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男子无意中扭脸,正好对上小晚直视的眼神。
他漆黑的瞳孔中,仿佛钻出一只惊恐的小兽,刚一露头,立刻掉头鼠窜。
他尴尬地一甩袖子,扭过头大踏步离开,脸庞微微发红。
失望的飞鸟掠过小晚的心。虽然她见13床的时候,因为穿刺他的脖子上盖着纱布,大小还是能估计得出的。13床脖子上的东西没有这位少爷的大,颜色也略有不同。分开的时间并不长,就算13床病情恶化,也长不了这么快。
白面书生本来正说得起劲,见少爷面色有异,低头一看,立刻火冒三丈。
“你……你做什么?好大的胆子!你是哪个院里的?”
小晚的眼神还在捕捉13床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
书生大怒,抬脚就要踢过来。
突然,她的大小腿连接处一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位妇人翩然而至,向着书生福了福。
“嘉年公子息怒,刚来的粗使丫头不懂规矩,奴家即刻将她拖去处置。万不可为了这些粗鄙下人,气坏了身子。”
“周大娘,你厨房的丫头,怎的在此处?丫头坏了规矩,你们这些管事该当何罪?”
“奴家自会去徐总管处领罚,公子放心。”
书生挑不出错处,瞪了周大娘一眼,一跺脚追少爷去了。
待书生走远周大娘,才直起身子。她冷冷地看着书生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早已无影无踪。
“起来吧。还没看够?”她淡淡地说。
小晚抬眼,见一位皮肤蛋壳般白皙光滑的中年妇人站在面前,眉精目企,虽布衣钗裙,气度不凡。如果没有那一身半点褶皱也无的布衣裙钗暴露了她的仆人身份,小晚几乎要把她错认成夫人。
“周……周大娘?”
她还没见过这位人人变色的周大娘。
“回厨房等着领罚罢。好死不死,偏偏犯了府里的忌讳。平白给我们添麻烦。”周大娘懒得跟她废话。
小晚被辞退了。这本来没什么悬念。周围的仆妇听说她看了三少爷一眼,跟见了母猪上树一样,把她招来的胖大嫂更是脸都成了灰土色,直拿手指头戳她的太阳穴。
“势利眼的,让你眼里长疮,看你还看不看!”
“你居然……如此没规矩!幸好周大娘替你说了话,不然我都得倒霉!”
看他一眼,他又没有掉块肉。万恶的封建社会!小晚心里说。
大家要用眼刀砍死小晚的时候,周大娘来了。她要来的小晚的牌子,命人结算工钱。问小晚东西收拾好没有。其实反正也没啥好收拾的。
“既如此,领了罚拿了钱就走罢。”
小晚疑惑道:“赶走还不是处罚吗?”
“念你不是本府的下人,板子可免。来人,掌嘴二十。”周大娘翻着她的牌子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干瘦的婆子分开众人,干净利落地给了她一个嘴巴。她晃了晃,差点倒地。婆子把她拎起来,继续打,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屈辱和疼痛一下下抽在她脸上,她紧闭双眼,无力阻止。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厨房院内。
“周大娘,前院问糕饼可做好了?”
周大娘带着人去端糕饼。
被扇了20个耳光的小晚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蒸腾着热气的糕饼从蒸笼上一笼笼被端了下来,分装到不同的盘子里,摆成好看的花朵或者小山。
仆妇们端过给周大娘尝尝味道,周大娘尝过后,又分给仆妇们,大家说说笑笑,把热乎乎的糕饼填进嘴里。
突然,有人慌乱地喊拿水。只见胖大嫂涨红了脸,表情极端痛苦,一手捂住脖子,一手乱抓乱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孝嫂子噎住了,快拍她的背。”
大家手忙脚乱,拍背的拍背,端水的端水。
可胖大嫂哪里还喝的下水,只见她双眼突出,脖子似乎变得更粗,脸色已经渐渐变成紫色。
小晚捂住红肿得像个桃子的嘴,倒在地上看着大家瞎忙乎。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些人还都不懂海姆立克急救法。
有人拼命地拍背,可噎住的东西还没有吐出来。胖嫂子眼珠发直,已经快要意识丧失了。如果再不急救,缺氧将会导致脑损伤(大学里参加了个志愿者科教下乡活动,跟着医科的帅哥志愿者学的)。可是如果自己上去救,会不会被人追问,为什么懂这些?会不会有人举报可疑的自己呢?为什么别人不懂,你懂呢?你是不是异人?
小晚捂住还在疼的嘴巴,假装看不见。
有脚步声跑出院子。
“快扶住孝嫂子。”胖嫂子已经站不稳,摇摇欲坠。一旦倒下,等待她的将是窒息而亡。
突然,一个人捂住嘴跌跌撞撞分开众人身边,胖大嫂背后的人,拦腰抱住胖大嫂,双手放在胖大嫂胸部下方,拼命挤压胸部下方胃部的位置。
“死女子,你干什么?”
