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是朝霞献给大地的初吻,是夕阳临别时回眸一笑的倩影,是炉火唱给婴儿的温暖的安眠曲,是情人节时心的消息。再没有另一种颜色比它更强烈夺目,更热情活泼。它对人们的心理和生理的作用非任何其他颜色可比。你可曾仔细想过:红色究竟告诉我们些什么?
红色与自然 在人类肉眼可看见的光谱中,红色的光波最长,频率最慢,因此它总是在七色彩虹的最上面。比红色更长的光波人们无法再用肉眼看到,便称之为红外线了。正午时分,太阳离我们的距离最近。而黄昏时,阳光需要在地球的大气层中走长得多的路才能到达我们的眼睛。这段逐渐加长的距离使太阳光在三种长光波中依长短顺序变换颜色,先黄,再橙,最后是光波最长的红。那正是“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浪漫时刻。清晨,随着阳光穿越大气层的距离愈来愈短,太阳的颜色变幻正好与傍晚时相反,先红,再橙,后黄。在日文中,朝霞和晚霞称为“朝烧”和“夕烧”,这倒是对一早一晚天空中烈焰般的红色的恰当描写。
地球上大大小小的火山证明地球火红的心在跳动。没有火山的星球是冷却了的星球,也就是死星球。火山的英文名称volcano来源于古罗马神话中的火神Vulcan。当地球象巨大的火神,把自己的一腔热血喷吐出来的时刻,那是世间最为壮观的情景之一。
地球内部炽热的岩浆有时在冷却之后,经过强大的压力作用形成宝石。其中红宝石最为珍贵,在《圣经》里被称之为“宝石之王”。其价值比同样大小的钻石还要高。红宝石主要产于偏远的缅甸北部边境,此处一向是烟瘴蛮夷之地,使红宝石更弥足珍贵。《阿拉伯天方夜谭》中,辛巴达水手的传说曾提到“险恶的宝石峡谷”,据信就是指该地。
当年马可波罗曾记载,锡兰(即今天的斯里兰卡)国王拥有一颗硕大无朋的红宝石,令成吉思汗垂涎,欲以城池一座换之,被坚拒,终不可得。故称“价值连城”。不知马可波罗是否信口胡编,无论如何锡兰王还算聪明,一个岛国要荒原上飞沙走石的一座空城何用?还是红宝石攥在手里来得实在。
在春天,万紫千红的时节,红花绿叶是大自然的最佳组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是何等的赏心悦目。就象红裙女郎在街市上少不了惊艳的目光,红花在百花园中释放着最强烈的信息。“江南无所有,遥寄一枝春” -- 那要送给朋友分享的,想必是红色的花朵。那是一扫冬天灰暗的沉闷、心灵之窗为之一亮的红色啊。然而,愈是良辰美景,愈是会有好花能有几时红的忧虑,愈是多了“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的叹息。在中国诗歌中,写红花多是在叹花伤春,君不见“残红”、“落红”、“乱红”、“衰红”、“泣红”,或把随风飘散的花瓣比喻为“断肠片片飞红”。清人顾春有《如梦令》描写这种气氛颇为典型:“昨日送春归了,枝上残红渐少。帘外绿荫多,满地落花谁扫?休扫,休扫,一任东风吹老。”
红色与生活 红色是最鲜明、最活跃的颜色。试比较万绿从中一点红与万红之中一点绿,两者的视觉效果截然不同。除了黑白之外,红色是婴儿所辨认的第一种颜色,也是最吸引他们注意的颜色。由于它的醒目,世界各国都把它用于停止交通的信号、急救信号、消防设备以及各种警示标志。在足球赛中,裁判手中醒目的红牌一挥,球员立刻目瞪口呆。在战场上,红十字的旗帜一扬,就是告诉交战双方:先别打了,救人要紧。
(在英国,初学驾车的人在汽车上需带有这种红色的标识,以警示行人和其他驾驶人)
在经济活动中,“赤字”就是毫不含糊地告诉你:欠债还钱吧。据说鲜红色的汽车在巴西属非法,因为引人侧目的颜色会招致交通事故。然而著名的意大利法拉利跑车要得就是那猩红的颜色,一来哗众取宠,二来正体现制造者意大利人火热的性格。
而可口可乐饮料风靡世界几十载,那一见难忘的通体红透的包装有绝对的功劳,成为美国商业文化的代表特征之一。 很多其它广告也少不了用醒目的红色做文章。
红色是儿童们的最爱。他们的红色蜡笔往往是盒子里用得最短的一支。孩提时代正是人生中充满不竭的精力、丰盈的情感和无限的企图心的阶段,偏爱引起兴奋的红色无可非议。
(红色挂毯最适合装饰孩子的房间)
