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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富有:毛主席江青转战陕北小记

(2009-11-21 21:13:19) 下一个
高富有:毛主席江青转战陕北小记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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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富有 高英

“捉个活的回来问一问”

司令部在天赐湾住下后,相对平静下来,团里抽调我连部分人员去6支队执行任务,连里警卫人员减少了,我们调整剩余的人员,加强重点首长的警卫。一天,毛主席在院子里休息看见我叫住说:
“高富有,你们这个连在我这里,打了快半年仗,连个敌人的影子也没摸过。”
“是呀!听得多,见得少。”我随声附和。
“怎么样?能不能捉个活的俘虏回来问一问,审一审,当然,捉个小喽罗来也行啊!但要活的。”主席说得那么轻松、自如,仿佛是捉只小鸡回来准备即刻下锅。
“行!”这是我接受任务一惯干脆的态度。可是转念一想,这事怕不那么好办,司令部目前仍在敌人密切监视、追击之中,稍一不慎,万一暴露于敌,将造成弥天大祸。当前部队吃住尚未有准地,捉个活的敌人回来,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但是,既然毛主席已提出,一定有他的道理,答应要办的事,就应该即刻办好!
我将任务传达下去后,战士们纷纷报名,好在连里能人不少,从中挑选三个,组成捕俘小组。组长叫王炎义,河北人,个子虽然不算高,人很精明,射击、投弹、刺杀等,样样军事技能走在前。两名战士,任组员,也很精明能干。捕俘组领取任务,准备出发前,开了个小会,再次重申完成任务的目的,制定具体的捕俘方案,提出几点注意事项,最后特别强调:盯住单个、小股、分散活动的敌人;散兵、伙夫、马夫、伤兵、电话兵统统都行,完成任务后即刻返回,千万不要在路上耽搁!
当天捕俘小组离开天赐湾,向敌人搜索接近,碰巧遇到敌人的大部队刚刚撤离,留下几个架线兵正在撤线。目标找准.考虑要活的,不能硬捉。因为敌人长腿会跑,跑进荒山野岭,再想捉住怕没那么容易了。想想荒山上捉只山羊谈何容易,何况那是有思想的活人、是敌兵。三人稍稍一分析,统一认识,共同商定采取打草惊蛇的办法,先放走胆大的,再捉胆小的。约定好后先放了几枪,敌人闻风丧胆,六神无主,四处逃窜,一个敌兵跑不及,悄悄躲进一户老乡家,三个人将目标锁定这一敌兵。原本想硬捉,考虑怕伤及老乡,改变了战术,三人各选择一个位置,在离老乡家不远不近的隐蔽处,向敌兵喊话,激励他缴械投降。敌兵由于受国民党的反动宣传较深,不了解共产党对待俘虏的优待政策,举起手榴弹铁了心地向捕俘组同志扬言:
“谁敢上来,上来我与房东老太太同归于尽!上来一个赚一个,上来两个赚两个。”边说边拽住老大娘,一把拉开手榴弹导火索,拿到门前狠狠地晃动,威胁、吓唬捕俘组的同志。
捕俘组同志耐着性子再次向敌兵喊话,一次次详细交待我党对待俘虏的政策,对方仍负隅顽抗,双方相持不下。忽然,捕俘组同志见被挟持的老大娘总用手指指上边又指指下边,他们终于明白,上面指烟囱,下面指炕台、锅台,办法终于有了,为保护老大娘的生命安全,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于是一个稳住敌兵的计划在三人捕俘小组中酝酿成熟。
捕俘组兵分两路,一人继续正面喊话,再次争取给他一条出路,借此稳住敌兵。捕俘组组长悄悄爬上后山,再偷偷潜入老乡家的烟囱里,终于出其不意,从大娘家的锅台上钻出,将敌兵智取活捉,同时缴获几枚手榴弹和绕线木拐子等。第二天下午,带回天赐湾。这下震动不小,在敌兵压境异常危险的情况下,手枪连能捉回俘虏,实属不易,这次行动对战士们鼓舞也很大。
我首先报告毛主席并问他审不审敌兵?
“我就不审了,战士们干得很好,应当表扬!”毛主席高兴地说。
毛主席说不审了,不多时江青来了,她把瑟瑟发抖的俘虏兵,着实认认真真地审了一番,最后向俘虏详详细细宣传我党我军宽待俘虏的政策。
罗青长同志也来了,我陪他又审讯了一遍,了解到俘虏是四川籍农民,生活在农村,家境很贫寒,是被国民党抓壮丁充军后当的架线兵,因为参加的是杂牌军,忍饥受气,连双鞋子都穿不上,还得为国民党反动派卖力干活。家里尚有白发老母,俘虏兵哭诉让我们给条活路,以尽做儿子的孝道。我们分析这个俘虏兵,由于长期受国民党的反动宣传,不了解我们党的政策,坚持反捕的行为可以理解。经过耐心细致讲明道理,交代我党对待俘虏的政策,他有所了解了,交代了一点儿问题,鉴于当时的环境,俘虏留在司令部显然不合适,最后决定交陕甘宁边区联防军司令部处理。
送他走那天,我们准备了饭食,送他鞋袜,明确告诉送他到后方去。他吓坏了,抱着我的腿,又哭、又求,就是不松手。哭诉家有高堂老母,还要尽孝……不管大家怎么劝,越劝哭得越厉害,原来他受国民党的欺骗宜传太深,认为被我军捉住不是活埋就是枪崩。对他越宽厚,他越觉得是告别人世的最后仪式。因为我们警卫部队任务特殊,不可能长期留下做他的思想工作,最后,连蒙带唬,强制把他送到后方去了。


