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63)
2012 (3)
2014 (185)
2015 (285)
2016 (536)
2017 (259)
2018 (232)
2019 (307)
2020 (341)
2021 (248)
2022 (322)
2023 (273)
中国画应该从整体看是一幅画,分开看,都不是画,是书法
中国画应该从整体看是一幅画,分开看,都不是画,是书法。
书法关过不了,画法关也过不了。金石、书法、诗文,画画的人都必须熟悉。
书法是艺术,因此与绘画一样,有真感情就美,矫揉造作则丑。
书法柔媚者,世以为美,其实极丑。大凡人无独立之人格,其艺术则柔媚,既无独立人格,何来美?
写字要真下功夫,不能光写字。沈寐叟就是写得多,想得少,偏于考据方面去了。我们学字则不必如是。
写字有下苦功夫一派,所谓“闭户数年,埋笔成冢”,如邓石如、包世臣等到人。但不可忽视看帖功夫,多看多想,然后有得。如一味以为只要多写便可写好,则八字先生天天写干支,道士常年作阴骘文,可写成书家么?要之,苦功固不可废,而尤须多看多想,多看古碑帖,得其神理。古人所谓“心摹手追”,须心摹有得然后手追有成。
初学写字下笔要重,以后则要越写越轻,若不费力。如初学即轻,则会越来越轻,越写越浮了。
写字最初要求重、雄强,不要去追求清、隽永。
金石书画皆以雄强为第一。有人谓雄强即有气势,此不尽然。如黄山谷之字,剑拔弩张,可称雄强乎?《急就章》含蓄丰润,可谓不雄强乎?实则黄字骨多肉少,内蕴单薄,其心胸在柳公权之下,不能算雄强。雄强者,是内健,是生命力长久,比不垮。书法中,钟、张属雄强,雄强之反面是纤弱,一比就垮。
学写字既要学雄强一路的,也要学浑涵的,既要学粗笔的,也要学细笔的。如果全学豪放一路,则将失之于野。
一幅书法须有整体之妙。整体之妙在于风神。
初学书法绘画,重在大方,格局要高,好坏尚在其次。
字总要写得开展,要大方、华贵。只要悟通一种方法,即可以随便写都成。
八大山人、石涛的书法好,根源在其胸襟开畅。与他们比较,颜、柳、欧、苏、黄、米、蔡诸人都是羁绊太大,即有佛家所谓“障”——名利障,各种障。
书与画,无论结体、用笔都要独特,要变化莫测,使人不可见其端倪。
写字需通六书。通六书则了解造字原料,可以把字抖得散,挼得拢,如以面做包子,可随意拿捏。能有组织五千字的功夫就了不得了。不能死抱住别人的字体,要能自己造形。
少时听陈步鸾先生言:写字是素养之一项,写字是习静。人一天动多时,要能静,写字虽也是动,然动中有静。长期写字,能变化人之气质而不自知。
中锋,是笔毫直。即使笔管倒着,只要毫还是直的,也是中锋。
侧锋,是笔毫偏。即使笔管是直的,只要毫是偏的,也是侧锋。
过去论书法的人讲,某书家写的字对日观之,中心有一黑线,便是中锋用笔的典范,这是无稽之谈。王珣 伯远帖
书法用凿笔倒锋向外行,运笔如刀,近人书法常如此。余见于右任、谢无量、马一浮写字都是如此。
书法每苦落笔为难,虽云峻落逆入,亦言其意耳,欲寻模范,仍当于汉分中求之。
常人写楷书慢,写草书快,其实要楷书写得快,草书写得慢,要达此境很难。草书行笔应裹行,不得直来直去。
写楷如写草,写草如写真。楷是楷模,本篆书而来。楷书,不能只就唐宋说,隶书、八分书也是楷。
写行书要慢笔多,快笔少。
邓石如书法功力虽深,但缺少天趣,多技术性,缺艺术性。
