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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提起的,却不是忘记”

(2009-04-05 22:15:10) 下一个

“没有提起的,却不是忘记”

2006-5-15

16楼,19楼?

   五、一在杭州休假,恰逢买的楼房交付,带着两个宝贝验收。

地产商以狗屁不通的文法在院子周边挂了巨幅标语:“在中国,很世界”,我们与地产商签的合同是16楼,但小姐却带我们进了19楼,宝宝问我:“爸爸,我们不是16楼吗?”,我告诉他:“这个楼没有41314,楼,所以我们就变成19楼了。”,她看着我,愣了一下;看着她,我也愣了:“撒谎!大大方方地撒谎。”

地产商为了卖个好价钱,给大家一个面子,不愿意让买了41314楼的人面对现实:

123456780910111213141516、、、

123567891011121516171819、、、

4变成了512变成了1516楼也就顺理成章地变为了19,一座大楼,只有123层的标识是真实的,4—18层都在‘说谎’,一个标识,无关大局,但它是一个实实在在标识!地产商的政治手腕:“不要‘宣传’这里是4楼、13楼及14楼,令人们忘记这件事!”

撒谎,堂堂正正地撒谎,我不知道应当如何向我的宝宝解释清楚这件事。

   如果,我不变通些,按着合同回家的话,一定会错抱了别人的娇妻,发生的事,就不只是跟着别人学一句谎言的问题了,就像举着宪法要对现一样,只有两个字奉送:找抽!

   我不得不变通些,现实逼迫你不得不撒谎,不得不有所保留,说的斯文些是:“尊重谎言”,宽容是一种美德,否则你连家都回不去!

   所以,在这里生活,我们不得不把“尊重谎言”作为一种习惯,宽容些;行笔至此,我突然想起了王小波先生,他平静地告诉我们:“沉默的大多数。”

 

文革的记忆与禁忆

明天就是“516”,从香港报上得知中宣部要淡化此事,不许做任何报道与学术研讨。“516”,记他的人还有,但不会太多,大多数人知道却不记得,或者从来也不想记得。昨晚,坐在马桶上突然恍然大悟,“延安整风”与文革出如一撤,兴奋得我想给我的朋友打电话:延安整风之后老毛排斥了异己,确立了他的绝顶地位,文革,也被用来排斥异己,试图以此确立他的确绝对权力。

福尔莫司语录:“你看过99个案子就可以破第100个案件。”;伟大的波罗则更明确地指出:“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历史的进程也一样,了解强势,了解强势的博弈就可以理解过去,推断未来。

1949年,毛先生登城一吼,何等之威风凛凛:“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但是,他讲错了,真心地说了句谎话,从此真正站起来的是毛泽东和他的同事,及他们在全国的代理人---中国共产党。

从此刻起,人民兜里的钱少了、房子小了;腿软了、腰弯了、嘴巴‘甜’了、脑子却糊涂了,至少不敢明白了,从此学会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揣着明白装糊涂,偶尔有那么几个不识时务的,说了几句别样的话,都被掉起来示了众,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毛泽东的同事们,觉得站起来了,但却没有意识到:不能站的比毛泽东先生更高,用文革的语言讲就是:“爬的高,摔得很。”,于是,彭德怀、刘少奇从很高的位置,直线摔了下去,还连累了军队及地方的代理人---军官及党的干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文革的记忆

文革开始时我还小,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就觉得不一样了,先是很少能见到爸爸了;接着妈妈去了东北的帽儿山干校,临别时,妈妈还故作神秘地悄悄的告诉我:“去那里放猫!”,因为她知道我喜欢猫咪;哥哥去了内蒙的乌拉特前旗;大姐去了西双版纳;两个姐姐独自在家住;我却被送进了林业部的集体宿舍,领头的是个国民党的俘虏兵。

没有去集体宿舍前,在和平里九小读书,一天下午,同学们都往新挖的防空洞那里跑,我也跟了过去,在和平里七区粮店的对面,看到一个老太太,面朝北,坐在没有封顶的防空洞边上用剪刀在挖自己的右眼,血染了半边的脸庞,眼球已突出了眼框,嘴里含混不清地背着毛主席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品、、、”,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找不到可以帮助她的人;我看了,怕了,跑了,事后听说,她有眼疾,医院里因其出身不好,不给她手术。后来我就避开走那里,好在不久,我就转到了林业部的集体宿舍的边上读书。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妈妈从东北回来了,但,很快我就跟着妈妈、爸爸离开了北京,去了河南省西华县的经委干校,刘庄,那里是一个劳改农场。