我的第一张照片

从王家湾到天赐湾前,曾在小河村停留一个白天,尽管时间短,但我军的军风及严明的组织纪律性与蒋军部队形成鲜明对比。小河村的老百姓对我军的再次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欢迎,我军所到之地处处流露出人民对子弟兵无限热爱的真情。
6月17日,当司令部重返小河村时,听说全村男女老幼纷纷迎至村口,有的送水,有的送饭,有的老乡争抢着把我们往自己家里请,腾最好的窑洞给我们住,街头塬上各处站满热情欢迎的老百姓。我初到小河村因发高烧不省人事,正是热情的房东大娘,体贴入微地照顾,使我的病好得很快,充分体现在小河村军爱民,民拥军,军民鱼水一家亲的真实写照。
在小河村,我们度过跟随党中央、毛主席转战陕北途中,相对安静的四十五六天。这段时间毛主席又可以与他的战友们,共同静下心来,思考和研究我军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部署、研究全军统一的作战计划和具体实施方案,此时期毛泽东主席,在陕北靖边县小河村,召开中共中央扩大会议,即著名的小河会议。
首长们整日草拟电文、信件批阅文件,开会、研究讨论处理
我军面临的一件件大事,忘掉吃饭休息睡觉。警卫人员除正常的警卫勤务任务外,尽量抽出一定时间,参加助民生产劳动。主动到老乡家的农田,帮助扶犁耕种、施肥、锄草,到场院打场等,还帮驻地房东扫院、担水、掏厕所。凡老乡需要干的活,我们都争抢着干,舍得下力气,深得老乡的喜欢。
我们手枪连,腰别手枪的多,许多老百姓常常误认为,腰里别手枪就是大干部,对手枪连又平添一分敬意,极力协助配合我们的工作,在小河村我们警卫工作相对好做些。
那时毛主席每天傍晚到村子周围散散步,生活起居恢复延安时相对和平环境下养成的习惯,白天睡觉,夜晚办公。要想使毛主席白天睡好觉,必须创造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由于军民关系处理得好,白天忙于干活的老百姓,随时注意维护好周围的环境,尽量减少鸡鸣、狗叫等嘈杂声。司令部的同志几乎都了解毛主席的生活习惯,只要他休息,除重大事情外,一般事情都由周副主席、任弼时同志处理。记得这段时间,没有发生过一起扰乱毛主席休息的事情。
毛主席每天能睡个好觉,工作起来精神饱满,情绪也特别好。经常下午起床办一会儿公后,就到室外活动活动,有时还到村外、小河边散散步,或到田间地头看看老百姓的庄稼地,与田间地头的老农聊聊天.
到小河村不久的一天下午,毛主席又到村外散步,江青同去,我随卫。
那时,江青与部队干部、战士接触较多,也很熟悉,与当地老百姓也合得来,她看到我便热情地问道:
“你行军途中生病了,现在好多了吧?”说话时显得大方而有礼貌。
“我只是偶感风寒,早就好了。”我很有分寸地回答。
她频频点头然后笑笑就摆弄照相机,一会儿将镜头对准青山,一会儿又转向小河,不停地调整光圈、焦距,选择最佳的位置和景色。终于选好一片翠绿的玉米地,招呼毛主席和我过去,一心要给毛主席和我拍张合影。
“不,不!”听说要给毛主席和我照相,我慌忙摆摆手并谦虚地往旁边挪了挪。
其实并不是我不愿意照相,更不是不愿意和毛主席一起照相,警卫部队有项纪律,不允许借警卫首长之便,与首长平起平坐,享受首长的待遇,特别是照相,那时认为照张相可是件很了不起的事,理应让首长,不能与首长争抢镜头,况且当时搞到相机和胶卷都非常不容易,胶卷不应该随便浪费,要给主席留着备用。再则我这个人邋邋遢遢的样子也不上相。于是说:
“请为主席照,给主席留个纪念吧!”还没等江青对好镜头,我自觉避到一边,只听“咔嚓”一声快门揿动,毛主席在小河村的形象永远留在相片上。
然后毛主席又侧向另一片开阔的玉米地,背对青山,仰望蓝天,极目远方,江青迅速地揿动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忽然毛主席转过头面对我说: “高富有,这个机会难得,就让她给你照一张吧!”毛主席很理解我,知道没有他发话,江青再邀请,我也不会接受。
既然毛主席发话,这不容拒绝。我慌忙拉拉衣服;摆正姿势,面对镜头。
“头有些向右歪,再往左歪一下,头抬起来!”江青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我第一次照相,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不知该怎么站着才好,还没别过劲来,江青的手已经揿动相机的快门,终于留下我跟随毛主席转战陕北,在小河村停留时,惟一一张有纪念意义的相片。
后来,战友们都说毛主席在小河村和我有一张合影,要是真的那就好了,实际上是有机会,但没照成,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在小河村仅仅留下我个人的单人照,这也是战争环境中仅有的一张照片,权当永久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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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该如此了了”