伊秉绶《郙阁颂》,气度大,乍一看会觉得不好看,这是其美内蕴。一般的人写字,用笔总是躲躲藏藏,他写来笔笔丢伸,无一点取巧处。画画亦需如此,总要解衣磅礴,大气盘旋,不去着重细部才好。
何子贞以篆笔写隶书,很好。
学字学画都不能但求形似。何子贞写的《张迁碑》、《石门颂》,都不是《张迁》、《石门》本来的样子。这一点可以启发学画的人。
清杨岘山写《礼器碑》得其神,入化境。
吴昌硕隶书有天趣。
近世书家中学北魏碑的,公孙长子是第一人,此人有才气,富收藏,成就在赵之谦之上。
郑孝胥、丰子恺、于右任、谭延闿之书法,均属第一流,然就中较之,郑为最,丰次之,于、谭最后。盖郑、丰写来若漫不经意,似儿童;于字气势大,难点多。好的书法,应若佛祖,见之使人生恭敬之心而不觉可畏。只是气势大,则若睹大官,只见其容仪威严,尚看不出他的德。我们常叹道:“啊!这树多大!这山多大!”而从不说“这天多大”,“这地多大”。以其乃真大,而人遂不觉其大也。于德于艺均如此,使人不觉其大者乃真大。
学习书法,选好一种范本要长期写,甚至写一辈子,以此为自己一生书法的骨干。此外再兼收并蓄其他作品的好处。用来丰富这一种。但不能仅注目于碑帖,殷周铜器、秦权量诏板、汉砖石瓦当文字皆宜究心取法。
写字应以古人某一种书体为基础,写熟之后,再写其他。写其他也是为了丰富这一种。如盲目临帖,见异思迁,不过白白浪费精力罢了。
写字要一种一种写上手,对其结构、点画、笔法都了解了,再放下另学一种。
要写好,总需从篆隶下功夫。“写字容易识字难”,先要认得字,要懂得一般的文字学。
石鼓文讲疏密布白,小篆讲停匀安排。
写隶书者未能进入能欣赏殷周金文、秦汉砖瓦石刻文字的境界,谈不上高格。
李斯所书权量诏板,格调较汉人为高。
学书法可在汉简中受到启发。汉简境界高,首先是朴素,所以就高了。
写汉隶可变一下,变为篆体;也可用篆笔写隶书。
书法以秦、汉为最高。西汉高于东汉。汉以“言文书制”取士,故善书者众,前人云“二王后无书”,实则二王比起汉人已薄弱了。
我对《祀三公山碑》、《吴天发神谶碑》、秦权量诏板用功三十年。《三公山》、《天发神谶》实为中国书史上的两支雄笔。其中尤以《三公山》气度大,写得满不在乎。
写隶书须笔势滚动运行,谓之捻笔,须此法方得一波三折之旨。隶书源乎篆而异于楷,篆楷之间,隶书更近于篆,其笔顺先后亦与楷书不同而更似篆书,因此,习隶书不从篆书入手,终难得高古之意,此理知者盖寡。
蔡邕《篆势》、卫衡《隶势》,鲍照《飞白书势铭》讲书法之结构、变化、气势,极尽其能事,习书画者须熟读之。
不是所有的汉碑都好,如果书法少变化,无趣味,虽汉碑亦未必佳。
书法当然是汉魏六朝好,那是兴盛时代,隋唐是其余波,逊一筹了。
学古碑石文字在于体会古碑精神,《张迁碑》等汉隶,何子贞都临过八十次、一百次以上,他的心得都在此临本里面,我向何子贞学,等于跟他合作,他学的帮我学了,我少走许多路。
李白所书《上阳台帖》,落名“太白”,写得近似“大二日”,很象“大大白‘,很有启发性。艺术品须偶一望去易生错觉方有趣。若用此笔法画山水、花鸟,是为最高格。
北魏碑原本皆工整。我们学它,取“锋利”二字足矣,不必亦步一趋,不必模拟外貌。善学者,要反其道而行之,彼字形短,我则长,彼长我则短。彼是正楷,我临成行书,如此之类。
学字最低应写六朝墓志。
《爨龙颜碑》如浑金璞玉,然又精丽高峻。下笔如昆刀切玉,但见浑遒;布势如精工画人,各有意度。血脉源于《杨淮表记》、《石门颂》,于浑厚生动中兼茂密雄强之胜,为正书极则。昔人称李斯篆书画若铁石,体若飞动,可移以形容此碑。
《张黑女碑》如骇马越涧,偏面骄嘶,雄强无匹,颇带质拙。
