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松竹
2010-05-10
周末打开Email, 看到我做住院医时候的朋友Noorie(奴里)的一封Evite邀请信。 大意是:我和未婚夫就要搬到很远的别州去了, 特地请各位同学好友下周六晚去她downtown住处的顶楼会客厅开party以示告别。扉页上还付了Noori和她未婚夫--一个沉稳有学者风度的印度男性的合影。 我看着Noori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甜美的笑脸, 心里像一汪清水被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时光倒转, 我第一次见到Noorie是在住院医新生见面会上。 一共八个人, 全是清一色的女生。 我很快就注意到Noori这个印度女孩, 首先因为她和我是系里那年仅有的FMG,有点惺惺惜惺惺。更重要的,她名如其人。
我小时特别爱看印度电影, 像《流浪者》, 《大篷车》等等不知重复看了多少遍。那年代国产片匮乏, 仅有的几部也是有关战争、文化大革命之类的严肃主题。直到有一阵印度电影风行,顿时令人耳目一新。 演员多为能歌善舞的俊男靓女 ,讲的不外乎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结局是男、女主角往往因种种原因不能花好月圆。有部电影叫《Noori(奴里)》,是我的最爱之一,讲的是一个富家子弟爱上穷人家的姑娘Noorie(奴里), 遭到家人反对,Noorie 最后病死, 她的灵魂又回来和男子相会。 里面那首主题曲“Aja Re” ,曲调优美凄清,十分感人,我至今记忆犹新,也会哼唱。
我和住院医朋友印度女孩Noorie(奴里)就这样一见如故了。 我给她讲我看过的印度电影,兴致之处,还哼起电影《Noorie(奴里)》的主题歌“Aja Re”。大概从我这个典型的中国女孩 口里听到她熟悉的乡音使她有些惊诧吧, 她愣了一会儿, 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突然笑成一条缝,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覆盖住眼睑。
Noorie不仅人长得美、聪明, 还难得有leadership素质。她在印度做过两年主治医, 来美国医院又见习过, 所以妇产科这一套她驾轻就熟,深得Senior resident和主治医的赏识。 四年级时被选作住院总, 掌管排班、组织活动、疏通上下关系等事宜。 更让人羡慕的是, 她有一位同样潇洒 能干的印度老公Romin, 也在我们医院儿科做住院医。 小两口经常一起参加系里的活动, 手拉着手, 含情脉脉地四目相望, 让许多还单身的美国同学旁边看了羡慕不已。 他们一放假就到处去旅游,回来Noori总把两人亲密的留影和我们分享。毕业典礼的晚宴上,系主任给四年来表现好的同学发奖,除了我和另外一个美国毕业生拿了几个外, Noori e一个人几乎囊括了所有奖项。Noorie那天专门穿了鲜艳的sari,老公在一旁兴高采烈地为Noori鼓掌叫好。
后来我和她留校做主治医,各自都忙着教学、看门诊。 半年过后的一天, Noorie约我出去喝咖啡。 她坐在被淡淡夕阳笼罩的咖啡店里, 神情黯然忧伤。 对她的一反常态, 我十分不解。 现在一切都走上正轨, 她应该越来越高兴才是。Noorie看出了我眼睛里的疑问, 呷了一口咖啡, 徐徐地讲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Noorie来自孟买的一个印度教传统家庭, 家中长女, 父母眼中的骄傲。 印度上医学院的都是聪明孩子, Noorie大学里很活跃, 实习时碰到Romin, 一个穆斯林家庭长大的医学院男生。两人一见钟情, 但印度教和穆斯林是绝不允许通婚的(由于历史、文化等各种原因),Noorie和Romin在发展地下恋情两年后,决定背着双方父母偷偷结婚, 然后一起出走(Elope)到英国, 又辗转来到美国。他俩为此和父母关系破裂, 很久没有来往。
不知是否是心里的负罪感作怪还是生理缺陷,自从俩人结婚逃到美国后, Noorie就无法和Romin过正常夫妻生活, 因为她有阴道痉挛的问题(Vaginismus)。Noorie含着泪告诉我,结婚七年,他们在一起过真正的性生活不超过十次。 每次都痛苦不堪, 以失败告终。 Romin开始还有耐心, 后来便放弃了。 俩人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睡, 过着无性夫妻的生活。 好在都忙着做住院医, 每天筋疲力尽,时间也就不知不觉的过去。现在Romin在一家大医院做主治医, 被一位年轻貌美的美国护士瞄上,一来二去好上了。 Romin一定要和Noorie分手。
我被这个故事惊呆了。 住院医朝夕相处四年, 我们都觉得Noorie简直十全十美, 无可挑剔。 谁知在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幸福生活背后, 原来深藏着两颗痛苦无助的心灵。我问Noori, 自己是妇科医生, 这种Vaginismus的病例也没少见过, 为什么不寻求治疗呢? Noorie解释说, 开始她没太在意, 以为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性来维持的, 后来想等住院医毕业, 工作轻松了, 怀上小孩, 希望生产后可能病情就自然缓解了。 当Romin告诉Noorie他不再爱她时, Noorie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还积极找专家看。 但因治疗要丈夫一起配合才有效, Romin又不愿意一起就诊,所以几次看下来没有什么起色。 现在Romin已经从两人的家中搬出去住了。 Noorie既难过,又担心传出去同事和朋友嘲笑她,她的情绪几乎陷入绝望的谷底。
记得那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拥抱,听她哭诉,慢慢开导她。我劝她, 失去的不会复得,你已尽力,还是鼓起勇气,相信未来吧。 她要我保证不告诉系里的同事, 我一口答应了。 我一直替她保密, 直到我离开那所大学医院, 系里都没人知道她离婚的事。
这几年我和她一直保持联系, 也给她推荐过几位不错的妇科Physical Therapist。她总是推脱说不想dating ,等找到合适的人再一起治疗。其实我知道她受打击太大,一直没能从上次婚姻的阴影里走出来。 最近她来电话激动地说朋友给介绍一位在药厂做的Scientist, 年龄相仿, 也是印度教背景, 俩人很有共同语言。 Noorie这次吸取教训, 上来就坦白了自己的Vaginimus问题。 男的还相当开明, 说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一起努力, 不行就一起就医好了。 我当时听了, 高兴地对她喊:“Don't lose him! He is the perfect guy for you!"
六个月过后, Noorie和他订婚了, 打算年底回印度举行隆重婚礼(听说要庆祝三天三夜呢)。 未婚夫换工作去外州, Noorie也辞掉大学工作, 准备卖了城里的公寓, 和他一起奔那个small town去了。
我想, Noorie吉人自有天相, 她的生活一定会美满的。 想到这里, 我赶快在Evite上填了自己的名字。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Noorie, 我衷心祝福你!
上文人物情节纯属虚构。
后注:下面是电影《奴里》插曲 "Aja Re"
歌词大意是:
When I first saw you
I was afraid to meet you
When I first met you
I was afraid to hold you
When I held you
I was afraid to kiss you
When I first kissed you
I was afraid to love you
Now that I love you
I'm afraid to lose you
现代女性的观念已经有所改变。和谐的性生活是爱情之树的水分营养之一,没有它,绿叶会枯黄,满树花蕾的灿烂也只能昙花一现。
回Erik:
我赞成你的观点。 学医的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实践者。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医生自己抽烟, 暴饮暴食,却劝病人不要这样做。 我们同行中流行一句话“Doctors are the worst patients”, 也说明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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