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级生

原本只想写一篇博文，记录一下五六月发生的一些事，牵扯起记忆，多花了好些时间好些篇幅。

这个年纪，不但淘气，他的那些朋友同学，也都是一年一个样，看着现在的他们，想要准确地回忆起他们去年，前年的样子都是一个困难的任务，倒是很小的时候，印象反倒清楚些。趁着对7年级生印象还清楚，赶紧记下。

初中三年应该是孩子们在外形上变化最快最大的三年。偶然翻出手机里小学毕业那天给淘气和几个好朋友拍的合影，都还是一脸孩子气。淘气最高，也就快和我差不多。五月Malachi过生日，四个五个的，我都让我对面说话需仰视。因为抽条，都偏瘦，鼻子底下一小片偏深的绒毛。Nick个子仍然不高，一直练体操，精瘦，迎上来和我们寒暄攀谈的老练，令人无法小看。大概只有Malachi没怎么变，长高了点，仍旧是圆圆的身材，圆圆的脸，声音也还细细的。他妈妈非常娇小，他大概也长的晚点。

同一条街上的Tylor比淘气大两个月，婴幼期我们还以为淘气上学后能有个现成的好朋友。奈何性子两极端，五六岁上一个恨不得整天在外面晃，一个钻到书里不想出来，倒是都愿意和街上比他们大的男孩玩，自己两个就凑不到一起。等到Tylor被hold back一年，淘气生日在cutoff date之后反而当年进了一年级，见面能打个招呼就不错了。等到Tylor在校车上朝别的孩子丢水瓶被告到学校，他妈怕他再惹麻烦，从此基本不坐校车，连照面的机会都不多。

不过，一样的年纪，很多事上家长还是会把另一个孩子当参照。一年多前，Tylor妈瞪大眼看着淘气，吐出一串五个还是六个"Oh, my God！”，半天转头问我：“你都给他吃什么了？我上次见到他是三个月，还是半年前？没觉得他有这么大。他比Tylor小几个月来着。Oh，Tylor，Tylor怎么办？”

几周前，开车经过他家门前，看到半躺在草地上，懒懒地对我挥手的好长一条，我也受了惊吓：“那是Tylor吧？脸瘦了点，模样还是那样，可那个子！这一年长了不止10公分吧。”他妈可以放心了。

和朋友家差不多大孩子放一起，淘气算大个。现在，伯伯叔叔们比他高的也不多了。可一去他学校，放在他同学中，就觉得他个头也就中上。女孩比他高的都比比皆是。

 

见到淘气同学和朋友的机会比以前少了。初中不需要家长做义工。孩子们的活动更多，时间更紧，同龄娃的家庭一起聚会也比以前少。生日会，playdate也少多了，就算有，也不再需要陪着他进去，多半drop off就走。好在，母子之间的communication还不错，淘气经常讲学校里的朋友的事。对淘气学校同学的了解，多是淘气那里来的二手资料。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的BEAM book。淘气走得近的同学有一半在BEAM，一个小学升上来的我都见过。BEAM book是BEAM学生自己投稿，自行编辑设计的一年一本的内部发行出版物。今年的编辑有点失职，我读的十几篇，不少有错漏。写作水平有高有低。比较有意思的是男女孩的区别。

淘气现在已经没有女性的朋友，说话的几个女孩都只能算“熟人”。一度比较熟悉的几个女孩，最多就是学校活动照面时说声"Hi"，印象主要还留在小学阶段。印象中女孩比男孩成熟，更关心他人，也更关心世界。男孩普遍傻一点，更沉浸在男孩子的那些小把戏中，最好谁都别去烦他们。今年7年级的BEAM文章颠覆了这个印象。

男孩们的文章多和“政治”有关系。淘气两个short story，假想的背景都是有点极端的社会制度，虽然幼稚，在思考。一个男孩分析白警枪杀黑人的案子。一个抨击川普的政策。一篇讲alien抓人类去改造的科幻。一篇“How to survive a broken arm”。有“Guide to Presidency”,有“Power”。我最喜欢A的“A Utopian World”短文。从乌托邦是没有冲突没有问题的完美社会，一点点推理，不能有种族，不能有性别，不能有任何不安定因素，结论是乌托邦只能由AI组成，不能有人。

相比之下，女孩的世界反而简单，有几篇还是傻白甜的闹腾，另外的也多是关注女孩子的生活和情感。写的好的几篇描写非常细腻，有着对人性的思考和对弱小的关爱，行文优美平和。文字的功底是女孩比较强，男孩行文大多直白，甚至粗糙。

淘气有几个圈子，Band的，同一趟校车的，一起上课的，小学就玩的好的，等等。感觉他们把圈子分的很仔细，不会把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带去和另一个圈子。有一次淘气两个好朋友来家玩，我问他要不要把两条街外的A叫来。他说不要，A和这两在学校外面不说话。A属于他校车圈和数学圈，不属于他小学朋友圈。搞不明白，明明都是一个小学，现在还一起上课，还分这圈那圈。Music Festival，好几个学校的乐队和合唱团内部演出，好像还有评分，然后一起去water park玩大半天。淘气他们几个7年级男生hang out together，除了老师，都不理其他人。我问他的music-stand-mate Henry呢。淘气说他是6年级的。