为抢时间、争速度,抢先通过绥德,干部战士紧跟司令部,向绥德方向急行军,开始昼夜兼程,快接近敌方部队时,即改夜行晓宿。部队重新轻装,丢掉暂时用不着的东西,骤然增快行军速度。
然而,天不作美,一阵隆隆的闷雷声中,夹杂着一道道划破夜空的闪电,一场瓢泼似的大雷雨从天而降,整整一夜大雨不停。部队在雨夜中行军,天黑,道路泥泞,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一会儿工夫,干部、战士浑身上下淋个透湿,破旧的布鞋里灌满了雨水,每迈出一步,脚底下就发出扑哧扑哧的响声,每一个人的鞋底粘满厚厚的黄胶泥,又沉又滑,想甩甩不掉,有的同志干脆脱掉湿布鞋,赤脚踩在泥巴地里走,因为湿布鞋子不仅增加重量,增高厚度,经雨水一泡,鞋帮、鞋底儿早已脱开,脚趾钻出裂缝。穿草鞋的战士丢掉破旧的草鞋,赤脚行军又平添新的困难。同志们只得拄起拐棍相互搀扶着,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左拐一下右拐一下,艰难地向前走,稍不留神一摔就是一大串,每个人都是一身水,一身泥,一个泥花脸。
手枪连紧跟司令部,在风雨夜色中艰难行进,好不容易瞠过黄胶泥路,又走上蜿蜒崎岖的河川道。川道中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鹅卵石,夹杂着从上游冲刷下来的尖利沙石、柴草,随川道的流水不断向前滚动,战士们赤脚行军,随时都有被扎伤的危险。连续数日的长途行军,脚上磨起老茧和血泡,经过雨水的浸泡,水疱破了,老皮被掀开,露出脚底部的嫩肉,嫩肉中又混入泥沙,战士们每轻轻挪动一步,都龇牙咧嘴钻心地痛。为了保卫党中央、毛主席,为能尽快甩开敌人,走再艰难的路,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痛,战士中没一个人发出一句怨言,反倒更加团结。大家咬紧牙关,大踏步顽强地跟上队伍,坚决不能掉队!
陕北8月的天气如小孩子的脸,说晴就晴,说下雨就来雨,一天数变,刚刚还是暴雨倾盆,顷刻雨过天晴,似火的骄阳钻出云层,直照得川道里的鹅卵石滚烫滚烫,首长们的马匹行至川道,四蹄不停地踏在一个个滚烫的鹅卵石上,相互频繁地碰撞磨擦,如果在夜色中会看到擦出的一道道火花,牲口走得时间长了,也会一拐一瘸的。遇到这样艰难的行军路途,毛主席及中央领导同志常会心疼、爱惜自己的坐骑,很少骑马,与警卫战士们一道徒步行军、跋涉。
行军序列,仍然是我走在部队前卫排的队尾,毛主席紧跟在我的身后。连续几天的昼夜急行军,毛主席和我们一样,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上觉,超负荷的疲劳行军,我们年轻人都有些吃不住劲,到一个休息地点,恨不得靠在树上就能睡着。何况主席这么大岁数,有时见主席骑在马上,实在想稍稍打个盹,休息一会儿,刚要打盹,原本走平路非常平稳的马,忽然打起晃来,几个战士连忙去扶,生怕主席摔下马来。结果把主席弄醒了,他心疼地拍拍自己的坐骑,似乎在说你也知道累啊!于是复又下马,极力抑制困倦,与我们一起徒步行军。
漫漫路程,送走骄阳,天渐渐黑下来,部队走过一段川道后又是一个川道,川道高低不平,走不远就是一个泥水坑或烂泥窝,这时天又变得阴沉沉的,一场孕育已久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地漆黑一团,没有一丝月光和一颗星星,空旷的荒野中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警卫部队保护党中央、毛主席,在黑蒙蒙的夜色中急行军,为加快行军速度,使跟在队伍后边的人不致迷失方向,司令部传下命令,进行密集紧凑行军,前后左右互相照顾,走在队伍后边的人必须紧跟,严防拉开距离。大地像锅底一样,队伍后边的人,不但看不见前边的路,而且连自己脚下的路也看不清,只能凭感觉,听声响,摸索前进。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我不仅要关照前边行军的部队,还要时刻牢记不能远离一步身后行军的毛主席,结果形成这种情况,我在前边走,脚下“扑哧”一声,刚踏进身旁的雨水坑,泥脚还没有拔出来,也没来得及让身后的毛主席稍稍等一等。避开一下,只听身后也发出“扑哧”一声,毛主席的脚也踏进泥水坑。毛主席和我,两人间的距离只相差一步,这一夜我踏进多少次泥水坑,毛主席也一次不少;我身上溅了多少水多少黄泥,毛主席也基本如此。事后我看到毛主席的样子,真后悔当时应多关照一句,但当时是急行军,天又黑,到处都是水坑,我俩的距离实在太近,还没等我开口,毛主席早就如此效仿。
“你这个人呀,就是这样,光顾自己走,也不说句话,你踏进泥水沟里,也好早告诉我一声嘛!别让我再踏进去呀!”夜色中,毛主席紧贴我的身后抱怨说。
“看不清,我实在看不清,你离我远一点儿不行吗,远一点儿我也好提醒提醒你呀,天黑,你又跟得那么近,我踏进泥水沟里的一只脚还没有拔出来,也没有来得及提醒你,你已经跟着我的脚又踏进去了,我哪里还有时间告诉你呀!”我十分为难地解释说。
“你们让我跟紧点儿,跟紧点儿,说跟远了,不仅连个影子也看不见,连分辨声音发出的地方都听不清,那还怎么行军啊!”显然毛主席并不赞成我的解释,不过,目前没有其它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幽默地说了句:
“那么,好吧!只好就命该如此了!命该如此了!”
连续几天,在漆黑的夜晚,大雨冲刷后,坎坷泥泞的黄胶泥路上,或是在布满鹅卵石的川道上,我的脚下发出过多少“扑哧”、“扑哧”的声响,毛主席的脚下也发出同样的响声。总之,我们脚下这条漫长艰难的行军路,不仅踏满战士们血染的脚印,也踏满领袖们坚定顽强的足迹。
行军路上,我除携带部队配备的武器、弹药、口粮以及文件包之外,惟一与大家不同的是,腋下夹一件破棉袄。冷时,披在肩上挡风寒,行军休息时,就近选择一块沿路高坡或大石头稍平稳的地方,顺手将破棉袄放上,毛主席见状非常自然地,顺势坐下休息或思考问题,有时与周副主席、弼时同志等一起研究工作。部队开始行军时,我再拾起破棉袄重新夹在腋下,到下一个休息地点,仍照此办理,习以为常。如此配合默契,从没有经过协商,也没有任何的谦让和客套,只凭朴素的感情,一种自然形成的习惯,仅此而已。
那段时间,每当看见毛主席不顾昼夜行军的疲劳,一到宿营地就专心致志忙于工作的情景,手枪连的干部战士们无不发自内心地钦佩,同时对革命的胜利更加充满必胜的信念。随着时光的流逝,每当想起漆黑的夜晚,行军路上,踩一脚烂泥,溅一身泥水,大家十分疲惫的情景,耳边仿佛就听到“命该如此了!”毛主席那熟悉的声音。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毛主席那亲切、幽默的话语无时不萦绕我的耳际,使我不断回忆起,跟随毛主席转战陕北的那一段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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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的假房东