《张猛龙碑》如周公制礼,事事美善;结构之长短俯仰,各随其体,隶楷极则,精丽精能。
《天发神谶碑》师王莽《嘉量铭》,奇伟惊世。
《衡方碑》丰茂凝整,为朱登所书,虽非知名人,然已工绝如此。
古代讲“虫书”,是说字写得象虫蛀纹,象蚕、蛇。陆机的《平复帖》写来如饥蚕昂首、蚯蚓钻泥,这是以画法入书法,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无一点着象。
凡小楷,均须于朴实中寓风韵。晋人小楷只是古朴而无风韵,若以之题画,需稍加改变,增其妍丽乃可。晋人书体及后来之正楷被称为“公文书”,是比较古板的。
学王字容易落入俗套。谢无量善学,他先写二王,再加上《千秋亭》笔意,则自成一家风貌。
古人讲执笔用“拨灯法”,即用笔如拨灯芯一般。有人讲成以腿拨马镫,则非矣,拨灯用指,写小楷就靠指法。王羲之善小楷,当用此法。
写小楷讲风致,风致在笔姿上体现。
中锋取质,侧锋取妍。王羲之用的是侧锋,因而王书妍美。
王羲之的字雄强妍丽,多侧锋。
《澄心堂帖》中有王羲之书《戒酒帖》,笔画粗者绝粗,细者如游丝,写得最好,临几十次也临不象的。
学一种碑,只需学它某一个优点就够了。如隋碑,可学其开展明朗。
颜鲁公学汉碑最用功,可从颜书中去认识汉碑,也可以颜书作桥梁去学习汉碑。
一般写写手熟,柳字及历代写得好的字都可以。
颜、柳、欧功力都很深。颜鲁公日书万字,写真书不界格而分毫不差,然则意趣却薄弱了。
苏东坡的书法好,但初一看,似乎看不出好来。不潜心体味就看不出的美,乃是真美。天地日月给予人无限好处,人日受之而不觉其好,反倒时时在抱怨,怨热怨冷,怨晴怨雨,其实没有四时冷热,又怎能有人?但“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这才是真美。
宋人黄山谷、米芾、蔡襄的字,都还在受法的束缚,无器宇,无启发人处。苏东坡认真写成的字也是如此。
李建中《西台题杨凝式风子题壁字》诗云:“枯杉倒桧霜天老,松烟麝煤阴雨寒。我亦生来有书癖,一回到寺一回看。”
第一句说笔势如霜天枯树,第二句说墨润,第四句说看一次有一次体会。最好的艺术品都令人百看不厌,因其内蕴无穷,启发人的智慧也无穷,看一次受一次启发。
写瘦金书要在褚遂良上用过功,才知其来源。
书法离帖、画法离谱,洵非易事。明人书法直是门外汉。文、沈、仇、唐全未懂书法三味,只一味中锋。到明末,青藤、白阳中、侧并用,方始有变。
写字作画均须事先胸有成竹,然后下笔无滞。清乾隆帝常以能书自负,游江南时,灵隐僧众求御书“灵隐寺”三字,跪列阶下,肃静异常。乾隆不假思索,提笔便写,才写“雨”头已占一半,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纪晓岚在旁,于手心书“云”字示意,乾隆方改写为“云隐寺”,纪于一旁急命僧众谢御赐寺名“云隐”之恩,这才下了台。大抵自命不凡妄胆大者,总是坏事。
从古代的丛帖到现在的书法选本,大都选得不好,都是帝王喜欢的东西,后人也人云亦云地凑热闹。现在来选古代书法作品,要用功重新去“发现”。
唐人功力深。如颜鲁公日书一万字,虽长文,前后字体亦相一致,然功力虽深,意味不及汉人。但康有为说得唐人一无是处,是一种偏激的看法。初学书者写褚、薛,是通过他们往上溯。只看古人好是复古,说古人都不好是极端。
本文节选自《石壶论画语要》陈子庄
微信扫一扫
关注该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