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登西楼

想想,看看,写写。为身后留下点文字,以“雁过留声”而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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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不绝如缕 卷三 第二十一章

(2009-12-04 08:14:57) 下一个

第二十一章

堂弟的新屋被新鲜了一阵子后渐渐被抛却在脑后,纷繁忙碌的生活工作内容像长流不息的江流、溪水冲涮自已办公桌上的每一张台历。但是,树欲静风不止,堂弟的事还像一个神经衰弱者的梦魇一样缠人,某日,我收到一封不署名的信,寥寥数语说〞违法的事不要去做,有人在张网捕鱼。〝信封下款发信地址仅是〞内祥〝二字,邮戳是安徽巢县。
翻阂了这张像似便条的字纸起先是一阵意外惊奇感,但很快就得出结论,一笔女性秀丽微有潦草的字迹是在警告某件事情存在危险,既然邮戳明白告诉其来源,那就是堂弟的事,女性字迹?她又能是谁呢?显然会是......她?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堂弟召来,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将匿名信推给他。
过了一个星期,堂弟用电话向我秉报,这封信是卓莹写来的,他在知青圈子里辗转托人己经见过了卓莹,卓莹说,看在大家都是曾经一起插过队的上海知青、又是熟人的面上,泄点〞密〝给你,你再贩油下去的话,那边准备抓人了。关洪己经将你们投机倒把活动通知了巢湖县公安局及工商局。至于她为什么不直接通知堂弟本人而要转到我的手中,是因为她曾经认识过我,想和我建立一种保持联系的关系。
堂弟说他非常庆幸!他和他的同伙集资一大笔钱准备将下一趟生意的规模做大,各个环节准备到位,如果贸然闯下去的话人财两空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很兴奋,可以近一步确信,〞复制〝后的庄墩老宅虽然变幻门庭,但它依然老神在在,能祛凶为安。
我冷笑一声,人呐,一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者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回,这条地下贸易线算是寿终正寝了。

又过了几天,堂弟转达了卓莹的意思,她想和我见一面,她自己有历史渊源而又能在悠悠岁月中引起重大回忆的朋友不多,她对我们的不平常的相识和分手留下感概万千的印像。虽然岁月无情,人还是有情的,我们还可重续友谊。
听了这些转达过来的话,坦率地说,我己经缺少一股激情与强烈的冲动,尽管我曾经设计过与她邂逅相遇一次,疯狂地想与她久别重逢一场,尽管我的个人感情世界很荒芜。我问堂弟,她提到过文化广场「红色娘子军」我给她送票子的那件事了吗?他说没有,仿佛这事根本没发生过。我轻轻地嘘了口气,有一种可贵的品德叫〞坦诚〝,在这词汇面前躲闪回避的人心底不太光明磊落的。
我感到,人,一般容易对过去了的美好东西进行模式化、理想化的流连回忆。但是,毁誉、谤言、或者曰之〞人言可畏〝,等等如此对人的情感取向有致关重要的作用。

堂弟再次面见我的时侯也带来了卓莹对我的再次问侯。
顺便赘叙几句,沪地上山下乡知青中,有个画过为洪水中捞两根木头而献身的「金训华」宣传画的插队知青,但此人虽贵为「中共十大代表」但运道乖戾贫病交加,后来干脆临摩公交公司的月票争取免费乘车,一个倾盆大雨被浇成落汤鸡时,他一脚蹬上公交车,照例掏出上衣口袋的月票夹扬示证件,售票员一看票夹里怎么一团水滞花粉糊涂状啊!捡验他的月票才知膺品穿棚。身败名裂急火攻心,此人住医院了。社会就这么奇怪,小有名气的人,劣迹暴露后其名声非但不贬反倒上扬,一时崇拜者、同情者、猎奇者趋之如鹜。堂弟、卓莹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在这种场合又巧遇了。
堂弟说,第二次见面时,她言谈举止中完全没有了往常一贯的走红得意之傲气与矜持,她像似把他当成信得过的熟人说了许多插队知青中的复杂人际关系和激烈的利益争夺内幕,她所处的地位经常受到来自上海知青中的竞争者的妒忌攻讦,她很苦闷,非常讨厌待在是是非非的漩涡里,读书,是她梦想多年的事。她说在乡下混得好也是件倒霉事,工农兵大学生就是推荐不上去,就是走不了。她很羡慕堂弟的出走与出路,羡慕你有个做事很干练、立杆见影有实效的哥哥。