8月23日,司令部转移佳县朱官寨。
朱官寨,位于梁家岔东南部,是五女河东岸中部一个较大的村子。梁家岔到朱官寨大约六七十里路,队伍傍晚出发。沿五女河方向走。这时,五女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几次山洪暴发,河水冲刷,沿河川道堆积了大量的鹅卵石,由于阳光的暴晒战士们光脚踏上滚烫滚烫的,如若脚上的血泡磨破钻进沙石,就会一阵一阵钻心地疼痛。人尚且如此,马也是有生命的动物,尽管长有厚厚的蹄掌,长时间踏在太阳暴晒后滚烫的鹅卵石上,会碰撞磨擦出点点火星,牲畜的蹄掌也会感到疼痛,这段行军路。走得也很艰难,队伍行进速度缓慢。
当时江青骑的大青马掉了掌,在鹅卵石路上行走,一瘸一拐,疼得厉害时马蹄微微颤抖不敢下蹄,江青很爱惜大青马,既然马没掌行路不便,她只好下马步行,她不骑马,毛主席也只好不骑马了,部队的行进速度更加缓慢。
“高富有,让你找个给马钉掌的人,你怎么还没找来啊!”川道上拄棍缓慢步行的毛主席突然发问。
“噢,我曾派人去找,还特意到米脂等县找,都说钉马掌的人早跑了,一时找不到呀!”我从容地慢慢向主席解释。
“嗯,是这样,好,我知道了。”毛主席问过话后就不再说什么,我感到,毛主席心情不大好,可能太累了。
毛主席的确太累,沙家店一仗,他前后三天三夜等待前线的消息,没能合眼,吃的是黑豆、野菜,仗刚刚打完,就慰问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然后又踏上行军路。以往行军路上他喜欢边走边聊,这天一反常态,只管埋头走路很少说话,几十里的河川路,走得异常艰难、沉闷。
总算进村了,打前站的同志,早给毛主席安排好住处,这座院落较高大,窑洞一字整齐排开数间,且有门窗、墙院。但其中一间被县政府占用,关押着犯人,犯人在窑洞里乱喊乱叫,扰乱了周围安静的环境。这批犯人暂时没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安置,再则此院子离县政府较近,来来往往的人多目标大,显然将领导同志安置在这里不适合。好在跟在后边步行的江青他们一行人还没赶到,只好就地坐下等。我忙把夹在胳膊底下的破棉袄往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一放,毛主席习惯地就势坐在上边,没有说一句话,我顿时感觉到,毛主席对今天的住宿安排不太满意。
“他们今天这是怎么安排的?”只听叶参谋长生气地说了一句后,就抬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似乎到前边查看情况。
“你暂时留下来陪主席,他生气也不会与你发脾气,我到前边看看去,今天这是怎么搞的?”汪副参谋长悄悄向我打个招呼,然后一溜烟也走得无影无踪。
“叶子龙,叶参谋长!”叶参谋长刚走不久,只听毛主席高声呼喊起来。
“主席,叶参谋长到前边查看情况去了。”我慌忙走上前向主席报告说。
“汪东兴,汪副参谋长呢?”毛主席不高兴地继续追问。
“他,也到前边看房子去了。”我重复地报告说。
这时,江青他们几个跟上来。那瘸了腿的马懒洋洋地一摇一晃跟在后面,此刻司令部传下命令:这里不宜住宿,必须继续往前走,他们几个刚赶到,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片刻,队伍又上路了,毛主席与大家一样,毫无例外地执行司令部的命令。
“骑我的马走!我的马空着呢。”毛主席站起来,对跟上来的江青说。
“你的马你骑,我不骑马,我能走!”江青已走得很累,但倔犟劲上来谁也说服不了她。
毛主席没再说一句话,默默地上路了。天黑,路又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年轻人常被磕绊得跌跌撞撞,一连几个趔趄,何况是上了年纪的毛主席。毛主席紧贴我的身后走,以为这样会安全些,我们步步留神,处处小心,行走的速度很慢。
当行至一个山村,终于在夜色中能看到窑洞的轮廓及屋前院后渐渐增多的树木了。
“这是什么地方?”黑暗中我抓住站在路边打前站的一位同志问。
“这是朱官寨。”他握住我的手大声说。
“啊,这下可到了!我不走了,今天我一步也不走了!就歇在这里!歇在这里!”这是我身后毛主席发出的声音。显然,他已经太累了,否则不会说得那么坚决、肯定,不容商量!我急忙把夹着的破棉袄往石头上一放,毛主席喘着粗气顺势坐上去。叫住我说:“快去把王敬先找来!”
其实,王敬先同志并没走远,他是给司令部打前站、号房子的负责人。很了解主席此刻的心情,想等主席心平气和了再照面,免得惹主席生更大的气。可这时毛主席直呼其名找他,不好再躲藏,便应声来到主席面前。
“今天,我一步也不走了!”毛主席余怒未消地说。
“不远处,我们已经准备好住处。”王敬先同志说着,向前边指了指。为毛主席安排的住处在朱官寨村的另一头,还需再走二里路。
“说过了,一步也不走了。看来你不适合这里的工作,明天最好调换一下。”毛主席喘着粗气,毫不客气地冲王敬先同志说,并不容解释。
这时,汪副参谋长赶回,向我走来,首先问发生了什么事。
“主席不高兴,说一步也不走了。”我把刚才发生的情况简单向他报告。
“主席,在这里住下,就在这里住下吧。”汪副参谋长处理问题很灵活,为打破僵局,笑嘻嘻走到主席跟前说。
他的建议还真灵,正符合毛主席“一步也不走了”的心意,毛主席果然不生气了。心平气和地说:
“好,我们今天就住这里,就住这里!”
毛主席说就住这里,可眼前这座院落,几间空窑洞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居住。四处黑灯瞎火漆黑一片。为满足主席的心愿,我们只得尽快安排好食宿和办公的地方。按惯例开始给主席寻找能写电报稿、批文件的桌子,再卸下门板搭张铺,好让毛主席早些休息,主席已很疲劳。谁知,毛主席一看这情景,又生气了。
“你们是什么部队,是国民党吗?这是干什么呀?这院子是你的吗?这房子是你的吗?”他侧过身子直冲我大声质问。
“不是,都不是。”我怕主席再动气,连忙随和地解释。
“你们给房东,给老乡说过吗?打招呼了吗?”主席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说。
“没有,我们还没见到一位老乡。”我如实回答。
“你懂不懂得,老乡家没人,拿人家的东西叫什么?叫偷!老乡没同意拆人家的门板用,就叫抢!老乡不在家,随便开人家的门,拿人家的东西,就是强盗!强盗,你懂吗?这样的房子我不能住!怎么你们连我们的老规矩也不知道?都忘记了吗!”毛主席越说越来气。
“因为打仗,老乡搞不清我们是什么人,都跑光了,找了大半天,一个也没找到,我们继续去找。”我似乎有些委屈补充说。
听我解释,毛主席没再说什么,随即要来马灯,放在院子当中老乡夏季当床用的大石板上。毛主席忘却行军途中的疲劳,开始办公。一切恢复往日的平静,静静的夜晚,毛主席重新深思熟虑全中国人民解放的大事,周围的人轻轻退去,减少毛主席办公时不必要的干扰。
已是后半夜,汪副参谋长让我再派人寻找老乡。当地老乡不了解我军情况,早吓得躲到深山里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老乡的影子也没找到。天快亮时,发现村边草丛中有个人影晃动,带出来一问,他既不是村干部,也不是房主人,是个普通的村民。为让毛主席尽早安心休息,只好做老乡的工作,老乡是个明白人,愿意配合我们。
交代好后,带到毛主席面前,我介绍说:“这位老乡是本村村长,院子是他的一位亲戚的,谁住都行,你们住完全可以。”老乡站在旁边不住地点头,尽管他是农民,说话办事头头是道,滴水不漏。心情平静后的毛主席,站起身握着老乡的手,表示感谢。考虑到主席早该休息了,不便再耽搁,住宿问题就这样定下。
这件事还没处理安排好,司令部又交待架电话线的任务。司令部每到一地,必须首先接通电话线,与西北野战军乃至全国各大战区取得联系,一般接电话线的艰巨任务均由手枪连完成。
“还是手枪连派人去架线吧。”周副主席指示说。
“我们手枪连已经没有人了。”手枪连除安排站岗放哨及寻找房东的人外,已无人可再派,我连忙解释。
“那就由司令部抽人去架线!”周副主席眉头紧蹙做出决定。当夜,司令部机关许多干部被抽调连夜架设电话线。
毛主席在石桌前办完公,天已放亮。将要寻找一个安静地点休息时,发现眼前的院子不仅临街,院墙也多处破损,的确不是理想的住处。
“离这儿不远还有个院子,有五孔整齐排列的窑洞,那里僻静些,是个适宜休息的地方,拐个弯就能到。”我昨晚寻找老乡时发现了那座院子,正想找个机会告诉主席。
“那好吧,咱们过去看看。”毛主席打个呵欠,心情好些了。
我们走过去一看,主席果然满意,决定在那儿住下来。这一住就将近一个月,直到离开朱官寨。在这间小窑里,主席发表了《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全面总结了解放战争一年来取得的伟大胜利,提出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和部分地区的任务,指导我党我军解放战争的胜利展开。

