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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交集——遥祭徐怀谦
昨天在网上看新闻,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人民日报副刊主编徐怀谦跳楼自杀!
我认识这个人,也许算不上认识,就是在生命的某个点上,与他有过短暂的交集。因为去国太久,我不知道他是副刊主编,但是他所以能进人民日报,却与我有关,或者说,是我把他引进这家报社的。我参与了的这件事,影响了他的生命轨迹。
1989年初,我已经在人民日报工作了7年,到文艺部也5年了。在这5年里,除了最初、中间和最后的各两三个月,多数时间都是比较顺心的。领导开明,受到器重,能在报上写的基本上是自己愿意说的,没有什么抑郁。这主要是因为,报社是赵紫阳的嫡系部队,编辑部中多数人与中央高层的政见一致,上下同心。例外的几个月,头一次是84年初,批判人道主义异化论,周扬挨整;第二次是87年初胡耀邦下台,批判精神污染;第三次当然就是89年六四以后了。这些高层的事变,都直接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和心情。
但我现在要讲的,是当六四还没有发生。1989年初,大约是3月吧,文艺部领导派我和另一位编辑高宁去北大中文系,挑选应届毕业生,也就是招工。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参与人事工作,而我的出身、为人和性格完全不适合这一任务。所以派我去,大约因为是母校母系,有老师和留校同学的熟人关系,再加上我在业务上被信得过吧。
那年中文系文学专业毕业班的班主任,是我的同学张鸣。他是我可以交心的朋友,至今还有联系。我们有两个名额,他推荐了三位学生,两男一女。男的是徐怀谦和另一人,女的叫杜英姿(后来也是主编级人物了)。
我们与他们见面,简单谈了谈,就带了材料回报社向领导复命。文艺部的领导请他们三位都来报社,算是面试吧。记得好像杜英姿喜欢文艺理论,就由评论组接谈;而徐怀谦写诗,他和另一男生是由当时管副刊的副主任舒展来谈的,要三中选二嘛。
后来听说,舒展向两位男生问了同一个问题:你对刘宾雁怎么看?那位不记得名字的同学大概心想,在人民日报当然必须说官话,就按照官方的调子批判了刘的自由化。而徐怀谦似乎是以比较独立的观点,肯定了刘的成绩。两个人的弃取,就在这一问一答中决定了:徐怀谦出线。
外人和这两位应试学生都不知道的是:人民日报里的人大都是胡耀邦、赵紫阳一派,被邓小平点名开除出党的三人里,两人都出自报社(王若水、刘宾雁)。报社中人互相影响,思想相通,物伤其类,当然不愿意批判同事。而舒展本人也曾名列右派,他与刘宾雁是老朋友了。
就这样,徐怀谦以其说真话,被招进了报社。而我在其中,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
我所以记得这是3月间的事,是因为4月里文艺部有个出京的活动,然后就是胡耀邦逝世了,然后就天翻地覆了,然后人民日报就改朝换代了。报社原领导或告病,或被免,新领导进驻,我们的处境就像是国民党留用人员了。六、七两个月,先抓版面宣传上的扭转方向;到八月里开始整人,叫做“清查整顿”。
我就在八月里出国了,而且是一去不返。
天翻地覆了,也就完全忘记了招新人的事。按常理推测,徐怀谦他们作为北大学生,肯定参与了学生运动。但直到我离开,没有再见过他们。
直到昨天在新闻里,我才得知那一届的北大毕业生,被送到首钢,劳动教育了一年。然后他们按照原来的分配方案,进了人民日报。我几次回国还到报社看老同事,但因为不熟,没有见过徐怀谦。后来据说徐怀谦写了很多杂文,据说他感叹想的不能说,说的不能写,写的无处发。据说他患了抑郁症,据说他因病在家中跳楼自杀。时在8月22日,他已在人民日报工作了22年;而我,离开已经23年了。
我几乎不记得他的模样,在网上看到的照片是陌生的,只有名字不忘。因为不熟,我并不太悲伤。只是感叹生命轨迹的奇诡,我与他曾在同校同系读书,又在同报社的同一部门工作,只是都不同时,连失之交臂都算不上。但是,在1989年那个特殊时刻的前夕,我与他的人生轨迹,曾经有短暂的交集。只是一瞬,然后,又分道扬镳。
在那个历史改变的时刻,我走了,他来了。
就在前天,他走了,我还在。
作为痴长十几岁的师兄,我问自己:如果当年没有把你引入这个工作,你的命运会不同么?
急就于8月24日凌晨2时
虽不能决定留谁,但不想留谁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所以完全可以说起了引路人的作用,以后全凭自己的造化了。
Thank you so much!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Pf, pf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国内。。。唉,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实在,古人诚不欺我。
知识太多,就活得辛苦,把脑子撑坏。
22年,他应该也有别的可能性的,可是他一直还留在那里,不顺心,为什么不走呢?当然我这可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人真的有必要一直忽略自己的心意、一直隐忍吗?为什么不多忠实自己、多爱自己一些呢?
再说,抑郁症真的也有体质上的原因,如果能及时改变生活方式,比方说多做运动等,或者从心理层面得到疏导,也许不至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同悼!愿活着的人都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