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家租住在一幢公寓楼的二层,该楼的物业管理人员多来自拉美国家。前台的接待员是一位来自墨西哥的老太太,人胖胖的,开朗爱笑,对物美价廉的中餐情有独钟,并能如数家珍地向初来乍到的我介绍周围的中餐馆。负责修水电的中年男士来自古巴,人壮壮的,眼睛大大的,动作麻利,爱开玩笑。
相形之下,另一位来自阿根廷的老头就严肃多了,他长得瘦弱单薄,下巴尖尖的,像极了老电影中的反派角色,而且他的职责似乎不固定,有时候帮水电工打下手,有时候独自去清洁楼下的游泳池。他也显得不那么敬业,从我家的阳台上,我常常可以见到他在楼门外闲逛或清洁游泳池时点燃一根烟,优哉游哉地吸上好半天。他从不主动和我打招呼,对我的问候也常常置若罔闻,因此我对他的印象远没有其他两位好。
不久后发生了一件小事,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坏印象。我住的居室在阳面,阳台上常常满是阳光,为了充分享受衣服干爽后留下的阳光的味道,我便在阳台中央栓了一根绳子,把洗好的衣服晾在其上。没想到,几天后我外出购物,被那位阿根廷老头拦住了,他告诉我不能在阳台上晾衣服。我十分惊讶,因为以前在北京时,在阳台上晾衣服是天经地义的平常事,何以到了美国就不被允许了?难道这上面中美两国也有文化差异?
我买完东西回家后,更吃惊地发现阳台上的晾衣绳被人剪断了,晾着的衣服散落一地,还好衣服当时已干,否则的话我岂不是要重新洗过?我旁边的房子无人住,但那次窗户开着,肯定是那位阿根廷老头因为看到我对他的命令并未痛快地应许,一气之下,就从那边的窗户伸过剪子,将我的晾衣绳剪断的。想到这里,我真想立即去找他理论一番,但被正来探亲的母亲拦住了,母亲安慰我说,人家不让咱们系晾衣绳,那就算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和他生气。事情虽然就这样过去了,但我对他的冷漠无情的印象更加深刻,在随后的日子里,每每见到他,我也以牙还牙,对他来个视而不见。
没想到,后来发生在小儿身上的一件事令我彻底改变了对他的印象。有一天下班刚进家门,母亲便急急地迎上前,心有余悸地向我讲述了白天小儿独自被困屋内的事。小儿那时三岁左右,正是活泼好动常惹麻烦但不能自己解决麻烦的年龄。母亲出门去同楼层的垃圾道扔垃圾,想着用不了半分钟就能回家,就未带小儿一同出去,没想到小儿在片刻间将门从里面锁上了,母亲回来时发现门被锁,便让小儿拧开把手,但小儿不知如何打开,更兼独自在家看不见奶奶,吓得哇哇大哭。母亲担心小儿一个人在屋可能会爬出阳台摔伤,便赶紧跑到楼下,去请物业管理的人帮忙。
当时只有那位阿根廷老头在前台,虽然听不懂母亲所说的中文,但他从母亲焦急的比手划脚中明白了大概,随即跟着母亲到我家门外。他试了几下想从外面打开门,但未能如愿,这时那位墨西哥老太太和来自古巴的水电工也闻讯前来帮忙,几个人一合计,打开了我旁边房子的门,那位阿根廷老头从窗户爬到了我家的阳台上,从里面打开了门。因为长达半小时的又惊又怕,再加上看到孙子获救后的如释重负感,年近古稀的母亲一下子跪在了阿根廷老头的目前,用中国人心目中最厚重的礼节对他表示谢意。
听罢母亲的叙述,我去找了老人再次表示感谢,但他一如往日般若无其事,全然没有提及在二楼上从隔壁家窗户爬到我家阳台的危险性。我知道,他完全可以安全为由,选择报警,但那样的话,小儿何时被救甚至是否能被及时救出都是未定之天。
虽然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我们往往喜欢和热情的人们交往,对表面冷漠的人敬而远之。于是,老祖宗又告诉我们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抚今追昔,这些已经流传了几千年的至理名言必将继续流传下去,伴随着一代代的人们体验人性的善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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