红色加快荷尔蒙的活动,运动服饰和表演服饰中红色极为普遍。在西方传说中,你一穿上红舞鞋,就会无休止地舞蹈下去。大家都知道,在2002年足球世界杯比赛场上,身穿红色球衣的“亚洲红魔”韩国队大出风头,身着红装韩国的球迷们在看台上汇成一片红色的海洋,那阵势先让对手憷了三分。据报载,在世界杯期间,韩国人爱喝咖啡的改喝红茶,爱喝橙汁的改喝草莓汁和西瓜汁,把红色液体灌下去为的是给自己的球队壮胆。还有人说韩国球员的斗志和体力与他们从小吃红辣椒有关。
西班牙斗牛士用一块大红布挑逗公牛。其实牛是色盲,并看不到颜色。那红色是用来挑逗观众的情绪的。有些餐馆把墙壁染成红色,为的是顾客能胃口大开。如果你早晨习惯赖床,就在卧室贴上红色的壁纸吧。如果你新婚燕尔,就在卧室铺上红色的地毯吧。根据科学家的试验,用红色的光线持续照射公鸭120小时之后,公鸭的睾丸增大一倍,性活动也异常活跃。笔者孤陋寡闻,不知人被红灯照射120小时会是什么情形。不过鸭子在“红灯区”尚且兴奋,何况人乎?
红色使人兴奋的功能还表现在被广泛用于节庆气氛的渲染上。每逢圣诞节来临,圣诞老人就穿红衣,戴红帽,背红袜,来到孩子身边,令他们雀跃。“圣诞快乐”的大字,总是要用红色来书写的。在中国的春节,人们更是要挂红灯笼、贴红春联、剪红窗花、写红喜字、放红鞭、送红包、画红鲤、舞红狮。在歌剧《白毛女》中,在大雪封门的除夕夜,躲债归来的杨白劳喜滋滋地给女儿掏出一根红头绳,顿时陋室生辉,过节的喜气马上被渲染起来。很难想象杨白劳带回一根另一种颜色的头绳是什么效果。
中国传统婚礼是红喜事,新娘要身穿大红袄,头披红盖头;新郎则肩挂红绸带,胸戴大红花。中国人认为令人兴奋的红色是带来幸福吉祥的颜色,因而是中国的传统颜色。故“唯有牡丹真国色”,信然。
相信红色吉利的不仅是中国人。印度婚礼时,人们抛洒染成红色的稻米向新人祝福。婚后妇女在前额上涂红色圆点,以保佑婚姻美满,直到丈夫去世。在华丽的波斯地毯上,红色图案象征幸福与快乐。古埃及人用红颜料记载重要事项与心愿。天主教堂也是用红色来标记做礼拜的日子,以致今天日历牌上的星期天还是用红色来表示的。英文中喜庆的日子俗称为“a red-letter day”。
红色使人想到火。中文说“火红”,英文说“red-hot”(又红又热),法文则说“chauffJ au rouge”(热得发红)。英文中说某个演员或某个公众人物“very hot”,同中文中说他或她“很红”,是一个意思,都是说这个人很引人注目。
人们感觉红色总是热的。在光谱中,红色的边缘就是真会发热的红外线。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农夫把谷仓漆成红色,据说是因为红色能吸收更多的太阳射线,使谷物保持干燥。
曾有人做过试验,让一些儿童在各种颜色的手套中挑选一双他们认为最暖和的。孩子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红色手套。人们喜欢用红色装饰客厅,以求温馨的感觉。外国首脑到访,铺起红地毯迎接,以示主人的热情。
早在二十万年前,人类的祖先就用红土将死者身体染红后埋葬,以期死者能转世再生。那时人们就懂得了红色的血液对生命的重要。战场上血流成河,自古以来人们已见过太多。因此红色一向象征着革命、暴力、牺牲、胜利和荣誉。
人们常说“赤子之心”,血就是心的颜色,所以红色还代表着爱国心、忠诚和爱情。这些明显的象征古今中外绝无例外。西方人带露玫瑰送情人,中国人南国红豆寄相思。这里的红色无可替代。如果你掏出一把黄豆或黑豆送给情人儿,那大概只是给她用来助消化的。
由于醒目,红色还代表不可无视的权力。英国皇室的男性成员在重要场合穿红色制服。白金汉宫门前的皇家卫队也是一袭红装。参观他们换岗是伦敦一景。
罗马教庭的红衣主教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枢机主教。 下图为意大利画家拉斐尔所绘《教皇利奥十世与两位红衣主教》,权力无限的这三人都身着红衣。
