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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鸳鸯蝴蝶不害人

(2009-02-26 21:30:07) 下一个
张恨水:鸳鸯蝴蝶不害人

张恨水(1895~1967)安徽潜山人,原名张心远,笔名“恨水”,取自李煜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一生著作等身,有“中国大仲马”、“民国第一写手”之称。

夜深时分,15岁的李存光偷偷从阁楼探出头去,楼下母亲房间已漆黑一片。他蹑手蹑脚合上窗子,点亮煤油灯,从书包里拿出张恨水的《八十一梦》。一个星期内,这是他从学校图书馆借出的第三部张恨水小说,和之前一样,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50多年过去,李存光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上还满是笑意。这位中国社科院现代文学专业的教授,毫不讳言其对张恨水作品的喜爱:“用今天的话,那时候,我是他的粉丝。”

学者陈寅恪也是张恨水的粉丝。早在西南联大之时,陈寅恪身染重疾,双目失明,他请好友吴宓去学校图书馆,借来张恨水的小说《水浒新传》,每日读给他听,这便成了他每日病床上的惟一消遣。

张恨水一生创作小说120余部,3000余万字,现代作家中无出其右者。他的读者上有鸿儒,下至白丁,但由于戴上了“鸳鸯蝴蝶派”的帽子,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始终没有张恨水的一席之地,偶尔出现,也是“带着浓烈政治色彩的批判,贴在书页的三五行中”。

直至2003年,由张恨水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金粉世家》热播,这个沉寂多年的“民国第一写手”,才又重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正如李存光所说:“他对历史细节的准确把握,对市井百态的生动描绘,对人性、社会的深刻洞察,研究文学史,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上世纪30年代的北平,有五六家报纸同时连载张恨水的数篇长篇小说。其小说悬念丛生,人物命运跌宕起伏。每天下午两三点,就有很多读者在报馆门前排队,欲先睹为快。小说中一女主人公积劳成疾,命在旦夕,读者来信竟如雪片般飞涌报馆,异口同声地为其请命。

张恨水的代表作《啼笑因缘》,再版二十多次,先后六次拍成电影,创下了一个记录。还有不法书商盗用张恨水的名字,攒出了一百多部伪书,在市面上销售,倒也卖得不错。

其时,文友中风传:每天晚上九点,报馆来索稿的编辑便排队等在张家门口,张低头在稿纸上奋笔疾书,数千字一气呵成,各交来人。甚至有一日,他坐在麻将桌上上了瘾,报馆来人催稿子,他左手打麻将,右手写,照样按时交稿。

记者向张恨水的女儿张政求证,她微笑着否认了这些传闻:“父亲的写作很辛苦,在书桌前,他俯伏了一生。”

张恨水曾自比“推磨的驴子”,“除了生病或旅行,没有工作,比不吃饭都难受”。在张政的记忆中,父亲“大约每日九点钟开始写作,直到下午六七点钟,才放下笔吃晚饭,饭后稍事休息,然后写到夜里十二点钟,日复一日。”

张恨水“稿德”之佳,在报馆编辑中也有公论。向他约稿,几乎有求必应,也从不拖稿,《金粉世家》连载五年零四个月,只是因为女儿患猩红热夭亡,过于悲痛,停登过一天。而二十四小时之后,又将后稿补上。

当时,高官政要纷纷以结交张恨水为荣。蒋介石、宋美龄前往看望,张恨水客气接待,却让佣人送其出门;张学良派副官赴京,邀张做文化顾问,挂个虚职,月薪100大洋,张恨水却以“君子不党”婉拒。

这个带着皖南口音的“乡下人”,一生未入任何党派,也不任公职,奉行“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的人生守则,姿态低到极致。他曾自言道:“写字就是营生罢了,如同摆摊之类的小本生意,平淡如斯,实在如斯。”

他引以为荣的,是“自家在北平的大宅子,是用稿费换来的”,“全家三十多口人,靠一只笔,日子倒过得不错”。宅院里有他亲手种的枣树,槐树,樱桃树,桑树,丁香,“隔着大玻璃,观赏着院子里的雪和月,真够人玩味”。

有人非议其小说尽是“风花雪月,鸳鸯蝴蝶”,他从不辩驳。有友人当面问起,他只是温和地反问:“鸳鸯与蝴蝶……和人的关系、感情都处得不坏,几曾见过人要扑杀鸳鸯蝴蝶?又听说过鸳鸯蝴蝶伤害了人?”

1948年底,正值新旧政权交替之时,张恨水突患中风,丧失写作能力。随后,经周恩来特批,聘请其为文化部顾问,按月发给600斤大米。1954年,张恨水病情刚好转,便辞去职务,又专事写作,以此谋生。

张政向记者回忆,此时的张恨水,已经是步履蹒跚,口齿不清,“爸爸伏案而作,夜深人静,只有窗前一丛茅竹的影子,和他默默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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