我清楚地记得,6910月,北方的冬天,西北风里带着沙土,敞蓬的卡车,从卡车的货斗里下来时,只有眼睛和牙齿是亮的,吴亮平先生从卡车斗的前左角上摔了下去;分男、女宿舍,宿舍里睡的是炕,大房间,左右两排,通铺,当时还觉得挺好玩,没过两天,我就知道什么叫难受了,身上起满了水疱,水疱破了,沾在内衣上,最怕晚上脱衣服睡觉了。

516”分子,吴佳诚(音)先生因为油灯的残烟熏黑了桌子上面的毛主席像而被批斗,不日(次日?),他在苹果园中的一口井里自杀了。他住在猪圈里,与猪仅隔了一堵矮墙,没有窗户。

在干校的南面,有个村庄叫硝横,我们在那里上学,去上学的路上要过一条干河,逃学时我就和小朋友们一直在那里玩到中午放学,一同逃学的还有吴红(音),吴佳诚(音)先生女儿。逃学易,逃劫难。

后来,两个姐姐也来到了干校,干部们自己盖起了房子,每家有一间,一家人总算住到了一起。

71年,72年(?)母亲有病,返京看病,没有住的地方,住在Lou副部长留在北京的一间房子里,林业部宿舍的筒子楼,二楼一偶,真的是一偶,在东南角上,房间里堆放了很多东西,最显眼的要算在墙角处那台北京牌14寸的黑白电视了,电视机也只有五个频道,那个时代,电视里只有3个频道,还是从19点到22点。

那时在京看病,要先到单位去取‘三联单’,然后在到医院去看大夫的‘白眼’,偶然遇到个客气点的大夫,妈妈回来得讲好久。

 

文革的禁忆

巴金老先生一直主张建立文革记念馆,也一直没有建立起来,我猜,必有人从中设障,有人不愿意让别人记得这件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就像被封了爵位的海盗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曾杀捋无数一样,他非告诉别人‘他’是探险家;证据确凿时,实在躲避不了,就说那些都是船上的大副干的罪孽,与船长无关,我还想找他们算帐呢!

林彪,“四人帮”是两个政治垃圾桶,什么脏东西都可以往里扔。是谁在文革时重用了林彪,江青,康生,张春桥,姚文元及王洪文?

我知道,没有船长的提拔,水手永远也别想当大副。

516”,国内的媒体均不做声,我只在香港的经济日报的第A31版看到了整版的报道,分了三个题目:‘文革四十年 民间吁深刻反思’,‘弱势群体仍怀念毛泽东’,‘道德沦丧 200万人枉死’。

 

附件一,巴金,、、、我说“最好建立一个‘文革’ 博物馆”。

、、、

  建立“文革”博物馆,这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我们谁都有责任让子子孙孙, 世世代代牢记十年惨痛的教训。“不让历史重演”,不应当只是一句空话。要使大 家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最好是建立一座“文革”博物馆,用具体的、实在的东西,用惊心动魄的真实情景,说明二十年前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究竟发生了 什么事情?!让大家看看它的全部过程,想想个人在十年间的所作所为,脱下面具, 掏出良心,弄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偿还过去的大小欠债。没有私心才不怕受骗上当, 敢说真话就不会轻信谎言。只有牢牢记住“文革”的人才能制止历史的重演,阻止 “文革”的再来。 

  建立“文革”博物馆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惟有不忘“过去”,才能作“未来” 的主人。

 

巴老先生为了不让‘文革’重临中国,想要建一座‘文革’ 博物馆:“建立‘文革’博物馆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惟有不忘“过去”,才能作“未来” 的主人。”,似乎是‘知道了’,‘就行了’。可是,先生觉得‘文化大革命好得很’,‘十年、二十年再来一次!’从75年算起,已三十年有余,所幸,‘毛氏文革’却没有发生,社会环境不同以往了,政治领袖们,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了,‘上面一句话,下面乱半年’的情形不再会有了,但‘上面一句话’其威力却还是不能小看的。