在中国,红色也一向是权力的象征。从古时的朱谕、朱批、朱印到今天的红头文件、大红公章都是明证。中国皇朝的“外衣” - 宫廷围墙,也是红色的。在中国古代,上自皇宫皇陵,下至寺院官府,围墙、大门、柱子等都染成红色。当年老杜曾大声疾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用“朱门”毫不隐讳地直指那些有权有势的富豪。李后主有名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里“朱颜”就是指宫廷内红色的廊柱等建筑。而后有注家曰:“朱颜本是山河,因归宋不敢言耳。”
红色与人 红色常与女人相联系。中国人起名字,“红”字是女孩子的专利。我们也常能听到“红粉知己”、“红颜薄命”、“红装素裹”、“红杏出墙”、“红唇族”、“石榴裙”等说法。而那本写一群女孩子的小说干脆就叫《红楼梦》。
善写爱情诗的李商隐与杜牧屡用“红”字来描写女子。李商隐在一首与情人言别诗中有“一夜芙蓉红泪多”一句。诗人将送行者喻为美艳的芙蓉,而她的眼泪就象红色芙蓉上的露珠应该是“红泪”。
至于杜牧,对女人更是见一个爱一个,常在寂寞之时突然眼睛一亮,自叹“正是客心孤迥处,谁家红袖凭江楼?”据说某日杜牧游湖州,地方官招众歌妓作陪,均提不起他的兴趣。忽见一豆蔻少女,杜牧惊为天人,欲归为己有。其母并不知晓这位多情种是何方神圣,以女儿尚幼推托。杜牧并不死心,称十年之后再来纳之。后来杜牧终于逮到机会,毛遂自荐为湖州刺史,来找小女子。但已十四年过去,女子嫁已三载,生二子。杜牧不胜感慨,作《叹花》:“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后两句写岁月的风雨使鲜花凋零,红芳褪尽,换来绿叶成荫。暗喻少女妙龄已过,已为人妇人母,徒唤奈何。后宋人也有词讥杜曰:“懊恼东风,绿尽疏荫落尽红。”
唐代诗人崔护也有类似经历。他考进士落榜,出外散心,敲一农家门,求水止渴。一美貌女子开门接待,凝睇含笑,立时让崔护呆得掉了下巴,早把讨水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日后他朝思暮想,难以释怀。来年又借上京赶考重访故地。只见红色桃花盛开如昨,但院门紧锁,美女早不知去向。崔护不胜怅惘,提诗于门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诗人将红色的桃花于少女健康的面容对比映照,颇为传神。“人面桃花”这一成语便由此而来。
在西方,红色同样意味着女性的吸引力。歌剧《卡门》中,吉普赛女郎卡门身着一袭猩红长裙飞旋起舞,象一团烈焰,令人不为之倾倒也难。
(由克丽丝蒂娜·鲍德温出演的歌剧《卡门》)
(俄罗斯圣彼得堡芭蕾舞团演出芭蕾舞《卡门》)
在电影《飘》中,女主人公郝思嘉(Scarlett)也是身穿大红衣裙从冲天的战火硝烟的背景中走出来,面颊也被火光映得通红,光彩照人。Scarlett正与scarlet(大红色)同音,作者以此暗喻女主人公不羁的性格和女性魅力的用意十分明显。英文中scarlet woman就是指风情万种的女人。
(费雯丽主演电影《飘》)
在《圣经·新约》中,先知圣约翰见到一个穿红衣的妓女骑在一只红兽身上,从此红色象征女性的性诱惑便有了根据。妓女出没的地区被称为“红灯区”。法国巴黎最著名的声色场所叫“红磨坊”,你也许好奇那里面“磨”的是什么名堂。根据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清教徒的传统,凡犯通奸罪的女人要在衣服上绣一个红色的“A”字,以示惩罚。美国小说家霍桑便据此写了名著《红字》。
(根据小说改编的舞台剧《红字》充满戏剧张力)
法国画家高更的一幅作品画一个裸女独自躺在深红色的山丘上,背景是蓝色大海和绿色田野。一只红色狐狸将前爪搭在女人白皙的乳房上。这幅画题为《失去贞操》。
大家都听过的“小红帽”的童话如今也有人借题发挥。有一家美国汽车出租公司的广告描绘一个不算太小的“小红帽”驾该租车公司的汽车去看外婆,旁边的广告词说:“谁知道路上会遇到老狼还是情人?”这里的“小红帽”已变成“scarlet woman”。
另一个以红色包装为特征的烈酒广告则把小红帽变成了小白帽,老狼立刻没了兴趣,悻悻而去。广告词曰:“没有红色,一切白搭。”如此说来,小红帽差一点变成老狼肚子里的点心是她自找的,这就叫“秀色可餐”,是那太诱人的红色把老狼勾来的。虽说这种幽默亵渎了童话的天真,可又有谁能说小红帽之“红”在故事里并不重要?
