洗澡,就听到他的室友叫他,说有电话。
他以为是香港家里打来的,就闷声闷气地说:“本少爷现在心情不爽,你告诉我妈妈,等我心情好点再回电。”
他的室友问了一句,又冲他吼道:“不是你家里人,是一位叫Natalie Yen的女生。她说没关系,她今天心情挺好的,你晚上十点钟以前都可以打给她,若是十点以后,就不用吵她了,她要休息了。”
听到这从天而降的喜讯,翰辰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置信,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肥皂都来不及冲,就光着身子,随手抓了条毛巾围在下体,顶着满头的泡泡急急忙忙地冲出来,差点没摔个大跟头。他匆忙的抢起电话,很紧张地“喂”了一声,就听到子沂很迟疑的声音说:“我把你的一百封信都看完了,本来前几天回了你一封信,可是一直没收到回音,不晓得你收到没,所以,才冒昧地打电话来告诉你,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翰辰回想到这里,不由面露微笑,心中被一阵奇异的柔情充满——忽然,他发现自己一闪神开进了岔路,居然过了海底隧道,直接开往九龙去了。不过,他的情绪却非常亢奋。虽然晚上梅桫椤一直在劝他喝酒,他其实也没怎么喝,现在却觉得比喝了整瓶红酒还要晕眩,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要飞起来一般。他干脆停下车子,打开车窗,吹了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香港的四月,夜风习习,一阵凉风吹来,便有数片树叶被卷下来,“噗噗”地打在他的车窗上。
翰辰看着看着,忽然晃神,微微一笑。这一片片落叶让他回想起自己是怎么掳获子沂芳心的。两人开始交往后,他一有假就会赶去L.A.,跑前跑后,接接送送,但是子沂的态度始终若即若离,对他止步于普通朋友,很难跨越雷池一步。身边又有严子浩那个护法尊,对他虎视眈眈,紧盯不放,让他根本都找不到机会示爱。
后来实在没办法,他为了给自己有更合理的立场常飞L.A.而不让父母怀疑,便好说歹说,说服父母把妹妹送到L.A.去读书,还在严家附近买了一个公寓,方便他放假的时候过去,近距离监控,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可惜子浩就仿佛跟他有仇,只要他一出现,他就像防贼似的紧跟在他们两人屁股后面,无论是去看电影,还是去吃饭,他都要硬插上一脚,好像生怕他把子沂给吞了。
经过多次的失败经验,翰辰终于发现,唯一能跟子沂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是早上上学前的一丁点时光。
子沂家住的小洋房前边有两棵大枫树,美国的社区一般是非常自律的,管理也很严格。每户人家必须要维持自己房屋及庭院的整洁,不能影响到社区的观瞻,否则邻居是有权利控告你的。
每到秋天,叶子开始凋零,子沂和子浩两个就得开始轮流扫落叶。别看才两棵树,但是好像扫个没完没了。子浩嫌烦,说干脆心一横,把树给砍了,一劳永逸,因为他常常都起不来。但是子沂不肯,才硬把树给留下来。这样每天早上扫叶子的工作就成了子沂的责任,下课之后则看子浩心情,他才有一搭没一搭地扫。
扫落叶是一个非常麻烦又考验人耐心的工作,至少要花上半小时,先用耙子把落叶全部耙出来,因为泥土湿软,把叶子都粘住了。然后才能用扫把。你这边刚刚扫完,那边秋风吹又生,落叶又落一地!
翰辰在早上接子沂去上课时发现她都是匆匆忙忙的,有时连早餐都是拿着面包在车里吃,他百思不解,明明子沂起的都蛮早的,不可能每次都赶不及呀。这才注意到原来她都是一早起床先去扫落叶,把庭院清理完毕才急急忙忙赶去学校。
自从翰辰有一次在大清早看到子沂一个人扫叶子的孤单身影后,他的英雄气概就油然而生,心想:“天下舍我其谁?当然是我去解救她喽!”
于是,第二天他二话不说,比子沂往常起床的时候还早了四十分钟,便一个人静静地在门口拿着耙子扫落叶,好似一个挥着宝剑的王子,救了公主也不欲人知,以展现他过人一等的气度。只不过我们的公主又岂是这么容易被骗倒的?
子沂第一天就觉得纳闷,怎么可能一整晚都没掉落叶?要是说子浩发善心,替她把叶子扫了,那又根本不可能,除非是有仙女相助。
于是第二天子沂刻意起的更早,她一下楼即看到窗外翰辰一个人弯着腰,专心一意,闷声不吭地清扫落叶,隔着窗户看到他的运动衫都湿了,贴在他的胸膛上,子沂感动莫名,立即拿了扫把便冲出去帮忙。
翰辰乍见子沂出现,兴奋不已,斗志格外高昂,恨不得把整条街的叶子都扫完。没想到扫了一会儿,子沂转身便进屋去了。
翰辰不由有点失落,他以为她进去吃早点去了,万万没想到子沂随即折返回来,还拿了一杯果汁和一条毛巾——子沂自己脸上红扑扑的,仍残留着汗渍,自己还来不及梳洗,便急忙过来招呼他,让翰辰心里犹如打翻了蜂蜜罐一般甜蜜。
子沂很自然地走近翰辰,抬手替他擦汗,另一手把杯子递到他嘴边,翰辰就连她的手跟杯子一起握住,把果汁一口气喝完了,子沂脸上一红,但并未躲闪,翰辰就看出来子沂对他没有之前那么提防,赶紧打铁趁热,把她搂在怀里,飞快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全都面红耳赤,尴尬万分,又甜蜜异常……
翰辰想到这里,精神振奋起来,他摇上车窗,把车飚得飞快,一溜烟地往家里驶去。
虽然他还没想出办法来,但是无论如何,子沂和Brian分手总是一个好消息,这样一想,翰辰又高兴起来,忍不住面露笑容,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吹起了《All I ask of You》的旋律。
一直到下了车,翰辰手里甩着钥匙,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时,仍旧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反正我只要一有空档,就飞去台北好了!无论如何,我也要告诉子沂:我会一直等她。我是她可以倚靠的对象。”
一时间,过去那个扫落叶的王子好像又回到他身上了。
翰辰正拿起钥匙准备开门,冷不防地门被人从里边打开,沛津满面笑容地望着他,就好像一个等待夜归丈夫的贤惠妻子。翰辰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厌恶,既无奈,又同情,他眼见沛津的笑容慢慢地黯淡下去,畏缩地闪在一旁,他摇了摇头,还是于心不忍,终于还是踏步进去。
有钱的男人永远是左右逢源,当情圣比爬圣母峰还困难,就算他铁了心想做苦行僧,那些犹如蜘蛛精般的女人也不会放过他,一个个前赴后继地贴过来。无所不用其极,想用情网把他牢牢地捆住,就算他拒绝得了九次,也难保第十次不会中招。
上流社会里既没有唐僧,也没有柳下惠,要男人当情圣,除非是发生两件事:一是他的事业遇到巨大危机,无心恋战;二是身体状况不佳,没有体力。
haha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