带好新兵


阎家峁欢迎新兵的大会开过以后,新兵陆陆续续分到各个连队。这批新兵全部来自老解放区,不但出身好,思想素质高,还都是当地的战斗骨干,顶呱呱的好青年。入伍后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思想政治教育,觉悟提高很快,尽管陕北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缺粮、少菜、无肉、吃不饱是常事,但他们仍旧以饱满的热情、极大的干劲,朝气蓬勃地投入部队的生活,刚补进连队,就争先恐后地执行警卫勤务任务,他们的思想普遍比较稳定,样样工作表现突出,令许多老战士佩服和称赞。
手枪连补进的几十名新战士,是从各个连队锻炼一年后,各方面表现突出,较优秀的战士,新战士刚到连队每人配发一枝手枪,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战士们一手握枪,一手挥刀,刀柄上的红绸带随风飘舞,映衬出新战士们青春活力的笑脸和威武的雄姿,时间不长新老战士不分彼此。但是在我心中,新战士变得像老战士一样成熟、稳重、处事不慌,还要经过一个相当长的时间磨练和考验。
果不出我所料,一天凌晨两三点,毛主席在他住的窑洞里办公,窑洞窗子里整夜灯光摇曳。此时周副主席手执蜡烛,借昏暗的烛光站在地图前沉思。这是转战陕北以来,司令部司空见惯的情景。这夜我按常规查完最后一班哨,嘱咐好应特别注意警惕的事项后,刚刚回到住处和衣上炕躺下,脚还没暖热,朦胧间似乎有人喊我。
“嗯!”我翻身下炕,搓一把脸,强睁迷糊的双眼,多年的警卫生涯使我养成和衣而卧的习惯,便于处理紧急情况,此刻只见周副主席门卫的哨兵正怯怯地站在我炕前。
“连长,周副主席让你马上去一趟!”哨兵急匆匆几乎带着哭腔说。
“什么事?这么急?”我边穿鞋,便从枕头下拿出手枪,挎在腰间。
“你刚查完哨走了不多一会儿,突然听到啪、啪、啪三声枪响,正在办公的周副主席忙跑出窑洞问我,枪声从哪里发出的?我说不知道。他就让找带班的,找到后也说不清楚,他就让我找您。”哨兵神色紧张,断断续续为难地说。
我一听,脑袋炸开似的十分恼火,悔恨自己不该早走一步,发生这样的事,影响了首长们的工作及休息,此刻周副主席一定很着急,一心想查个水落石出。我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首要问题是必须弄清情况发生的来龙去脉,忙吩咐哨兵:“报告清楚了,赶快回哨位站好岗!”随即拿起电话,请求总机协查事情发生的地点,什么人开的枪?
当时在杨家沟,通讯条件已好转,能用电话与团部、各连队及重要的哨位联系。等电话的间隙,我再次分析事情发生的经过,顺便整理一下着装,准备去见周副主席。
电话铃响了,传来总机同志的报告:“高连长,情况查明.是三连一名新兵,执勤时发现树后草丛中有飒飒的响声,急呼口令,未答,又似乎感到有个黑影晃动,误以为敌人偷袭,随即开枪,还好未伤及人,估计草丛中是只狗。”得到报告,情况基本摸清,我向周副主席住的窑洞走去。
周副主席正全神贯注地批阅文件,听完我汇报,着急地说:“新兵同志胆子太小,连是人还是狗都没搞清楚,就随便开枪,这样怎么能行!假如是人,是个哑巴呢?人命关天呀,打死可是要偿命的!”显然,周副主席对新兵盲目开枪,扰人的行动非常不满意。
“听到枪声,你们一不报告,二不采取有效措施,门里、门外的哨兵都不当回事;带班的人也不管,这样不负责任的警卫怎么能行!”周副主席越说越生气,开始直接严厉批评起我来。似乎乱开枪的哨兵是我们连队的,我感到委屈极力想澄清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不顾周副主席的情绪,贸然张口解释说:
“那是三连的新兵,不归我管。”当时的认识水平,只能这样说,一开口更激怒周副主席。
“噢,不归你管归谁管?难道警卫工作的负责人,明明听到枪声,不应该提高警惕,马上调查了解情况吗?如果真有一天,警卫工作出了问题,我究竟该找谁,应由谁负责?你们就是这样分工的吗?明天召开警卫工作会,好好研究一下,今后的工作究竟应如何做好!”盛怒之下的周副主席,一连串提出许多问题,周副主席对调查处理响枪事件,科学严谨的态度,我无言以对。但夜深了,首长要继续办公,许多重要文件待批阅,我不能再耽搁,心想今天的问题就到此,正准备走,被周副主席一口叫住:“这样吧,你现在就请汪东兴同志来一下!”
已是凌晨,我摸黑找到汪副参谋长住的窑洞,把刚才发生的响枪事件,以及周副主席的处理意见,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讲述了一遍。
“老高,你看这事咱们究竟怎么办好?”汪副参谋长翻身起床,边穿衣服边焦急地问。
“我看周副主席找你,不外乎打枪这件事。此事既然已经明了,处理意见也有,再讲也不过如此,况且天已快亮,周副主席该休息睡觉了,再去定会耽误首长办公或休息。”我一项项与汪副参谋长分析,然后明确表态:
“我们现在就去周副主席的窑洞看看,如果他不再派人找你,或准备休息,我们最好不再打搅他。”
“好吧,一起去看看,晚了不免耽误他休息。”汪副参谋长赞同地点点头说。