红色表现男人,则是截然不同的情景。那种快人快语、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男人,在中国被称为“红脸汉子”,如关云长一类。
法国的拿破仑也应算个“红脸汉子”。绘画中常见他身披大红斗篷驰骋沙场。心理学家称拿破仑是典型的“红色性格”。这类人热情冲动、刚愎自用,有强烈的荣誉感和权力欲。心理学家们还认为,不喜欢红色的人性格多属于温良恭俭让一类,而非常厌恶红色的人一定是生活的失败者。
被称为“红脸汉子”还因为这些人大都能喝酒。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就被描绘为红脸。白脸的神当然不够资格做酒神。张艺谋的电影《红高粱》以红色为基调,那些大碗分酒、大块切肉的红脸汉子们,在红高粱的波峰浪谷中,痛饮鲜红的高粱酒,笑洒鲜红的热血,那正是豪放恣意、宁折不弯的酒神精神。
用红色描绘的鬼也一定是威猛的大鬼。魔王撒旦在画家笔下也常是红色的。
(Jack Chick所绘《撒旦》)
在中国神话里有个没头没脑地“触折天柱”的共工,《淮南子》中说他一头“朱发”。只见过黑头发的中国人,长红头发的只能当中国鬼了。
(杨茂林所绘《激怒的共工》)
红色与文学艺术 爱尔兰名诗人叶芝曾说过:“红色是魔幻之色。”中国诗人尤其钟爱红色。荷花本有红白两种,但在诗人笔下大都是红色的。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红色出现的频率仅次于绿色。我们在本文中已多次举证。在西方文学中,除了我们已论及的《红字》之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法国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这部小说享誉世界,其令人过目难忘的标题有很大功劳。红与黑的对比具有最丰富的象征意义,任由你怎样去解释。譬如在这部小说中红与黑可以代表革命与传统、叛逆与守旧、正义与邪恶、青春与腐朽、生命与死亡、激情与冷酷、爱情与宗教等等。
(《红与黑》英文版的封面)
人类最早的绘画 - 三万年前的洞穴壁画是以红赭土作为颜料绘制的。这些绘画用黑色勾出各种动物的轮廓,以红色涂染。考古学家认为,人类早期的红色动物绘画表达的是捕杀猎物的愿望。在当时严酷的自然环境下,人类需要在与野兽及同类的你死我活的搏斗中求生存,非你流血即我流血。因此人们历来对血液的颜色敬畏有加,他们用红色祈求生命,悼念死者,激励斗志,表达情感。
(墨西哥出土的红土壁画)
红色的血液流自心脏,又流向心脏。人们千百年来乐此不疲地画出大大小小的红心来表达同一种情感,因为最珍贵的情感与最宝贵的血液属于同一种颜色。
(拉斐尔笔下身穿红衣的圣母玛丽亚显得慈爱温馨)
画家笔下最不可缺的就是红色。中国传统绘画虽以水墨为主,少有颜色,但画家们常点缀些红色,以突出春花、鸟翅或鸡冠,旨在画龙点睛。至于与画图相应成趣的红色印章,更是中国画绝不可省的一部分。
(齐白石作品中的些许红色有画龙点睛的作用)
西方画家中,愈是力图表现戏剧性或情绪的,愈是钟爱红色。宗教画中常能看到红色的天空表现天神的愤怒。
(现代画家蒙克的《嚎叫》用红色的天空表现愤怒恐惧的紧张情绪)
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名画家提香喜用一种琥珀般的红色来画人的肌肤,被后人称为“提香红”。
(Titian red)
法国画家高更和凡高是后期印象派色彩大师。高更用绛红色表现南太平洋岛国的热带气氛,用赭红色描绘当地土著女子健康的裸体。