30多年来,尽管‘毛氏文革’没有再来,但我们过得并不平静,巴老先生在‘反对精神污染’的时候担心:‘我怎么能相信自己可以睡得安稳不会在梦中挥动双手滚下床来呢?’;14年的时候,我听到了屠城的枪声见到了大批的‘反革命份子’,其伤痛至今未愈,其因果至今困扰着我和我的朋友们;28年的时候,03年末,连篇累牍的‘三块表’的广告宣传,我记忆犹新,那段时间,我所幸不读报,不看电视,不上新闻网站,但还是难彻底躲避,说不定什么时候,‘赖哈蟆就会蹦到你的汤碗里’。

尽管,A(毛)’文革没有来,但却见到了B’文革、C’文革,只是表象不同,性质都一样,谁又能保证日后没有D’文革?尽管它们的作用及时间各有不同,但绝大多数人被强奸却是它们的共同特征,其危害却也不容小看。

建立一个‘文革’博物馆,让人们仅仅满足于‘知道了’并不能解除我们社会所面临的风险;二战前,国际社会已清楚地估计到希特勒的危险所在,其战略意图在他的著作《我的奋斗》中已清楚的表明,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是不可逆转地发生了,数千万生灵涂碳。

 

‘结构---功能’。

巴甫洛夫有一只狗,他的狗见了骨头要流口水,别人的狗也同样会流;只要是‘狗’见到了‘骨头’,任何一只狗都会掉下口水来,就像贪官见到了钱。

因此,对于文革,我们仅满足于‘知道了’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还有人试图让我们忘记它,我们必需做些什么,要想避免社会再发生‘文革的功能’,就唯有改变产生文革的社会结构;否则我们就永远要悬着一颗心。

 516,文革四十周年,继续装聋作哑吧,尽管我不聋不哑。

但,我的自治力有限,也许,有时候,我会情不自尽叫出声来。

 

“六月,没有4号”

不日,又要到一个令人不快的日子了,“64

17年了,什么时候想起它,什么时候就痛,真想吃一粒‘摇头丸’:“64 NONONO!、、、”

17年了,在广场上静坐的学生们,在京城里以血肉之躯阻碍坦克铁链的孩子们,如果幸运的话,今天最小的也有32岁了,应当‘而立’了,也许,我可以幸运地成为他们的同事,但是,他们去了,走得很远,我却连喊他们一下的权力也都没有。

曾记得,8952821?)日,全球华人大游行,我和一位朋友,牧师,在历史博物馆的台阶上面,铺了几张报纸睡着了;17过去了,我却因此难眠。

 

“六月减431

早年中国人用农历,49年后,英明、伟大的共产党人顺应历史潮流改用洋历,也即:公历。

很久了,我学会了一个万能的词:“中国特色的XXX”,无论什么难事只要用“中国特色的XXX”去理解,就没有行不通的,此招屡试不爽,诸如,我们的政治、经济体系,牵动万人神经的股票市场等等。

64”也牵动很多人的神经,何必呢?搞得大家不愉快。

我设计了一个“中国特色的公历体系”,一言以蔽之:“六月减431”,全年依旧是三百六十五天,简单易用,且有效:让那些被它牵动神经的人翻破了日历也找不到“64”!

此招,尚可节约纳税人的钱。这样的话,我们的领导也就不必为此开会、行文的了,百姓们也要学着‘换位思考’,领导们多累啊;警察局也会因此少了很多麻烦,可以变成“敬茶局”,那些小偷、流氓是不必大惊小怪的,只要不发生“群体事件”,没有破坏安定团结就行了。

 

(此处为照片,2004 6 4夜,我带着小孩在维多利亚公园,孩子问我:“爸爸,他们在干吗?”,“他们在想他们的宝宝”---2004 6 4夜,维多利亚公园,香港。但我贴不上来,很遗憾。)

 

重读鲁迅的《为了忘却的记念》

心情郁闷,在网上下载了鲁迅先生19332月所写的《为了忘却的记念》,附件2:,看了越发郁闷。

读罢鲁迅的文章,我心痛得闭上了眼睛,文章变成了跳跃的语音:

“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

天气愈冷了、、、他的身上中了十弹、、、

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我在悲愤中沉静下去了、、、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那时是确无写处的,禁锢得比罐头还严密、、、

 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

在我看,现今的中国彼得斐的诗要改改:“生命诚宝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私欲故,二者皆可抛”。