我俩蹑手蹑脚地来到周副主席窑洞后面的半坡上,从上往下仔细观察周副主席窑洞里的动静。窑洞内仍亮着灯,但是没有任何再找人的迹象,说明周副主席开始思考其它问题,或者准备入睡了。黑暗中我们不约而同地相互交换一下眼色,当即决定天亮后再说。
当天下午,周副主席亲自主持召开警卫安全责任会议,司令部有关单位,警卫、保卫部门、警备团的领导及我,均参加了会议。
会上周副主席扼要叙述,自撤出延安后,同志们跟随党中央、毛主席转战陕北,克服干难万险,一路行军,警卫工作做得很好。警卫人员的工作十分辛苦,同时表扬同志们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和顽强战斗作风。接着话锋一转尖锐地指出:经过大半年艰苦奋斗,流血牺牲,全国和陕北的形势大有好转,再没有敌人的围追堵截,许多同志认为和平了,可以高枕无忧、麻痹松懈了,特别是针对一些领导同志中增长的和平麻痹情绪,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接着周副主席提高嗓音,简单叙述三连新战士还没弄清情况,连开三枪一事,及事发后有些同志明明听到枪声,既不及时报告,也不采取任何相应防范措施等问题进行严肃的批评:
“如果此事再不认真研究,会相当危险!胜利了或和平环境中,警卫工作仍应保持高度警惕性。这是对党、对人民负责的最好表现!”
这次会议对我及战友们教育和触动很大,会后,无论机关、部队,都进行详细传达和充分讨论。通过学习讨论大家提高认识,认为形势好转相对和平的环境下,也决不能放松对敌斗争的警惕性。根据新情况,我们研究制定出带好新兵的计划与措施,并上报领导。
教育新战士确实是个新问题,不久,在毛主席那儿又发生了一件扰乱毛主席正常工作、生活的事。
这天,毛主席叫我到办公室,生气地指着自己的鼻尖严厉地质问我:“高富有,我究竟是什么人?是你们的敌人吗?”
“这不可能啊!”乍听毛主席的话,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极力控制住情绪,迅速冷静地思考:是我还是部下做了蠢事?惹毛主席动那么大的气?
“我是你们的犯人还是敌人?坏人只能从外边进来,哨兵的责任应该注视外边,可是他总盯着我看,我是坏人、犯人吗?难道怕我跑掉!”毛主席余怒未消,继续叙述他的道理,我似懂非懂地听着。
毛主席的话生硬、严厉,在他那儿工作多年,极少遇到这种态度对人,我非常吃惊,最好的办法是闭口不语静候答案。
毛主席终于把怨气吐完,气消了大半,然后点支烟慢慢地抽着。我看机会来了,一刻不能放松地问:“主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给我讲讲,我没弄明白呢!”
毛主席这才给我讲:原来头天晚上,毛主席正伏案办公,江青开动留声机,听京剧唱片;毛主席每抬起头来,都看到纸糊窗户的正中,镶嵌亮晶晶的玻璃上,贴着一张年轻战士的脸,鼻子被压得扁扁的正聚精会神地往里看。这种不懂礼貌的行为,常人见了都会十分生气,何况主席呢!
“主席,原来是这样,我错了,没有尽到责任。”我认真地承担错误。
“你这个连长呀,新同志来了,你给他们讲过警卫须知吗?”毛主席恢复了以往的宽容,语气平和面带笑容地说。 “讲是讲过,还不止一次呢。”凡是做过的工作,我讲起来就很有把握。
“那为什么还发生这样的事?”毛主席开始与我探讨。
“主席,您知道,这些新同志,都是翻身农民的子弟,怀揣着报恩的思想入伍当兵,一心想见到您,连做梦都梦见您,一见到您,就想多看几眼。”我很理解新战士的心情分析说。
“嗯。”毛主席仔细听,期待我把话讲完。
“就为能多看您一眼,他们争抢着要到您的院子里上哨。”我继续做解释工作。
“我也是个人,一个普通的人,和大家一样,有什么好看的?高富有啊,你要给大家好好讲一讲啊!”毛主席以缓和的口吻耐心恳切地说。
“是!以前抓得不够紧,问题出在没能给战士们讲清,回去后一定好好进行这方面的教育!”处理惹毛主席生气的事,我有了明确的办法,不免兴奋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嘛!”毛主席也高兴地说。
回连队后,我们几个干部共同分析发生问题的症结,首先承认是我们没带好新兵。这批新战士,热情高、干劲大,无论生产劳动、打扫卫生,还是站岗放哨,事事处处争抢着干,对党中央、毛主席怀有深厚的感情。但新战士年轻,好奇心强,为多看一眼毛主席,多听一句毛主席讲话,相互争抢到毛主席的院子里站岗放哨,没争到的还闹情绪,以致发生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却不知这一举动是对首长最大的不尊重。发现问题,我们曾教育、纠正过一次,制止不力,教育不当,致使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经过多次深刻的教育,新战士认识水平终于提高,明确警卫任务的守则,尊敬爱戴人的原则,使此类不礼貌、不尊重人的现象没有再次发生。
以上在杨家沟发生的两件事,毛主席、周副主席谆谆的教诲使我永远记忆犹新,在今后无论是军旅生涯,还是在国务院机关任职期间,我都注意加强各方面的学习,提高思想素质。