看媒体和论坛讨论，好像初高中生社交最重要的是午饭圈，淘气没有。午饭，他坐在固定的位置，离那些popular kids远远的，嫌他们吵吵。Nick多半都和他坐一起。有几个女孩经常坐他们这桌，有时也和他们说话。淘气说她们也吵吵，但没那么吵吵。淘气各圈圈里的其他朋友多半有自己的午饭圈，有的喜欢往popular kids那边凑，偶然也有人会跑过来和淘气坐一起。

淘气的圈圈里没有popular kids。NIck不时吐糟popular kids：“都说他们athletic，不就打个球吗？好像除了他们就没人玩体育了似的。”Nick很有资格说这话，他拿了州一级的好些体操奖牌。校车圈有个Collin，据说跑的很快，反应灵敏，可是不爱玩球。

 

去年，偶然问起G，好久没听淘气提起他了。淘气不以为意地说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了，他想做popular kid。

G是唯一在我们家sleep over过的同学。三四年级两年，淘气和G在一个DI 小组。DI结束后，G的妈妈给我打个电话，说两个孩子都很creative，在一起互相激励，希望淘气什么时候到他家去playdate和sleepover。我客气地说谢谢，也欢迎G到我家来playdate 或sleepover。没过几天，她再次打来电话，问G第二天能不能来sleepover。正好4月春假，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虽然意外，我还是答应了。

他爹就笑话我上套了，估计单亲妈妈要去约会，要给儿子找个过夜保姆。G的爹好像去世一年多了，单亲妈妈要约会也正常，这妈有点太精明，G胖乎乎的，看着挺憨厚老实，我当时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送G来的时候，他妈抱歉地说她要上班，下午三点左右才能接。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那天还是Boston Lockdown。

我家浴室的水阀有点特别，自家人用惯了不觉得，有客人来往往要问怎么用。G进楼下客人用的浴室，锁了门，我们才想起来这茬儿，赶紧在外面问要不要先开门让我们告诉他怎么开水。他说不用，他知道。我们只好说有事儿叫人。好一阵子，没听见水声，G不好意思地开门，说他不知道怎么放水。G走了以后我们发现那个水阀怎么也关不紧，总滴水，一使劲就滑过去，反而打开了。里面哪个地方被G拧的滑了扣。他爹嘀咕：“这孩子劲儿倒挺大，我都掰不出这效果。”后来找人来修，不得不换了一个关键零件。Delta零件的报价和当初水阀的价钱差不多。plumber是邻居推荐的，住进来后除了装修，plumbing都找他家，是老客户了。经理给Delta打了几个电话，要到一个big discount。就这么，连工带料花了差不多二百五。G是我家接待过的最贵的客人。

G也不像看着那么老实。我发现他暗暗鼓动淘气挑战house rule。淘气傻乎乎的，以为好玩。到了说好的来接时间，G妈打来电话，再次万分抱歉，说她找的sitter打电话给她说还不能出门，要晚两个小时。我这时也相信她是在sitter不available的时候，有意地选了我家做免费stay。

此后，和G妈就是偶然在学校遇到打个招呼。不想用大人的标准影响孩子，没跟淘气说什么。五年级两人还是一个班，一个band。有一天淘气回来当笑话说老师问起大家的dream job，G说在麦当劳翻burger。老师说 :"no, you are a smart kid."

七年级，G也选了拉丁语。关于他的消息又多了起来。G下午一点才来学校，之前旷课五天，叫家长了，他家长补了张假条，说不是旷课是family trip去了DC。G很久没有交拉丁作业了，老师给家长写email，A从老师身后经过，看见了。G旷课的事也是A告诉淘气的。G一下拿了不止一个F，被从BEAM踢出来了。G是第一个被从BEAM踢出来的，之前有主动退出的。最后，上课时间，G和一个popular kid在厕所打起来了，being suspended.

淘气遗憾地说，一年前G还是公认的one of the smartest kids。我抓紧机会教育：你看，人要是走起下坡路，很快的。

三年级，有次听见G妈得意地对别人说她hold back了G一年。G是8月生日，前一年其实已经ready，hold back一年让他在同学中有了优势，得到更多表现的机会。

每次听说男孩应该hold back一年的说法，我就想起G。抱着年龄大个子大好占便宜的思想hold back 孩子，弄不好就是祸根。

某天提起G，淘气不以为意地说他们几个都不和G说话了。好似，G已经不值得他们在意。

 

RSM最后一节代数课，让带些party food去，最后30分钟，一起庆祝一下。实际上，上了30分钟课，后面2小时都是party。淘气后来说很无聊，那些人玩一个party game（没听懂，感觉像是真心话），他不参加，就吃着东西看着，不小心把一整天的糖和盐都吃进去了。

“为什么不参加？”

“Very embarrasing。”

“不就是问问题回答问题吗，有什么embarrasing？”

“那些问题embarrasing。typically， like：with whom the last time you have blank.”

“What blank?”

“Blank is there to replace some words I am not going to say.”

脑子慢半拍地终于转过来，猜测：“Kiss?”

“No. I said I am NOT going to say those words.”

我有了新的猜测，可是，就算是8年级，也就13，14岁吧，家长们都知道吗？努力给个能接受的：“我想他们不是认真的，just kidding each other.”

淘气耸耸肩：“Who cares? Anyway, I am not in.”

娃年纪小，不成熟，也不是坏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