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留传-龙头

比较早的学生的名字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可是他们的音容笑貌都活生生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有个学生我叫他龙头，因为他充当了我们春节庆祝活动中舞龙的龙头。那条龙是我自己做的，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自然不如买的龙规整，却总算有龙可舞。那一届的学生真好，什么角色都有，个子最高的龙头毛遂自荐做了龙头，其他打鼓的、敲锣的、摄像的也分配好了。还没等我发号施令，龙头就扛起龙头，随着一声欢快的长啸“走喽”，领了龙身上的几位同学飞跑而出，忙得音响、摄像人员赶快追上。偏偏敲锣、打鼓的也是非常活跃、能造气氛的男生，只见龙神气活现的飞腾，伴随着紧锣密鼓高亢的音响效果，整个学校都随之欢腾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华人文化底蕴的学校，清一色的白人加上我们中国留学生，但是人的感觉是相通的。舞龙队在龙头的带领下表现得异常可爱，他们飞进每一间教室，即兴的做出各种动作表情，有时挑逗，有时贪吃，惹得白人学生们哈哈大笑，也有被吓了一跳的，也有故意把红包放进龙嘴里的，气氛热烈而欢乐。听到这个教室里的欢声笑语，下一个教室也按耐不住了，同学们探出头来，老师干脆大门敞开，等候舞龙队的到来。龙头又有了新的花样，他穿过每一行桌椅，经过每一个人，甚至跳上椅子、桌子，把龙头顶上天花板，龙身也被鼓舞带动得灵气四射，好玩好笑的动作频频。整个教室都炸了，同学们嗷嗷地叫，快乐得难以自禁，红包纷纷落入箱子里。红包是我提前通知了全校，学生和老师自愿准备的。到了舞蹈教室，龙头更是如鱼得水，在偌大的空间里把龙绕着跳舞的女生们扭来扭去，最后竟然达到了和谐的佳境，龙和女生们舞到了一个节奏、一个模式里，如此一番，然后龙再抽身出来，前往下一个教室，女生们尖叫、鼓掌、欢送。龙头也非常知趣的拜访了领导和老师，身后留下了一张张被龙缠绕过的老师们兴奋而涨红的脸。整个过程我根本追不上他们，年轻人跑得太快了，很多情节我是靠录像才知道。那一年我们春节过得真好，那一年龙头毕业了，他下载了舞龙的全程录像。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龙头的珍贵，第2年如法炮制的舞龙获得了更多的红包，因为前一年太成功了，使得更多的同学受到感染，准备了红包，可是没有了龙头的舞龙完全丧失了生命力。那条龙，时隔一年，经过了更多的修缮和充实，其实更漂亮了，却因为换了舞龙人，蔫头呆脑的出现在教学楼里，也不敢进教室，只在外面胆怯的观望，锣鼓敲得好像丧钟一样，慢而无力。我这次完全跟得上他们，使足了劲给他们打气，鼓励他们进教室，却改变不了这条龙的命数，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录的像我都没敢看。

龙头在学校里留下的遗产不只是舞龙，他是一名学业优秀的学生，聪明而且自律，成熟、自信、友好，许多老师说起他来都用了nice这个词，其实学生们都挺好的，只是大部分中学生不够成熟，表情和动作时常显得鲁莽，不够圆润。龙头在这方面超出同龄人一大截，所以才能在舞龙时表现出卓越的领导能力，他的理想是将来成为一名教授。

但是龙头让校领导印象深刻的肯定不止是舞龙，还有他造出来的麻烦。这位才子加浪子，个子高，长得帅，又成熟。平日里穿校服没法打扮，有一次我带他们参加我们这门课的大课堂，和全州的学生会合，多名教师传授考试经验，明文规定了要穿校服，他却穿了一件时髦的外套在上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只能随他了。为了在全州的其他学生面前显得更帅一点，他是全班唯一动了心眼的。

在我们学校，他吸引到了低一年的中国留学生中两个女生的同时垂青。这两个女生如何成为情敌不是重点，重点是龙头在新一届学生刚刚入学后，相中其中一个女生，并且与之发生了没有安全防护的性行为。性行为在本地学生中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他们性教育进行得早，一般不会出问题。龙头的女朋友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性格所致，产生了怀孕幻想症，她一口咬定自己恶心、肚胀，十足的怀孕感觉。学校叫她去医院检测，她说检测结果是怀孕了，她在我面前含着眼泪坚定的说一定会生下来的。但是学校领导说她没怀孕，要送她去看心理医生。多么的匪夷所思啊！龙头的父亲从中国赶了过来，严厉的斩断了他的恋爱关系，把他关了起来，好多天我见不到龙头，却总见到龙头的女朋友，向我诉说封建家长如何无情，龙头和她又如何相爱，如何抱在一起痛哭，发誓厮守。说实在的，我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怀孕都能被幻想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幻想？

被严厉教训过的龙头再次露面时正是考试时节，老师都被要求注意他的情绪，在他的考卷上对失常表现网开一面。可是他的情绪正常，成绩优秀一如既往。后来他没有再和任何女生纠缠，但偶尔被人看见跟不同的女生出游，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而已。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和大多数小留一样，数学是他拿分的重点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