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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底是不是中共党员?
到川大后,家父告诉我,他有一个中学同学在川大外文系任教,有机会可以去拜访他。而 我在川大呆了都快三年了,却一直没有去找他。有一天,我班里一个同学因为肺炎住院,就住在学校卫生院。等他出院的时候,他告知我,他的同病室病友是一个外文系的教授,向他打听我。我马上意识到这个教授就是家父的那个同学了,这才按了联系信息找到他家里去拜访他。
他叫张清瑶,早就听家父说过,他是北京来的,还曾经坐过国民党的牢,被他父亲保释后,旋即到京城读北京大学去了。
一天晚饭后,我走到叫铮楼的那片教工宿舍,上了二楼,敲了他的门。不一会,门开了,我就见到了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他就是张清瑶。我叫了声张叔叔,自我介绍了,他笑嘻嘻地把我迎进门。他的宿舍两间屋,里间是卧室,外面是客厅,还带一个厨房和厕所。他的客厅很寒碜,有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方桌,其余就是些不起眼的家什了。他把我引到方桌边,我们分两边坐下。一个女人从厨房里端了水,送了上来。我知道她不是张叔叔的配偶,之前就听家父说过。张叔叔还未娶过媳妇,这个女人看来是他的看护。他没有介绍,我却靠意会知道了她的身份。
张叔叔是个患了哮喘的老病号,说话中气不足,不过一口京腔却很清晰。他很健谈,说往事,评时事,措辞妥当,没有废话。每隔一会儿,他就要拿出喷药的那个小喷筒,迅疾地往嘴里喷一口,之后又开始侃侃而谈。
他很喜欢跟我聊天,或许说,他很喜欢对我倾诉。我没有在他那里吃过一顿饭,也没有在那里吃过什么零食。每次去,就是一杯水,不过我却很少喝。我知道他身体不好,每次去,也不坐长,大约一个小时后,就起身告辞。
后来,我读了研究生,选了第二外语-俄语。张叔叔就是教俄语的,我有段时间到他那里去就少不了要他指导一番。我把课本带去,读一番,让他纠正我的发音。有时候,则是请他指导翻译。学完俄语,这才跟他谈天说地。
有一次,我又去拜访他,门开了,那女的慌忙从单人床上躬身起来。我没有表示出大惊小怪,就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桌子边跟张叔叔聊起来。再一次,我去,张叔叔不在。那女的把我迎进去,端了一杯水,然后对我说:“他又病了,住院了。换了别人,谁愿意嫁给他啊。”这个时候,我明白张叔叔正式娶了她。
她是农村来的。现在嫁了张叔叔,把她那个读小学的男孩也带来了,随他们一起住。张叔叔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把笑意写在脸上,好多次去,还看到他正在辅导他那个继子的功课。
跟张叔叔来往多了,他开始说起他正在争取要求恢复党籍的事。
据他说,解放前夕,他参加了一次酝酿农民暴动的会议,地下党一个人对他说:“你从此就是党的人了。”后来东窗事发,他被逮捕。不过,他父亲是个社会贤达,不久就把他从牢里捞了出来,并立即把他送到遥远的北京,在那里上了北京大学。
他说:“那个时候入党也没有什么仪式,也不用填报申请书,地下党的人士说我是党的人了,那就算入党了。”不过,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要求恢复党籍。
他是这样解释的:“我到北京后不久,全国就解放了。那段时间,进城后的党员胡作非为的相当多,共产党的形像很不好,我清高,就宁愿离党组织远一点,不愿意向党组织提出恢复党籍的事。”他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因为要说共产党的形像可以按时代分等级的话,解放那个时候,共产党的形像就是最好的了。
他要求恢复党籍,究竟是为了理想的追求,还是利益的诉求,不得而知。又一次,我在校园遇到一个曾经的室友、现在的党委组织部办事员。我问起这事,他不屑地说道:“早干啥子去了,现在想起要恢复党籍,还不是想得到离休待遇。哎,他的这个事根本不能成立,介绍人也找不到,就听他一边的故事。”
后来,我研究生毕业了,离开了成都,也没有再见到张叔叔。
这么说起来,过去入党的形式还是蛮宽松的。据说罗瑞卿的党员身份也是一笔糊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