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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伟随笔 |《茶叶店卖茶叶蛋，网红书店卖什么？》

(2022-08-27 07:02:06) 下一个

过去，书店是卖书的。

现在，书店是看书的。

自从线上开始卖书，书价就骨折，一不小心就是对折。线上卖书没有线下的门面租赁费、人工工资与五险一金。上线码上罗素的《西方的智慧》，立马出现六种译本，丰富到足以让你迷茫；如果写上学者名字，垂下一串著作，；如果注明历史人物、事件，或某领域，相关内容的书名，一连串从上垂直到下，像放竹片帘式的瀑布而下，一瞬间！即专业又系统，具备图书馆与资料室的功能。最后直接送到你家，不满意还可以退。还有，书在仓库里，未曾翻阅，一律绝缘，没有他人的细菌传染。这些线下做不到，就该寿终正寝，就像纸张迭代竹简、钢笔迭代毛笔一样，符合历史迭代规律。

但书店还是僵尸般地活着，就像线装书。卖书是亏本的，只能跨界，卖咖啡、卖西点、卖装潢、卖风景，演绎出万种风情，倚门卖笑，近乎逼良为娼，以此吸引读者。

书店自救，从斜杠青年到斜杠买卖，老太婆撑八字开，瞎来来！

这样的书店自然越来越时髦，装潢越来越艺术、越经典，成了设计公司样品间。店址也越来越高档，开在可以欣赏外滩的黄浦江畔，来者往往不买书、也不看书，是来看风景，于是乎不读书的黄们小姐也来了；开在市中心长乐路的教堂里，不卖《圣经》，专卖罕有问津的新诗；世界最高的书店在上海，在上海中心52层，书店不是卖书的，是乘风凉额。

书店的硬件越来越高档，开书店的成本越来越高，逼得卖大饼的卖面包、逼得衣服变时装；逼得书店卖高附加值的咖啡、点心、还有风景，就像卡拉OK里的装修，唱歌是亏钱的，全靠卖啤酒威士忌赚钱，逼得女人成小姐。书店里的书，只是道具，坐在看得见风景的窗口看书，然后自拍，然后发朋友圈，照片里的你，就是窗前一枝出墙红杏，书店干的是跨界买卖，提供装逼的场景，既文化、又高档，还便宜，打卡书店从不以卖书赢利，而是卖装饰、卖点心、卖咖啡、卖风景，卖朋友圈里的你，吸引更多的朋友圈里的她。坐在风景里的你，点上一杯咖啡，一碟点心，捧着一本书，突然想起卞之琳的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都在看不该看的。渐渐地，那些打卡网红书店，成为谈恋爱圣地。

现在书店买书的少，买咖啡的多；看书的少，看风景的多；冲着书而来的少，冲着装修风格来的多，书店是展示厅，茶叶店里卖茶叶蛋。书店与书，貌合神离，似是而非。上海话：斜忒了！（沪语发音：华特了）。

最近书店又有新花样，看书不是正襟危坐在书桌上，而是躺在书店提供的露营椅、沙滩椅，难道享受思想按摩？当心睡着了，困扁头！还有一家新天地的书店，店名选粹一个与夜有关的古文字里时辰，搞“二小时躺读书”，古代两小时一个时辰，与店名确实名副其实，与古今不变的读书姿态南辕北辙。书店在诱拐，培植坏习惯。逐利可以无恶不作，不惜踏破底线。

还有家书店，现场提供帐篷、绿植，据说是亲子活动，将严肃的读书儿戏化，那还不如到动物园去，坐在狼舍旁，读《与狼共舞》电影剧本；坐在猴山旁，读《人猿泰山》剧本。

完全是噱头促销，显出黔驴技穷的颓势。

为什么书店里卖咖啡、点心、风景，因为高利润休闲食品可以享受鼓励文化产品的税收优惠，相当于借壳上市。结果把文化糟蹋了。卖咖啡的书店，多装潢、养花、设计、美食图片类图书，或者情感类话题书籍，多轻阅读、浅阅读，缺系统、少厚重，没有灵魂！

真的要买书，线下应该到大学旁，而且是名牌综合大学周边，旧旧的、破破的，书叠起为隔、为墙。那里有真正读书人，首先店老板是读书人，知道了你的研究专题或偏好，然后给你配书，指导你该买那些书。那里可以找到书友、同好，互相交流，相得益彰。那里的书店老板往往可以是你半个博导。

到大学书店交朋友，到线上书店买便宜，到线下书店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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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来感慨万千，喜欢纸质书，怀念兜书店的曰脚。私人开的，店不大，去多了，像朋友一样，会给侬留紧俏的书，甚至按要求帮侬进书。九十年在山阴路附近上班，那边有个私人开的书店，午餐后常去。老板是个中年上海人，看店的是一位美丽的北京女士。一只京片子竟然讲得很软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新民晚报上写过这家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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