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中)
(2009-08-04 06:10:17)
下一个
朋友 (中)
2
丁朝森夫妇是离开了武家,但是过失感却挥之不去。
两人离开武家之后,先是互相责怪了几句。
柳雪芬惋惜地说道:“哎,要是到教会去,就不会发生这件倒霉的事了。”
丁朝森说:“要说起来,当初不买下小白的话,哪里还有这倒霉的事啊?!”
互相责怪了一阵,双方都感到了于事无补。
柳雪芬转移了话题,说:“这事要是发生在陌生人之间,倒也罢了,该赔偿就赔偿,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偏偏这事发生在朋友之间,真叫人为难。而且,看样子他们是在怪我们了。哎,其实,要不是她上前去,小白也不会叫的。小白不叫,她也不会摔跤了。”
丁朝森说:“要说呢,你这道理也讲得通,不过这是美国。在美国,道理就不是这样讲的了。要是你家没有扫雪,或者扫得不干净,行人在你家门口摔了跤,你也是要负责的。所以啊所以,所以这件事还真的讲不清楚。”讲到这里,丁朝森觉得自己就像满手沾了树脂一样,洗也洗不脱。
“那你说怎么办?”柳雪芬很有些不快地问道。
“怎么办?肯定得出点血,有点实质性的表示吧。明天打个电话去,看看人好了点没有,再说。”
钱雅在床上躺着,被狗惊吓、往后倒退、接着摔倒的那一幕像慢镜头一样一遍一遍地回放,摔倒那一瞬间却老是模糊的。她终于放弃了,不再追究失足的那一瞬间。她有些口渴起来,喊道:“老武,给我端杯开水来。”老武正在翻箱倒柜寻找云南白药,闻声赶紧应道:“听到了,就来。”
武大威把水递到钱雅手里,关切地问道:“感觉好了一点没有?”
钱雅不耐烦地答道:“好什么呀好,一点也没有好。哎,要是不叫他们来,就平平安安,不会倒这个霉了。你说,这感恩节过成这样,算什么啊。”
叫丁家来,本来是钱雅的主意,武大威这时却不能怪她。只安慰道:“凡是要发生的事情总是要发生的,逃也逃不掉。好好休息,明天也许就好了。我再找找云南白药,找到,让你吃点,应该会有帮助。”钱雅摆摆手,说:“算了,不用找了。又没有出血,吃云南白药不管用的。如果有三七粉的话,吞点,倒还有点用。要是没有伤着这把老骨头的话,不吃药也会慢慢好起来。”
钱雅一夜睡得不宁,做了一连串的恶梦,梦里,狗在后面追逐她,扑上来嘶咬她,让她止不住尖叫,惊恐得出了一身冷汗。老武好几次推醒她,好言好语安慰她。
第二天清晨醒来,钱雅试图翻身坐起来,腰背却痛得不能挪动。跟前一日相比,情形似乎更严重了。她着急得哭了起来。武大威急忙过来,帮她坐了起来,说:“不要紧,我们这就去医院,检查检查,看是伤到了哪里。现在情况都不了解,先别着急。再说着急了,也没有用。”
武大威帮钱雅穿上衣服,穿上鞋袜,又背上她,把她送进车里,开车送她到了医院。
急诊室名曰急诊室,却没有人马上来招呼钱雅。直到等得不耐烦了,武大威去窗口问究竟,才有一个穿蓝衣的护士过来叫钱雅。武大威扶持着钱雅,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进去。
在检查室里,护士问了看病的缘由、病史,又量了血压,说医生马上就来。说是马上,大约过了十分钟,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才走了进来。问明原因,又叫钱雅睡到床上,在她的腰背间按着,问哪里疼。他按一下,钱雅就呻吟一下,按到腰椎那里,钱雅的呻吟加剧起来。医生赶快打住,让钱雅去做CT检查。
钱雅就像躺在棺材里,被送入坟墓,又拉出坟墓,如此反复了几次,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
脊椎还真的出了问题,腰椎的一节有点轻微骨折。摔跤在运动项目中都算不得是一个会造成重大伤害的那类;孩子摔了,爬起来拍拍手里的灰尘就是。不料,钱雅这一摔,竟是一场灾难。
钱雅一时觉得上天对她真是太不厚道了。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医生一脸详和,拍拍她的肩,对她安慰道:“不要紧的,就是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而已。不用吃药,也不用上夹板,伤会自动痊愈的。”她依旧哭,认为医生是在欺骗她。医生告别出去的时候,武大威跟了出去,一脸肃穆地问他:“我太太的伤势真的不严重?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医生回答:“当然,我不会说假话的。你知道,要是我撒谎了,我要负法律责任的。”武大威听了这个表白,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3
