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汪曾祺
(2009-11-28 07:2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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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慕尼黑孔子课堂讲汪先生短篇小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1974年的批林批孔运动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我已经来到慕尼黑孔子课堂与德国人一起读汪曾祺先生的短篇小说。
汪曾祺(1920年3月5日—1997年5月16日),江苏高邮人, 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早年毕业于西南联大,师从沈从文,1940年开始写小说。历任中学教师、北京市文联干部、《北京文艺》编辑、北京京剧院编剧。1958年被划成右派,下放张家口农业研究所。文革中曾参与样板戏《沙家浜》的定稿。1979年重新开始创作。80年代以后写了许多描写民国时代风俗人情的小说,在短篇小说创作上颇有成就。“所作小说多写童年、故乡,写记忆里的人和事,在浑朴自然。清淡委婉中表现和谐的意趣。他力求淡泊,脱离外界的喧哗和干扰,精心营构自己的艺术世界。自觉吸收传统文化,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显示出沈从文的师承。在小说散文化方面,开风气之先。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迷上汪先生的作品,是受了小学同学严大记者(《文汇报》驻慕尼黑特派记者)的影响。先是能找到什么版本就看什么版本,后来觉得不过瘾,就在一次回国时买下了他的八卷本全集,又背回了德国。他一生没写过什么长篇,这一点与奥地利作家茨威格(Stefan Zweig)有些像。从写作风格上看,则比较接近当今瑞士作家彼得•施塔姆(Peter Stamm)。他从不翘起一根手指教训读者,而仅仅把自己所观察到的生活小事娓娓道来。
他出身书香门第,国学功底深厚。写一手好字、画一手好画、炒一手好菜。港台作家到北京常有去他家蹭饭解馋的,据说他家小保姆的厨艺都让他熏陶得身手不凡。在国外看他那些写中国美食的文章更是让人垂涎三尺。“他长于江南,定居于京城。翻阅他的作品,不乏风和日丽、小桥流水的江南秀色和小四合院、小胡同的京城一景,极少见到雷霆怒吼、阔大无比的壮观场景。汪曾祺凭着对事物的独到颖悟和审美发现,从小的视角楔入,写凡人小事,记乡情民俗,谈花鸟虫鱼,考辞章典故,即兴偶感,娓娓道来,于不经心、不刻意中设传神妙笔,成就了当代小品文的经典和高峰。”
“当今社会,由于复制技术造成的那种虚拟幻化的大文化、大话语、大叙事,因为它们的虚幻和刻板,已经不再具备可体验的审美特征。真正具有可体验的美的特征的,恰好是真实的个体生存中的无时无刻不在的小文化、小话语、小叙事。汪曾祺在中国当代文坛上的贡献,就在于他对大文化、大话语、大叙事的解构,在于他对个体生存的富有人情味的真境界的昭示和呼唤,在于他帮助人们发现了就在自己身边的凡人小事之美。美在身边,美在本分。 汪曾祺散文的精神气质和艺术神韵之所以能对读者产生强大的魅力,就在于他对凡人小事的审视,能做到自小其小,以小见大,而不是自大其小,以小媚大。……现代人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身边的凡人小事还没来得及完全呈现自己的意义就被抛到记忆的背后。由此看来,人们除了被忙包裹、挤压之外,似乎根本体验不到人生还有什么其他乐趣。汪曾祺的散文在向人们发出这样的吁请:慢点走,欣赏你自己啊!”
作为作家汪曾祺在中国文学史上是有他永远的席位的。最近他的家乡又为他开通了个人网站(虽然有些链接还是空白的,但总算起了步):www.wangzengqi.cn。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汪老先生的一位超级粉丝最近推出了一本新书《一汪情深:回忆汪曾祺先生》(苏北著,上海远东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25.00元)。苏先生最早曾手抄过汪先生的作品,他写道:“我虽不敢枉称是汪先生的学生,但我是读汪曾祺最痴迷、最持久的一个。”
今年法兰克福书展我本希望德国哪家出版社能推出汪先生的作品,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德国出版社更垂青那些能来德国朗读自己作品的青年作家,我曾愤愤不平地想,歌德、席勒早就无法亲自诵读自己的作品了,但这并没有耽误德国出版社继续靠他们赚钱。作为一种无声的抗议,我从上星期开始每周一次在这里的孔子课堂与德国人一起读原版汪先生短篇小说。学生们中文水平好得出乎意料,跟他们一起读汪先生的著作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也许今天的学生就会成为明天汪先生的出色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