 

但我也深深地知道,‘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那还是我,和我的朋友们。

 

 

 

附件1:文革”博物馆   巴金

 

         

  前些时候我在《随想录》里记下了同朋友的谈话,我说“最好建立一个‘文革’ 博物馆”。我并没有完备的计划,也不曾经过周密的考虑,但是我有一个坚定的信 念:这是应当做的事情,建立“文革”博物馆,每个中国人都有责任。 

 

  我只说了一句话,其他的我等着别人来说。我相信那许多在“文革”中受尽血 与火磨炼的人是不会沉默的。各人有各人的经验。但是没有人会把“牛棚”描绘成 “天堂”,把惨无人道的残杀当作“无产阶级的大革命”。大家的想法即使不一定 相同,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决心:绝不让我们国家再发生一次“文革”,因为第二 次的灾难,就会使我们民族彻底毁灭。 

 

  我绝不是在这里危言耸听,二十年前的往事仍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无数难熬难忘的日子,各种各样对同胞的伤天害理的侮辱和折磨,是非颠倒、黑 白混淆、忠奸不分、真伪难辨的大混乱,还有那些搞不完的冤案,算不清的恩仇! 难道我们应该把它们完全忘记,不让人再提它们,以便二十年后又发动一次“文革” 拿它当作新生事物来大闹中华?!有人说:“再发生?不可能吧。”我想问一句: “为什么不可能?”这几年我反复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我希望找到一个明确的回 答:可能,还是不可能?这样我晚上才不怕做怪梦。但是谁能向我保证二十年前发 生过的事不可能再发生呢?我怎么能相信自己可以睡得安稳不会在梦中挥动双手滚 下床来呢? 

 

  并不是我不愿意忘记,是血淋淋的魔影牢牢地揪住我不让我忘记。我完全给解 除了武装,灾难怎样降临,悲剧怎样发生,我怎样扮演自己憎恨的角色,一步一步 走向深渊,这一切就像是昨天的事,我不曾灭亡,却几乎被折磨成一个废物,多少 发光的才华在我眼前毁灭,多少亲爱的生命在我身边死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还是揩干眼泪向前看吧。”朋友们这样地安慰我,鼓励我。我将信将疑,心里想: 等着瞧吧。一直到宣传“清除精神污染”的时候。 

 

  那一阵子我刚刚住进医院。这是第二次住院,我患的是帕金森氏综合症,是神 经科的病人。一年前摔坏的左腿已经长好,只是短了三公分,早已脱离牵引架;我 拄着手杖勉强可以走路了。读书看报很吃力,我习惯早晨听电台的新闻广播,晚上 到会议室看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从下午三点开始,熟人探病,常常带来古怪的小道 消息。我入院不几天,空气就紧张起来,收音机每天报告某省市领导干部对“清污” 问题发表意见;在荧光屏上文艺家轮流向观众表示清除污染的决心。我外表相当镇 静,每晚回到病房却总要回忆一九六六年“文革”发动时的一些情况,我不能不感 觉到大风暴已经逼近,大灾难又要到来。我并无畏惧,对自己几根老骨头也毫无留 恋,但是我想不通:难道真的必须再搞一次“文革”把中华民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 渊?仍然没有人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小道消息越来越多。我仿佛看见一把大扫帚 在面前扫着,扫着。我也一天、两天、三天地数着,等着。多么漫长的日子!多么 痛苦的等待!我注意到头上乌云越聚越密,四周鼓声愈来愈紧,只是我脑子清醒, 我还能够把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同上次“文革”进展的过程相比较。我没有听到一 片“万岁”声,人们不表态,也不缴械投降。一切继续在进行,雷声从远方传来, 雨点开始落下,然而不到一个月,有人出来讲话,扫帚扫不掉“灰尘”,密云也不 知给吹散到了何方,吹鼓手们也只好销声匿迹。我们这才免掉了一场灾难。 

 

  一九八四年五月在日本东京召开的四十七届国际笔会邀请我出席,我的发言稿 就是在病房里写成的。我安静地在医院中住满了第二个半年。探病的客人不断,小 道消息未停,真真假假,我只有靠自己的脑子分析。在病房里我没有受到干扰,应 当感谢那些牢牢记住“文革”的人,他们不再让别人用他们的血在中国的土地上培 养“文革”的花朵。用人血培养的花看起来很鲜艳,却有毒,倘使花再次开放;哪 怕只开出一朵,我也会给拖出病房,得不到治疗了。 