武大威和钱雅回到家,接到了丁朝森的留言,问钱雅感觉是不是好些了,还说要过来看看。钱雅听到留言,怨气顿时又涌上来。说:“就是他们家这条疯狗,害得我要在家里躺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工作。不能工作,就没有薪水呢。”
钱雅在一个小公司里做会计,薪水不高,好处只是安稳。现在要在家里休息,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位子从此被别人顶了,心痛的只是钱。公司是为员工买了短期丧失工作能力的保险,但赔偿额不高,第一个月里可以得到相当于工资百分之八十的补偿。之后,如果还是不能工作,还可以再获得一个月的补偿,额度却降低到工资的百分之六十。
钱是少了好多,不过,却不用工作。换个角度想想,也该满足了。她有一个堂弟,在国内一家台湾人开的工厂里做事,一次开摩托车出了事,受了伤,人还在医院里,老板送了红包来,给了一个月工钱,同时也把他给辞退了。这样想了,她心里的冤屈还是没有释放出去,觉得自己的苦难太深重了,而且还是双重的,既受皮肉之苦,又有亏钱之痛。
武大威还没有回电话,丁朝森又打了电话过来。听到是丁朝森的声音,武大威说:“昨天钱雅痛得一夜失眠,今天一早,我就带她去看医生。做了CT,发现腰椎骨折了。”丁朝森在那边一听,就急了,急忙问:“那…那…怎么治疗呢?”武大威冷冷说道:“做理疗。走一步,看一步吧。”丁朝森以极度同情和内疚的口吻说道:“哎,太抱歉了,真是的。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等会儿,我们过来看看。”
丁朝森挂了电话,对柳雪芬说:“糟糕了,糟糕了。”柳雪芬看他大惊失色的样子,急忙问:“怎么了?”他说:“到医院去检查了,腰椎骨折呢。腰椎,懂吗?那是大梁呢。这下……”他语塞起来。柳雪芬说:“又不是我们干的,也不是我们指使狗干的。你怎么像有罪似的?”丁朝森摇摇头,说:“不是有罪无罪的问题,是责任的问题。我们先送500美元过去吧。怎样?”柳雪芬柳眉一竖,反问道:“什么!有没有搞错啊。狗是我们养的,可不是我们唆使的啊,是她上前去挑逗嘛,对,就是她主动挑逗,狗才急了叫了,她自己不小心,自己摔倒了。我们有什么责任?我倒不是在乎500美元,那点钱,我还拿得出来,不过总得讲道理吧。”
柳雪芬其实并不在乎公理正义,她在乎钱。这个时候,钱成了公理正义的代价,她才在乎公理和正义了。
500美元对于她来说,其实不是一个小数目。丈夫学非所用,在一家匹萨店里做经理,赚的钱根本养不活老婆和孩子。柳雪芬只得到外面打工,贴补家用。她在国内学的是历史,来到美国的时候,觉得年纪大了,不想再进学校改换专业,另谋职业,就四处打工。在商店里干过营业员,在超市做过收银员,在饭店里做过招待,还在好几家工厂里的流水线上干过,现在,则在托儿所里做保育员。500美元差不多是她两个星期的税后工资。小白汪汪一叫,就叫丢了500美元。柳雪芬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把道理理顺。想不通道理,她就耷拉着头,缄默不语。
“要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想去。”柳雪芬说。丁朝森劝道:“还是去吧,不然也太不够人情味了。”柳雪芬一听到“人情味”这个词,更来气了,说:“500美元就显得有人情味?人情味就需要钱来衡量?”丁朝森拍拍妻子的肩,说:“人家是脊椎受伤,怕是一段时间都不能上班了。不能上班,那要少赚好多钱?!毕竟是我们的狗惹的祸吧。”柳雪芬这才不再跟他争嘴了。
-待续
如果她自己摔成那样,$500她肯定觉得不公平。不知道她都从Church 感悟道了什么。
这算什么朋友?
我跟你的观点一致。
不应该算赔钱吧?要是朋友,不会这么处的。
即使出点钱也只是一份情意。
是的。请继续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