在陕北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


这段时间,如毛泽东主席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中指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粉碎蒋介石的进攻之后,现已大举反攻。南线我军已向长江流域进击,北线我军已向中长、北宁两路进击。我军所到之处,敌人望风披靡,人民欢声雷动。”“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声响彻中华大地,全国各大战场正向着有利于我军的形势迅猛发展。这一时期发生了在陕北的最后几个小故事。

佳县之行


在神泉堡,毛主席日夜伏案总结、研究指导中国革命的理论,连续发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行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公布中国土地法大纲的决议》等一系列著作。紧张繁重的工作,日夜过度的思虑,毛主席深感疲劳,体力不佳。此刻传来刘邓大军于10月初进抵长江北岸。从而在国民党统治的心腹地区插进了一把利刃,实现了毛主席千里挺进大别山的战略意图。几天来毛主席兴奋异常。为保证毛主席的身体健康,周副主席提出请毛主席到佳县附近走走看看。一来搞搞调查研究,了解下面的情况;二来换个环境休息休息。周副主席时常告诫我们,人不能太疲劳,工作应有张有弛,会休息的人,才能更好地工作。这就如同打仗,连续紧张的激战之后,必须休整,以利再战,否则获取革命最终胜利就没有十分把握。为积蓄精力,恢复体力,毛主席同意到佳县境内的黄河边看一看,神泉堡由周副主席留守主持工作。
佳县位于晋陕黄河峡谷以西,滔滔黄河水从北向南相依流淌,佳县西南由天险佳芦河环绕,佳芦河与黄河交汇处,自然形成一座座远古神奇的山峦,雄踞于巍峨险峻的高山之巅,险滩之上,造成三面绝壁凌空,铁石般铸造的历史文化古城,即铁佳州。
这天,毛主席骑上小青马,任弼时同志及江青骑马随后,汪副参谋长及团里一位领导共同陪同,我带少许警卫部队随行周围,一支短小精悍的队伍,一行大约有数十位,迎着深秋温暖的阳光,向建在高山之巅的佳县城缓步行进,一路上大家心情格外豪爽。
从神泉堡来到佳县县城。县委领导迎接了我们,安排毛主席先后参观佳县的市场、造纸厂,时间一长,有点累,在街上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县城里人来人往,接触到的事物及所受的教育,毕竟比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多,其中许多人有文化,懂礼貌,脑子反应也快,我们一行人刚进县城,就引起许多群众的注意,想方设法与我们接近,了解我们中到底有没有老百姓心目中日夜思念、仰慕已久的伟人毛泽东。只见县里几个女学生,看我们刚坐定,急不可待地招呼几个小孩子,向我们这边跑来打探情况。
“叔叔,你姓什么?”一个大约六七岁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凑到毛主席身边,一手死死拽住毛主席的衣角,一面仰起红扑扑可爱的小脸向毛主席发问。
“我姓李,叫李得胜呀。”毛主席微笑着拉过孩子的小手爱抚地随意回答。
孩子也许没听懂,或许不大相信,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噘着小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毛主席,似乎想从眼前这人身上得出另一种答案。
同一时间,还有一个小孩子,跑到江青身边,询问她身旁的任弼时同志姓什么。
江青在我们这一行人中,是惟一的女同志,身着灰布军装,精神抖擞,正与围观的女同志说笑谈话,其中几位总以神秘的目光打量她,与孩子们一样,也提出相同的问题。江青都大大方方一一简单回答。
“他是我们昆仑支队的司令。”江青指着弼时同志说,显然有意回避正题,孩子听后伸伸舌头满意、开心地跑开。
“那,他是谁?”一位女同志直指毛主席追问江青。
“他,他姓李呀!”江青从容自如地回答。
“不对,不对。”那位女同志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总之。这里的人民群众似乎已预感到我们之间有个不寻常的人物,纷纷向我们打听,只是为了验证。使我们深深感到,佳县人民除对毛主席的拥戴外,还增添一份无限崇敬的心情。为不再使更多的群众围观,毛主席一行稍事休息后,就离开此地。
在佳县城吃过午饭,继续向佳县白云山方向进发。一路上毛主席兴致挺高,与大家有说有笑,论古道今,是自从撤出延安后少有的一段轻松时光。
我们顺坡道往前走,接近白云庙时,上山赶路同行的人越来越多,三五成群,近前一打听,那天是阴历九月初九,正是白云山赶庙会的日子。据说,每逢农历三月初三,四月初八,九月初九都是大庙会,过去因连年的征战,百姓们担惊受怕,哪有心思赶庙会。现在可好,国民党、胡宗南的军队早已溃逃,又时逢秋收将过,粮食入仓,吃喝有望,老百姓怎能不欢心鼓舞啊!因此,赶庙会的人就显得特别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熙熙攘攘,好一派和平景象。我们警卫毛主席一行随赶庙会的人群,沿着依山傍水的盘山小路,一步步向白云山的顶峰白云观走去。


