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战”的小插曲,年后的学习和训练迅速展开了。
除了固有的无线电、收发报和密码,越来越多的特殊课程出现在了我们的课堂上。爆破、毒药学、逮捕与审讯、化妆与潜伏。。。。如果说之前,所谓的“特殊训练”还是遮遮掩掩,非情报、行动组的同学只需要听个情报学、情报史的大概,了解点理论即可。如今,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彻底撕了个稀巴烂。
这些课程甚至不会表现在课程表上,而代之以它们的统一名称------“特殊调研”。上课的时候没有教材,没有讲义,不许记录,有时所有的笔都要收缴一空。窗外有警卫巡逻,防止无关人员靠近。
我们开始频繁地跟随情报组、行动组学习这些课程。课程内容不再仅仅是精心动魄、紧张刺激的一战情报战故事,而开始”真刀实枪”起来。对我们的要求也不再是听个大概就可以,必须要跟随教学内容,根据教官要求做出行动计划,理论联系实战。专业之间,唯一的区别是程度深浅不同,许多课程,涵盖基本内容的第一阶段讲完,我们就撤了,情报和行动组则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情报学。
“大家看,你们谁能说出这张照片是在哪里照的?”照片上一棵枯树,旁边几个咧着嘴笑的日本士兵。没有任何地标,只能从衣服判断是冬天。
大家摇头。
“情报人员除了要通过特殊渠道截取情报,更重要的是根据公开的资源,找出所需要的情报来。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并没有藏起来。像老鼠一样,好的猎鹰才能发现它们。”
教官刷刷在黑板上写着。
“看的出来季节是冬天。根据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可推断是下午2点-3点。根据树木的影子与地平面的角度,推算出当地当时太阳夹角18度。结合太阳冬季运行规律,可以由公式推算出,当地是东经43度,北纬27度。大家查一下地图,就知道照片是在长春附近拍的。”
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好,我再发些图片给你们,你们计算一下,告诉我拍摄地点。当堂完成。”
爆破。
“配方我已经讲完了,下面我来给大家示范一下炸药的配制。你们三个一组,配炸药。”
逮捕
“逮捕不是抓了人就走那么简单。”
沈教官背着手踱步,眼里精光四射。他除了讲射击,还讲擒拿和格斗,如今又开始讲逮捕。年纪轻轻、身怀绝技的沈教官居然是个老练的“特务”。
“逮捕分为抓捕、指捕、搜捕……,每一类都有特殊的操作要求。稍有不甚,别说抓人,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所有的业务,他都有丰富的经验。除了时不时和男同学来个“示范”,还能结合每部分内容讲出精彩的实战例子。故事的开头一般是这样的:“有次我们在上海。。。。”
全是破坏共产党地下组织的经验和教训。
“有次我们破坏了共党地下的一个支部,抓到了一个联络员。我们两个人把他双手反剪押着下楼,楼梯很窄,我们只能让他靠前点,我们在他身后。他很机灵,趁我们稍不注意,一低头,就着楼梯一个骨碌滚了下去,另一个人滚的时候松了手。我扯着他胳膊没松手,也滚了下去,结果眼角碰到了楼梯的边角。眼睛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我眼前一黑,松了手。他趁机打翻门口守着的同志,逃跑了。我忍着疼,追出去,好在提前看过地形,我算好他要钻后巷,爬上墙头上了房顶,转到后巷的墙头上,过了一会,嘿嘿,他果然绕过来了!我从墙头上往下一跳,扑个正着。他大概摔到了门牙,等我们的人赶过来把他拉起来的时候,满脸是血。。。”
“后来,我们抓捕的时候就规定,遇到楼梯,一定先有两个人下楼,在楼下等。”
他的讲述,冷的像一快冰,却像电影一样,惊险刺激情节不断。让人即害怕,排斥,又想听他如何脱险,如何抓人,带着奇怪的吸引力。
每到他的课,学生总是聚精会神。下了课后,还沉浸在那些情节里,唏嘘回味,几乎要忘记故事背后弥漫的浓重血腥味。
宪兵队一战过后,我和宋教官的相处,由剑拔弩张变得平静无波。虽然我并不是完全明白,他那些叮嘱背后的因由。但关键时刻,他扑过来要护住我的动作,叮嘱我时严厉的眼神,让我影影绰绰地意识到,他并不希望我受到伤害。我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危急关头,他也不会站到我的对立面,而会向我伸出援手,即便他表面上对我横眉冷对。于是,面对他傲气十足的神情,我似乎再也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去鄙弃。那些苛刻、挑剔的指责,我居然也能平心静气的忍下来了。
更大的变化是我终于开始了正经的拆、装机训练。在宋教官和助教的指导下,进步很快。而且,终于能提出问题了。
“教官,图上这里有个断开,样机这里怎么没有?”
宋教官惊讶地瞄了我一眼,细心的解释,“图上标的断开是外接一个指数表,看信号强度。我们用的型号改装过,没有这个指数表了。就是连通的。如果你仔细看,图下这里有个符号,表示的就是既可以外接指数计,也可以连通。读图要细心些。”
我赶紧重新找蜘蛛网一样的图样,果然找到了小符号。
李勇给我出主意,让我重点突破,先攻破图纸。我停下了瞎装乱安,每天什么都不干,有空就背图。遇到不懂,再翻看讲义。几天下来,我的大脑里装满了图表符号。
人睡在梦里,都在走迷宫。迷宫里是无数的信号输入、放大和输出。
我带了几分懊恼,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研究图纸。连道谢都忘了。
宋教官看着图纸有点发皱的毛边,和根本没怎么动的工具,也没有多问。
“就这样,继续。”他抿了抿嘴,离开我的桌子。
不过我不经考虑就接下的钥匙却给我带来了点小麻烦。同学们很快就知道了我有机器柜子的钥匙,宋教官轻描淡写的说,因为我表现最差,好督促我。他的解释虽然不能完全消灭绕在我背后或嫉妒,或疑惑的目光。但说我表现最差,却到底让大家开心。这还不是问题,问题是如今同学们只要去找宋教官,为了防备他不在,就要喊我去拿机器。无论他们装到何时,只要教官不在,我就得守到最后把机器锁好。
为了避嫌也怕麻烦,我去找宋教官退过钥匙。他只有一句话就把我逼了回去,等你不是最差的了,再把它交给别人吧。于是,我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陪着同学往他宿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