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布是学校的炊事员,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我们放了学,他下了班,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了。普布篮球打得非常好,姿势漂亮、身材灵活、投篮准确,简直就是我们心中的球星!每天晚饭后,我们就一起到球场上打球。夏天的时候,拉萨到了十点天还没有黑尽,我们总是玩到看不见球了为止。
普布没怎么上过学,十六岁就到学校做饭了,那时就是参加工作了,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普布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他用汉字记事、写日记,写的汉字比我们许多汉族学生写得好,说的一口的普通话,偶尔还拿学校的几个河南老师开玩笑,学他们的方言,用河南话唱《朝阳沟》。普布口琴还吹得好,我就是跟他学的,可是有一样我是打死了也学不会——他可以倒吹口琴,也就是说高音低音在哪边都没关系,拿其口琴吹一下,知道哪边是高低音了就吹开了。
到了学校放假,食堂就停伙了,一到周末我就骑上自行车,跑十几里路到拉萨找普布,和普布一起泡甜茶馆,听他和他的藏族朋友们聊天。我们几个跟他要好的同学还经常到他家里坐坐,每次去了普布就叫他妹妹赶紧去打新鲜的酥油茶。我从没见过普布的父亲,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说他要去林芝看父亲,我问他父亲在林芝干什么,他支支吾吾地没有正面回答我。后来我知道他是接他刑满释放出狱的父亲。他父亲参加了59年的“叛乱”,被判了十七年徒刑,一直在林芝的劳改农场。我工作以后,一直和普布有联系,有一天到他家去,见到了他父亲,和过去一样,他父亲招呼普布的妹妹给我打茶……
后来普布学开车了,在学校当司机。
04年元旦,我在成都和几个同学相聚,其中一个同学是西藏一家成都公司的经理,他说他每年都要回一趟拉萨,向普总汇报……原来,普布已经成了西藏一家大型国营公司的老总了!
丹增是个司机,是普布的朋友,隔三岔五地总要到普布这来,一来二去我们也就非常熟了。丹增是个大高个,长得很精神,篮球也打得很好,每当看到他背扣时,热血都在沸腾!(那时可没见过NBA。)当年西藏开自治区运动会,他和普布分别是工业厅和交通厅代表队的(我是农机厅派出的裁判)。
丹增的家庭是个贵族家庭,虽然经历了“平叛”和文革,全家人还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后来政府落实政策,退还了他家四万块人民的币,在七十年代末,那可是个天文数字!(我的工资是55.25)丹增的妹妹很漂亮,眼睛有很长的睫毛,衣服穿的很讲究,手上、脖子上有那么多漂亮的首饰。我们坐在她家的缎子卡垫上聊天,他就像普布的妹妹一样,时不时地给我们续茶……
全国政协副主席帕巴拉·格列朗杰是个球迷,他经常自己骑着自行车去看打球。他看球总是席地而坐,而且是坐在篮球架下面。普布和丹增见了他,都是弯腰低头,手心向上向他问候的。帕巴拉没什么架子,有时他还骑车到学校找普布,很给普布面子。普布和我有个共同的朋友大穆,是西藏男篮的,天津人,原来是男篮的队长,后来因为出访尼泊尔时在场上和对方打起来了,所以回国后就挨了处分,无事可做,被空指(成都军区拉萨空军指挥部)请去作教练。有一天,丹增叫我和另一个同学去空指看球,到了丹增家,看见帕巴拉也在那,原来大穆训练了空指男篮几个月,空指的领导想看比赛,大穆就让普布和丹增从原工业厅和交通厅代表队的球员里纠合了一个球队,去空指比赛,丹增让我俩陪帕巴拉看球。结果等我们一行骑车到了空指,部队领导看见帕巴拉来了,就赶紧把他请到记分牌对面坐去了,把我们俩冷落在一旁,我俩只好和当兵的一样混在一起,伸着脖子看球了。球赛完了,空指的领导请吃宵夜,双方的球员们说说笑笑地进了食堂,就剩我俩骑着自行车的后座在球场上怅惘……最后还是大穆想起了我们,派了个球员出来把我们叫进去了,一看,吃热汤面!有鸡蛋、有西红柿,还有香油……那叫一个好吃!部队领导请帕巴拉吃的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在小灶。
丹增后来去了自治区公安厅。
后来我还知道了普布的妈妈过去是丹增家的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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