毛主席送牛奶


“中央三委”会合后,西柏坡上上下下,欢天喜地。尽管没有举行任何形式的欢迎会,但是同志们都感到紧张的行军生活已过,又像回到延安生活得分外轻松愉快。毛主席到西柏坡的第三四天,放映了一场电影。记得中央领导同志,刘少奇、朱老总、周副主席和任弼时同志等都去了,在毛主席住处前的草坪上,给首长们放了几排凳子,其它人就地围坐或站着看。影片是苏联一部俄语战斗片,师哲同志坐在毛主席身边充当翻译,那时放场电影大概是作为庆祝“中央三委”会合吧。
听说西柏坡放电影,人们奔走相告,像过节一样,村前村后的人都向电影场拥来。很多人是第一次看电影,当银幕上出现飞机、大炮、坦克车等时,又惊又喜,十分惊奇,观众席上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开始每放一场电影,无论机关、部队,甚至西柏坡、东柏坡的老乡们,都赶来看。地方小人多,后来决定同一部片子放两次,在河沟东边中央机关部队驻地放一次,在河沟西边为附近人民群众再放一次,这样仍觉拥挤,后来,干脆一部新片子来了,先给人民群众放,尽可能满足要求,结果形成一种制度,机关部队工作人员有什么待遇,附近老百姓也会有相应的好处。
这天放电影,除中央领导同志外,就是机关和部队的人员,因而,电影场的秩序较好。
电影演完,毛主席站起来刚要走,一眼看见我爱人抱着我们的女儿站在不远处,正准备离去。
“高富有,这是你爱人吧!”毛主席特意向我走来微笑着对我说。
“是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嗨,孩子长得很好,有奶喝吗?”毛主席转向秀英,与她握了握手,又拉着孩子的小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说。
“早就没有了。”
“给她吃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小孩子,冲些米糊糊、面疙瘩,或蒸个鸡蛋羹什么的。”秀英无拘无束,直来直去地说。我在一旁,真有些着急,想让她讲得简单些,不要耽误毛主席宝贵的时间啊!可是毛主席一点不嫌她讲话哕嗦,非常有兴致地耐心听。
“为什么不给她牛奶喝呢?再给她补充些牛奶嘛!”毛主席认真地提出建议。
“牛奶?这里哪有啊!”秀英惊奇地回答。
那时在西柏坡,尽管物质条件比延安、陕北、晋西不知好多少倍,最起码能吃饱肚子了。可说喝牛奶,还是极有限,当时中央机关养了几头小奶牛,产奶量很少,只能供应中央领导和年大体弱多病的同志,及延安迁过来的幼儿园小朋友们食用。
“牛奶,牛奶,再困难也要保证小孩子喝上,不能让小孩子挨饿,也不能让他们再受罪了。”毛主席深情地默默念叨着。
“小孩子不能没有牛奶喝。请你转告管理员,我的牛奶不喝了,从明天起,给她喝。”毛主席转身对跟随他身边的同志说,越说口气越重。
听毛主席所言倒使我们两口子过意不去了,当时实行供给制,高英虽然没有牛奶喝,但也能从供给部得到一份供应,我还有些津贴可以买鸡蛋等补充营养。按理比农村孩子的营养应该好多了。可是,毛主席讲了话,不好再推托,否则他会不高兴。顿然间我们夫妻俩从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限的感激之情,我只是一名普通干部,我的女儿也是中国孩子中极普通的一员,却得到主席这么大的关爱,我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从那之后,我的女儿高英每天可以得到一小桶牛奶,孩子很爱喝,没多久,圆圆的小脸红润润,眼睛乌黑更亮了,主席的关爱,增加了营养,孩子的体质发育很好。
但是,孩子总喝毛主席的那份牛奶,我和爱人总觉不安。一天我找到管理员,提出孩子喝了一段时间牛奶,已经够了,现在该退回去,以后也不要了,不可影响主席食用牛奶。
“毛主席说给你的,你不要,自己找主席去说。我不能不给。我卡了,主席问到我该怎么说!”我很清楚,管理员讲的句句是实话,不能强人所难。可是,这件事总使我心中不得安宁。
毛主席的关心,也引起各方面的重视。时间不长,中央办公厅特别会计室主任赖祖烈,给我的小女儿批来很大一桶奶粉,并说:“以后有困难尽管跟我说,不要再找别人。”他全然不知,毛主席给我女儿牛奶,并不是我们找的,完全是一种偶然的机会。毛主席自己发现后提出来的。
此事已经过去几十年,每当回忆起西柏坡的那段生活,总会想起毛主席送我女儿牛奶这件事,老伴活着时也总爱念叨:
“我们英英是喝毛主席给的牛奶长大的!”我的女儿后来在解放军一所医院里任军医,做了妈妈,也常给孩子们讲毛主席送牛奶的故事。毛主席关心下一代健康成长的事,常常震撼着她,讲到动情处,不免声泪俱下,她对毛主席的感情确实很深。

(选自《共和国元勋轶事——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原常务副局长高富有回忆录,高富有 高英 著 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中国文革研究网录入,引用时敬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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