(Pau Guaguin)
凡高在谈及他的名作《夜酒吧》时说:“我用绿色和红色表达人的强烈情绪。”其实,凡高的所有作品都大红大绿,色彩分明。
(Vincent van Gogh: Night Cafe)
英国画家莱顿的《火红的六月》画一位少女侧卧小寐,整个图画都沉浸在淡红的色调之中,窗外是波光粼粼的大海。少女的纱衣、面颊、发辫、乳晕以及背景都是同一种淡红色,那是初夏的温馨和青春的诱惑。这幅作品常被选作十九世纪西方绘画集的封面。
(Lord Frederick Leighton: Flaming June)
稍后的挪威画家蒙克的《生命的舞蹈》画舞会上的三个女人:左边的白裙女人代表少女的天真纯洁,右边的黑裙女人代表老妇的衰老和睿智,而中央的红裙女人则风情正茂,出尽风头,一袭大红的拖地长裙几乎把与之共舞的干瘪男人包裹其中。而两旁的一老一少只有垂手旁观的份。
(Edvard Munch: The Dance of Life)
由于视觉与听觉可以促成同一种情感的升华,人们长期以来力图发掘音乐与色彩的有机联系。大科学家牛顿早就指出:刺激视觉神经的光波与刺激听觉的声波的物理形式并没有本质的不同。牛顿将彩虹的七色光用七个音阶命名,红色是C调。作曲家理明顿也把深红色定为C调,把鲜红色定为升C调。这看来合乎逻辑。但另有人认为红色应该是G调,俄国作曲家李姆斯基-科萨科夫则宣称升F调“绝对是草莓的红色”。无论如何,大家都同意红色在音乐中就是热情奔放的曲调,而贝多芬的音乐是最具红色特性的。
英国作曲家布里斯的《颜色交响曲》其中一个乐章名为“红色:宝石、美酒、欢宴、熔炉、勇气和魔力的颜色”。他就是要听众在他的音乐里听到这些最典型的红色特征。俄国抽象派画家康定斯基把红色的“内在语言”比喻为小号的声音:“强烈、刺激、高亢”。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国波士顿的一群年轻的摇滚乐音乐家成立了“红球鞋俱乐部”,规定其成员一律穿红球鞋,而且凡听众穿红球鞋者可免费入场欣赏他们的演出,以此方式表现他们的非传统性、随意性以及音乐的强烈性。
与躁狂的西方红色音乐截然不同,红色的中国声音则是杜鹃啼血的哀艳,是最诗意的忧伤。钢琴家傅聪演奏的是西方的曲子,而头脑里却很中国。他说当他弹奏肖邦《夜曲》第六十二号时,内心叨念的是欧阳修的名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傅聪音乐的成功,与其父傅雷自幼为之奠定的中国文化功底有很大关系。他对这两句词的独特理解,便是明证。当凄婉幽怨的琴声传来,如泣如诉,纷纷花絮在少女的泪眼中变成朦胧的斑斑红色,无言地高扬而去。这,最纯粹的中国意境,洋人能懂么?
(傅聪在演奏中)
(傅聪漂亮的女弟子加拿大华裔钢琴家Sonia Chan不负恩师栽培,多次在国际获奖。音乐何其有幸,“乱红飞过秋千去”的中国意境得以薪火相传了)
每当春回大地,再是“绿肥红瘦”的时候;每当金秋送爽,又是“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候;每当南国的渔鼓再唱起“日出江画红胜火”的时候;每当北归的丹顶鹤又在故乡的原野上滑翔降落的时候;每当缤纷的节日焰火再度染红晴朗的夜空的时候;每当刚刚落下的大红幕布又一次徐徐拉开的时候;每当少女约会在即,再把鲜艳的口红涂了又涂的时候;每当孩童久病初愈,面颊又泛起生命的红润的时候;我们就告诉自己:旧的已经过去,新的正在开始。我们有十足的理由热爱我们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