在第二个〞羡慕〝之词中我唯一地被卓莹点到一下。我问道,她和关洪的关系怎样?此人是决定她命运的人,堂弟对我摇摇头。
我隐隐感觉到,卓莹这次主动地和我们联系有可能有求于我,她似乎处于一种难处之中。
我突然对堂弟问道,你对卓莹的印像怎么样?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说不清楚!〝但最终还是说出了看法:〞像水蛇腰那样缠绵,但人的心地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我有点惊诧,但他毫不在乎我的感觉继续说道,如果我找老婆,绝不是这种人。
我疑惑地望着他,刚毅的国字脸上目光深邃犀利,一闪念觉得,这就是和神明亲近的人特有的成熟表情。

生活中有一种人,在男女感情的相持默契中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位置,会〞没话找话说〝地制造些迭宕起伏来测试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我大概也沾了这种作贱的痞气。尽管卓莹影子我都没看到,但却打个电话给航运社女会计,说以前给你说过的那个卓莹出现了,想跟我约会见面,我想对方大概会失意的反映,对方沉默了一下却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即说道,你先和人家〞接洽〝起来,差不多了再给个电话,我好早点给你们备份礼。
哈,原来想制造点男女含蓄幽默的情调,但她却是粗放的回应,尽管有点不满意,但这边我倒有点慌了,赶忙言归正传将堂弟告诉我的有关卓莹情况转达给女会计。
她听了一会儿,说那边有人找她了,把电话挂了。

当堂弟第三次带来卓莹信息时,也告白了她短时间内急切联系我的原因,原来新一届推荐工农兵大学生的招生工作开始了,她的公社分到一个上海华东政法学院的名额,招生要求是党员、女知青、年龄二十五岁以下,符合条件的有两个人,卓莹的综合条件应该是很不错的,但是公社党委班子因为〞工作需要〝对她的去留非常犹豫。但她很不甘心这样的机会与她失之交臂,所以想一切办法〞运动运动〝。
我幡然醒悟,难怪!
但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事,能去说三道四帮什么忙吗?
堂弟说人在最困难时候帮他一把,可能就是终身朋友,脸皮再厚点的话,可能会拥抱到一个美人。我二五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舍命陪君子啊?但也要看这人是不是君子,值不值得自已去为他舍命。

说这些话的时侯是下弦月薄出淡淡云彩的夜里,堂弟新屋里大煤油罩灯倒也亮堂堂,临院西厢房窗户时尔掠进含有缕缕杂花幽香的清风。举目看去,院外小河黝黝汩流,岸树、水芦的苇叶娑影扶疏。我已经很喜欢这个连电灯、自来水都没有的新屋了,爱它的恬静、幽雅、古朴和匠心独俱的仿古建筑,全然不忌讳它的鬼神传说的恐惧。所以,城厢镇机关一下班,只要晚上没活动,我就会化三角五分钱坐三十分钟郊区公交车到这里来。
但是,此时此刻堂弟的〞美人〝说词却引起荡人心旌的遐思神往,谷水生精、青春有情。戏谑地说,有点阿q在土谷祠里想吴妈的感觉,虽然微胖的女会计只要使个眼色就能跟我走,但她读书不多情调不够,不过,此美人不一定非得幻化成卓莹的倩影不可,她可以是任何一个有共同谈吐的妙龄女子,能产生异性相吸引的情趣,在这清风贯窗、明月盈棂的乡间新宅里与之同处一室的无限遐想。
我突然觉得自已很需要异性的感情藉慰,哪怕它是虚幻的。
我要堂弟转告一声,卓莹的事我心里有数了。能帮忙的一定会去做,但最好给个适当的机会。

但是,那一夜我和堂弟的觉没睡好,翻侧在床像鬼扒住眼样久久不能入眠,后半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满口的牙颗颗脱落而又是满口的鲜血。而堂弟是个落枕即呼呼大睡绝少做梦的好睡性,这次他却意外地走进苍茫一片而非苍翠之色的竹海,絮花般的箬叶纷纷扬扬、飘零四散,落地后即泛黄发焦。出了竹海后就看到数株古虬老梅挡在道上,梅花瓣叶也呈衰黄色。但辩不出这是个什么季节的场景。堂弟说这些时脸色发怔,随言信口之词脱颖而出---

   〞逢竹见梅,
     无叶不黄;
     返朴归真,
     能不思量?〝
    
我是唯物论者不信谵语诳词,根本没把这四句偈言放在心,但对自己落牙吐血的风起水生之梦倒是郁闷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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