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138)
2013 (57)
2014 (46)
2016 (52)
且游且写独行女侠
木愉
朋友圈里经常有朋友晒出游天下的行踪,最近尤甚,也许是国庆大假时间多的缘故。
一个艺术家一向在家里修早课、抄经书,沉醉丹青之余喝下午茶,现在则站在了九华山寺庙前飘舞的五星红旗下。一个初中同学早就下岗了,足迹一向就止于家乡,现在则跟女儿在菲律宾的蓝天白云下的海滩上。一个儿时的朋友一向都忙于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连周末也不停歇,现在则驾着四轮驱动越野车,长驱珠峰脚下,在雪原上挺进。还有去红场瞻仰列宁的,有到藏区爬到山顶用无人机拍摄高原鸟瞰的……
不过,跟一个女性相比,上面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特别。
她叫Z,现在正在印占克什米尔。前天,为了探访神秘的黑美寺,Z辗转搭了四趟车。其中一段,她就站在山道旁,招手求助。神灵有眼,一个拉着盖房木料的拉达克大叔,踩了刹车,不仅让她搭车,还让她喝了热气腾腾美味无比的酥油茶,而且,还完完整整地介绍了黑美寺的来龙去脉。
前面说了黑美寺神秘,如何神秘呢?据说,耶稣基督复活后,曾经到过黑美寺学习佛教教义。此说的根据是两冊巴利文写的古卷。十九世纪,俄罗斯学者特华兹来到这里,在藏经阁里发现了这两本古卷。
Z千山万水而来,感动了掌管藏经殿钥匙的老喇嘛,进了藏经殿,仿佛重新见证了特华兹当年的震惊。
说起来,数年前,Z还是一个文青。文青这个头衔用在这里,不是调侃,而充满了真金白银的份量。她是国内某文学老前辈的高足,专攻明清诗词,并获博士。在国内,博士头衔可轻可重,就看时间段。有段时间,博士泛滥,官员、商人都可获得,而且易如囊中取物。小说《沧浪之水》里就描述过拿博士的工艺流程。参加开学典礼一次,中间见导师一次,参加毕业典礼一次,这博士就手到擒来了。那些年间,海外的一些混迹于文坛的半吊子写手们,也有不少趁机花些银两,在国内大学的中文系注了册,轻松进入博士项目,然后,一边在美国谋生,一边就摇身一变,修得博士。连我,也差点读了博士。一个同学在道教研究所作导师,告诉我,只要交四万RMB, 就可以进入博士项目,几年后,就戴上博士帽了。差点要读了,但终究觉得荒谬,就放弃了。幸好如此,不然,纵有博士之尊,也万万不好启齿。Z不是这种博士,而是从本科伊始就进入了中文系的科班。
科班也可以是工匠类的。这类科班,枉为科班,除了不得已读过几本课本,通过了考试,日后平庸,不在话下。而Z,熟读古人诗词,触景生情处,就顺手拈来,全无雕琢之痕。最为难得的是,Z心思轻灵,散文随笔里,生花妙笔,俯拾即是,让人击节叫好。各种文学奖项,但凡参与,总是无可争议,拔得头筹。
然而,Z却不陶醉于这些尊荣。几年前,Z一下从北美的文人江湖里逍遥而去。
她轻轻一松手,就放弃了美国大学的教职。然后,就决绝踏上了漂游天下的路。一年里,Z总有大部分时间以五湖四海为家,六进六出印度,在缅甸、泰国、越南、老挝、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和斯里兰卡来回穿梭,看街头众生相、宿高山雨雾蒙蒙的茶园里、访各处隐秘的历史遗迹……
浪迹天涯的日子对于Z而言,就是人们所传说的诗和远方了。不过,诗和远方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受用的。
有一次,在缅甸一个僻静的地方,她听说某个历史人物的囚室就在此地,便意欲前往,可是那里实在太偏僻,舟车不通。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自告奋勇,愿意带她前往。她也不恐惧,居然就跟小伙子一起去了。那里门庭冷落,没有一个参观者,还有一把铁将军把门。问了邻居,知道管事的人就在附近,就央求那人去找了来,开了门,这才遂了愿。
这还算好的,摩托车再不济,总算是代步工具。Z去的好多地方,不说跟全世界发达国家相比,就是在这些地方所在的国家,也是严重欠发达的,没有交通工具可以抵达。Z才不在乎,直接开步走,爬山涉水,抵达目的地。
到了克什米尔一个叫列城的处所,郊外有个庙,号称小布达拉宫。那里海拔本来就高,小布达拉宫建在山巅上,她居然从后面一气爬上去,整整十二层。“差点断气啊”!这是她的原话。
Z不只是游览天下,坐看云卷云舒,也诉诸笔端,写下了无数鞭辟入里的政论文章,俨然成为了观察和分析东南亚和南亚各种社会政治热点的权威,为各大新闻媒介或具名或不具名的引述和全文照搬。实现了从一个文青到政论专家的嬗变。
以前说起那些云游天下的侠客,都赞美曰:持剑走天下。而Z,则是持笔走天下。她貌似柔弱、长发飘飘的外表下,是一颗享受艰难险阻、俯视浩渺人世的强大心脏。
如若真实发生,应还得有机遇,也叫做外界条件支持或者冥冥注定或者上天安排之类。
那是那是。有求知欲还不行,还得有勇气。
主要是故事主人翁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