 

  经过半年的思考和分析,我完全明白:要产生第二次“文革”,并不是没有土 壤,没有气候,正相反,仿佛一切都已准备妥善,上面讲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要是拖长一点,譬如说再翻一番,或者再翻两番,那么局面就难收拾了,因为靠 “文革”获利的大有人在。…… 

 

  我用不着讲下去。朋友和读者寄来不少的信,报刊上发表了赞同的文章,他们 讲得更深刻,更全面,而且更坚决。他们有更深切的感受,也有更惨痛的遭遇。 “千万不能再让这段丑恶的历史重演,哪怕一星半点也不让!”他们出来说话了。 

 

  建立“文革”博物馆,这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我们谁都有责任让子子孙孙, 世世代代牢记十年惨痛的教训。“不让历史重演”,不应当只是一句空话。要使大 家看得明明白白,记得清清楚楚,最好是建立一座“文革”博物馆,用具体的、实 在的东西,用惊心动魄的真实情景,说明二十年前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究竟发生了 什么事情?!让大家看看它的全部过程,想想个人在十年间的所作所为,脱下面具, 掏出良心,弄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偿还过去的大小欠债。没有私心才不怕受骗上当, 敢说真话就不会轻信谎言。只有牢牢记住“文革”的人才能制止历史的重演,阻止 “文革”的再来。 

 

  建立“文革”博物馆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惟有不忘“过去”,才能作“未来” 的主人。

 

 

附件2摘录 鲁迅先生19332月所写的《为了忘却的记念》:

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记念几个青年的作家。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两年以来,悲愤总时时来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我很想借此算是竦身一摇,将悲哀摆脱,给自己轻松一下,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

、、、

    天气愈冷了,我不知道柔石在那里有被褥不?我们是有的。洋铁碗可曾收到了没有?……但忽然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说柔石和其他二十三人,已于二月七日夜或八日晨,在龙华警备司令部被枪毙了,他的身上中了十弹。

    原来如此!……

    在一个深夜里,我站在客栈的院子中,周围是堆着的破烂的什物;人们都睡觉了,连我的女人和孩子。我沉重的感到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我在悲愤中沉静下去了,然而积习却从沉静中抬起头来,凑成了这样的几句: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但末二句,后来不确了,我终于将这写给了一个日本的歌人。

    可是在中国,那时是确无写处的,禁锢得比罐头还严密。我记得柔石在年底曾回故乡,住了好些时,到上海后很受朋友的责备。他悲愤的对我说,他的母亲双眼已经失明了,要他多住几天,他怎么能够就走呢?我知道这是失明的母亲的眷眷的心,柔石的拳拳(的心。当《北斗》创刊时,我就想写一点关于柔石的文章,然而不能够,只得选了一幅珂勒惠支(Kathe Kollwitz)夫人的木刻,名曰《牺牲》,是一个母亲悲哀地献出她的儿子去的,算是只有我一个人心里知道的柔石的记念。

、、、然而那本《彼得斐诗集》却在的,翻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只在一首《Wahlspruch》(格言)的旁边,也钢笔写的四行译文道:

 “生命诚宝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二者皆可抛!”

又在第二叶上,写着“徐培根”三个字,我疑心这是他的真姓名。

 

    前年的今日,我避在客栈里,他们却是走向刑场了;去年的今日,我在炮声中逃在英租界,他们则早已埋在不知那里的地下了;今年的今日,我才坐在旧寓里,人们都睡觉了,连我的女人和孩子。我又沉重的感到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我在悲愤中沉静下去了,不料积习又从沉静中抬起头来,写下了以上那些字。

    要写下去,在中国的现在,还是没有写处的。年青时读向子期《思旧赋》,很怪他为什么只有寥寥的几行,刚开头却又煞了尾。然而,现在我懂得了。

    不是年青的为年老的写记念,而在这三十年中,却使我目睹许多青年的血,层层淤积起来,将我埋得不能呼吸,我只能用这样的笔墨,写几句文章,算是从泥土中挖一个小孔,自己延口残喘 ,这是怎样的世界呢。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

一九三三年二月七—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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