有人来打她的手,
小晚来不及多说,拼命地继续挤压。
胖大嫂,你吃的太多了,挤压不到你的胃部了!她脸上的汗珠都挤了出来。
扑的一声,一块秽物飞了出来。胖大嫂捂住脖子,神智渐渐清醒过来。
“水。”她说了声。
大家赶紧送上一碗水。
胖大嫂安全了,大家纷纷上前安慰。
小晚又捂着嘴,重新悄悄退到角落里,继续坐在地下。刚才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万一胖大嫂没救回来,自己也得搭进去。
“她,是她干的。”她惊魂未定之间,有人指着小晚说到。屋内一片寂静。
“不,不是我……哦,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叫救……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大家不必介……不必挂怀。”
胖大嫂看看小晚,看看周大娘。
“妹子,谢谢你啦!”胖大嫂胖乎乎的手把她扶了起来,让她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用随身的帕子,拂去上面的灰尘。
大家好奇地围上去,询问这是什么偏方。小晚说自己是落难到一位大夫家里,死皮赖脸求人收留时,人家不肯,临走时教她这招,让她混口饭吃。
有人送上冷水帕子,让她敷脸。
周大娘轻轻咳了一声,大家立刻散了,各自干活。
周大娘默默看了她一会,起身走了。
她一走,仆妇们立刻喜悦地聚拢到小晚身边,说周大娘开恩了,她不必走了。
傍晚时分,有小厮来问,嘉年公子问丫头赶去出没有。嘉年就是陪着三少爷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他是管家的儿子,老爷早脱了他的奴籍,让他陪少爷读书,指望他以后读书求取功名。和府上下都管他叫嘉年公子。
周大娘说,撵人出去要管家点头,管家还没回来,不敢做主。看她初犯,又伤的不轻,等她伤好了,回过管家再赶她出去不迟。
于是,滔天大罪----直视了三少爷一眼,就这么翻篇了。小晚只好战战兢兢地在狄府里继续……拔鸡毛。
她勤勤恳恳在拔鸡毛一线工作,还学会了掏内脏的新技能。她可以准确地从鸡腹部割开的口子里,伸进手去,摸到鸡的腹腔内粘膜,分辨出内外层,然后扯住外层粘膜,扯下鸡的心肝脾胃肾,她甚至可以分辨出鸡内金了。
“鸡呀鸡,对不起,不是我要吃你的。等我有了钱,我发誓再也不吃鸡。不仅如此,还要修个花园,让你颐养天年。”小晚心里嘟囔着,把褪好了毛、洗净内脏的鸡扔到干净的木盆里。
变态的13床,看你一眼就要赶走,还要打人,简直没人性。20个耳刮子呀,小晚痛苦地闭上双眼。为啥不能看三少爷,小晚多少也明白一点。瘸子声怕别人看见自己脚跛,一个带着瘤子的人,也会认为别人看他,全是盯着他的瘤子。
他不是13床,即便他们几乎一摸一样,脖子上同样的位置都鼓起一个包。
如果他不是13床,他脖子上的瘤子从何而来呢?
小晚偷偷问过孝嫂子,也就是胖大嫂。胖大嫂先打断她的话头,不让她再说下去。直到晚上睡觉前,厨房只剩她们两人,孝嫂子才悄悄告诉小晚,说是胎里带的,一出生就有。三少爷出生后,夫人得了产褥热,撒手人寰。大少爷,二少爷都非常健康,单三少爷脖子上有瘤子,加上夫人的死,有人就说三少爷命硬,克母。老爷请了道士、和尚、方士各路神仙来看,都说少爷富贵不可言,不妨家人。只有一个道士说,少爷命主富贵,不克父母,以后还会救狄家于水火。单只一件,不能娶妻,若是娶妻,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道士说,少爷命里与道家有缘,只要出家学道修仙,便可避过灾难。老爷舍不得。道士就说,三少爷二十岁前要学道修仙,清心寡欲。过了二十,自然无碍。
因这个缘故,三少爷深居简出,院子里一个丫头也没有,连饭都只能由婆子和小厮去送。
至于瘤子,请了无数大夫,吃药无数,瘤子却岿然不动,没有增大,也没有变小一分。
天生的,多半是个良性肿瘤。小晚听完轻叹了一声。毫无疑问,他不是13床。
靠13床帮衬的想法泡汤了。她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了。
“不管这个世界多么变态,多么仇恨穿越人,我一定要找到机会,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发挥自己的才能,赚钱,赚多多的钱!……”
我要变成有钱人!
我要吃没有砂子的饭,关键是,我要吃肉!
肉!
肉!
小晚咬住嘴唇,把鸡毛狠狠扔到一边。
现在横亘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难题,不,两个难题。去哪里赚钱?怎么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