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道--周惠与庐山会议》zt
(2009-11-18 21:3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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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往脸上抓肉
--谈《天道--周惠与庐山会议》
赵清学
12月4日10版的《南方周末》上,有篇文章,叫《写历史和编故事》,写得很好。文中举了两个例子,其中第一例,说某副总编当年曾直接抵制过林彪的一句顶一万句,句句是真理,这纯粹是往自己脸上抓肉。
今年早些时候,我看到一本书,叫《天道--周惠与庐山会议》。周惠,既非军事俱乐部成员,又非造反秀才,写他与庐山会议的回忆录,而且洋洋2_6_万言,实在令我愕然!
周惠在庐山会议上能有多少活动内容?开卷看来,从头到尾,连全书的四分之一都没有。书中有点庐山会议的真实情节,也是早在李锐的《庐山会议实录》里看到过的。直接写周惠与庐山会议的重要情节又很不真实。
例如,书中多次出现彭、黄、张、周、周的提法,当然后一个周指的是周惠。这个提法,既非事实,又不严肃。《中国共产党八届八中全会关于以彭德怀为首的反党集团的决议》中,凡点名处,均为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不见周惠踪影;庐山会议全部文件,凡讲到反党集团的,也全是彭黄张周。为什么在38年后,周惠会被塞到反党集团里去,来个彭黄张周周呢?在庐山会议上,周惠作过批评检讨,这是事实,可没作过批评检讨的能有几人?能都塞到军事俱乐部里去吗?
中央对待周惠与对待彭黄张周是根本不同的。周小舟硬着头皮顶住,周惠被挖了彭德怀的墙脚;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被调离了国防、外交、省委第一书记等工作岗位,周惠省委书记的职务未动,回湖南与张平化召开省委扩大会,传达庐山会议精神,批判周小舟反党集团,在湖南省委扩大会上,周惠坐在台上眉飞色舞当批反党集团的主帅,周小舟坐在台下满面忧愁地挨批;省委扩大会撤了周小舟省委常委、省委委员的职务,周惠又被选为省委书记。这哪里是彭黄张周周?
又如,该书在挖彭德怀的墙脚一章中,描述周惠被毛泽东找到美庐去单独谈话,毛只说了句找他来谈话是挖彭德怀的墙脚,即被周惠抓住,叫了起来:怎么我是彭德怀的墙脚?严肃地说:我不同意。接着周惠把自己的经历和他所知道的彭德怀,结合党的历史,对毛数了一番。如毛主席是伟大领袖,朱德、彭德怀……都是传奇式的英雄……是纯之又纯……彭总这个人脾气大,爱骂人,但从不搞阴谋。不少人都怕他,特别是行为不检点的高级干部。他如果搞阴谋,就不骂人,就封官许愿了。主席,你说是不是?彭老总说过他从前不服你,事实证明你正确后,他真心服了你,拥护你。当毛泽东说彭德怀一贯反对我时,周惠说:主席呀,你这样说不妥吧?我虽然年轻,不了解历史,可你让他当司令,当国防部长,军委日常工作都交给他管,对吗?他一贯反对你,你怎么能把三军都交给他?这话能讲通吗?他一贯反对您,您还把军权都交给他。要不就是没有一贯反对您,要不就是您把军权交给他交错了。可他掌握军权31年啊。
书中写到,周惠直数落得毛或垂下眼帘,吸烟、静听、不语,或沉默良久,一口接一口吸烟,或怔住了,继而一笑,笑得略显尴尬,点点头,或移动一下身体,换了换坐姿,似乎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周惠会使运筹帷幄的大政治家、大策略家感到不自在,最后毛泽东点点头,今天就谈这些吧。
二人谈话,没记录,没录音,又没旁证。只有结果是清楚的:是毛泽东把周惠挖过来了,而不是周惠把毛泽东训服了。
《天道》关于湖南反右派,也有绝妙的描写,照本录来,以供欣赏。
一九五七年反右时,周惠主持省委日常工作,反右斗争,当然责无旁贷。多数被揪出来的右派在本单位都非庸庸之辈,也不乏血性,所以被揪之初还都嘴硬,后来七斗八斗,面对党和人民的名义便都老老实实低了头,拿着忏悔、检讨、揭发的认罪书,真心诚意地一遍遍作检查,甚至声音颤抖、泪流满面地将一顶顶政治帽子乖乖地戴到头上……
周惠曾为其中某些熟人惋惜:也太容易认账了,怎么听几句口号就把自己一辈子的政治生命交了出去?糊涂,没骨头。
周惠也曾为其中某些熟人惊讶。相处那么久,他们检查出来的思想和错误自己怎么毫无感觉……这人可真是善于伪装,隐藏极深……
让我们再看看周惠在反右派时,是怎么说的吧?他说:
你说你不是右派?!我只要把干部群众叫来,让你往中间一站,你就成了右派。
周惠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新湖南报》由于没突出宣传周惠个人及他分管的农村工作,便心怀不满,先是撤换报社领导人,继之给坚持正确办报方针的同志戴上反党反领导的帽子,最后打成右派反党集团的有54人,把报社的骨干一锅端了。报社的右派是他这样打出来的,全省3万多右派何尝不是这样打出来的。
在湖南,一个反右派,一个反右倾,受损伤的人达六位数之多,有的妻离子散,有的家破人亡,然而,人们还是通情达理、宽宏大量的,不计较政治运动中的个人责任。反而周惠在40年后还往他伤害的人那痛处捅刀子,真是岂有此理!
老同志写写回忆录,将自己的道路(顺逆、得失、胜败、正误)真实地写出来,给人以启迪,以借鉴,甚有好处。有点隐恶而扬善也不太要紧。切莫颠倒是非,包装自己,叫人耻笑。
(原载1998年12月25日《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