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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父母修改版 62 未雨绸缪

(2012-10-08 15:33:57) 下一个

过了一个星期,宝宝拿到一个玩具回家过夜,在幼儿园门口就高兴得非从包里拿出来,捧在手里。马爱芜欣慰地笑笑,走上前去跟老师打招呼说再见,那个年轻犀利的女郎笑容里也尽是威严,马爱芜都怕她,一边怕一边心里还恨自己,怎么见了这个小老师会这么紧张,真猥琐。结果这心里的猥琐就让人探测到了,老师笑里藏刀地说:宝宝是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老给她穿得这么窝囊啊。

这句话如一把尖刀插进了马爱芜的心脏,她几乎没窒息过去。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应对的,反正踉踉跄跄离开幼儿园,开着车,脑子里晕晕乎乎,几乎撞在一辆横冲直撞的出租车上,里面那男人吼一句“找死啊”,才把她吓醒来,看一眼后视镜,见宝宝抱着她的玩具在后面乖乖地坐着,自己眼中一滴清泪滚落下来。

 

第二天,马爱芜一个人在百货公司的童装店里挑衣服,衣服架后面转出来于是真,满脸是笑:爱芜,给宝宝买衣服呢。我也在跟孙子买,给他寄到美国去。

马爱芜一脸不自信地问:婶,你说得买什么牌子的才能不让人家看不起呀?

于是真一惊:你从来不穿牌子,现在怎么买牌子了?

嗨呀,就是从来不穿才落伍嘛,我倒是算了,给孩子就不能再落伍了,被人欺负呢。

于是真做语重心长的长辈姿态:你呢,是让你妈给教成这样的,不食人间烟火。这打扮不是光矫情,是个精气神的展现,是热爱生活。你妈从来就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以为内心高贵,其实跟我们有什么两样?

马爱芜的情绪被扇了起来,眼中含泪说:我小时候我妈给我穿得特窝囊,不光是窝囊。搞活动,要穿白衬衫、蓝裤子,她老人家给我找一件没洗干净的白衬衣,又把一条灰裤子染成不灰不蓝的颜色,就这么打发我去上学。同学笑话我,说我的衬衣是黄衬衣,班主任看了我一眼,还挺生气,说我神经兮兮的。你说,我一个孩子,我有什么办法?

于是真把手放在马爱芜的肩上: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的苦。所以不能再让宝宝过不去了。

马爱芜掉下一行泪来:今天来就是为了给孩子穿得体面,不能让人看不起,这心理的创伤根本愈合不了,我太明白了。我小时候得鼻炎,每天流着大鼻涕,我妈也没给我准备几块手帕,鼻涕往课桌底下擦,全班同学都嘲笑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自信过了。

于是真拿起一件衣服来:爱芜,我和你一起挑,给咱们宝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两个女人一起挑了好几件隆重而又昂贵的外套,满脸庄严地去收银台付钱,为了表示感谢,马爱芜把于是真给孙子买的两件衣服也搭进去付钱。于是真半推半就地说:这又何必呢?我给孙子买衣服是我自己的心意,我付钱才是心意到了。

马爱芜严肃认真地说:婶,我的心意也在这衣服上呢,您就搭上寄到美国去吧。

于是真笑嘻嘻地不再推让。

 

没过几天,马爱芜接了宝宝回家,宝宝穿着华贵,一到家就把衣服脱了,说:我不穿这衣服了,穿着不好玩儿。

马爱芜不苟言笑地问:怎么不好玩儿?这衣服碍什么事了?你到学校敢情是去玩儿的。你知道老师说你什么了吗?

宝宝撅着小嘴:老师罚我站墙角,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

还嘴硬,老师都跟我说了,你老讲小话,屁股上安了锥子似的,坐不稳,老动。你说,你站了几次墙角了?

宝宝掰着指头开始数。华出人意料地从书房走出来,笑容满面地跪在地上,从后面抱住了宝宝,拿脸磨蹭她的小脸。马爱芜吃惊地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午开会我就溜了,回来干点正经活。

宝宝抱着爸爸,早忘了站墙角的次数活,可是华没有忘记,笑着问宝宝:来,我们继续数,站了几次墙角。

宝宝咯咯地笑着数: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哇,宝宝一个星期就站了四次墙角,有没有哭?

没有。

马爱芜哭笑不得地说:怪不得那老师气得七窍生烟呢,说这孩子不知痛痒,不知羞耻,站在那儿还笑嘻嘻的,跟同学招手。

华打断她:你注意说话,什么不知羞耻。宝宝这么可爱的孩子居然站了四次墙角,我很想知道其他孩子站了多少次。老师有没有告诉你宝宝为什么站墙角?

马爱芜被华的态度困扰,一时没缓过神来,居然质疑老师了,这在马爱芜本人的成长经历中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迟疑地说:哦,说了,她说,嗯,宝宝喜欢讲话,老是打断老师上课,而且,喜欢动,有一次居然没经允许就下位子去拿东西。

华看着宝宝问:我的小明星,你是不是这样呢?

宝宝在父亲温柔的态度中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笑着答:我是问老师问题,她在讲故事嘛,我觉得不懂。

华扭头看看马爱芜:这样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马爱芜无可奈何地说:这是在中国,严肃有余,活泼不足。这么多人,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打断老师,那就没法讲故事了。

这是最荒谬的理由。孩子出于好奇、求知才问问题,讲故事也好,所谓的教育也好,解答问题才是老师应该做的。有人打断,提出意料不到的问题,难道不是最好的教育机会吗?

马爱芜说:也许你们美国人会这么认为。可是我们这里的老师要赶进度,完成教学任务。

华一挥手:什么狗屁的教学任务?

马爱芜指着他说:你说过不许用屁字,太粗鲁。

华开始真的动气了:他们就配这个字。不是中美合资的幼儿园吗?为什么全是中国式,没有美国式?我不是说美国式就好,哪怕一点点有价值的东西引进来,给孩子们一个说话的机会,难道就不行?

马爱芜一点底气也没有地回答:可是老师真生气了,我们不能跟他们抗衡啊。

华冷笑道:她生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才生气了呢。违反孩子的天性,这是什么教育?你们单位的幼儿园最起码让孩子自由自在地玩。不行我们就转回来。

马爱芜愁眉苦脸地:这就是国情。宝宝很快就要上小学,小学比这个幼儿园要求严格多了。你现在让她自由散漫惯了,明年更有苦头吃了,还不如未雨绸缪呢。

华将信将疑地问:我听说小学里孩子们要把手背在后面坐着上课,真的吗?

马爱芜点点头,华火冒三丈:简直是法西斯嘛,比军队训练还残酷。

马爱芜烦了:你在家里说得这么热闹有什么用?到时候,学校的事还不是我去应对。我们不能跟整个社会对着干,这是天经地义的硬道理,在美国也一样。既然来了中国,你就俯首帖耳地适应大环境吧。除非你把宝宝带回美国去上学。

华说:我会的,把宝宝带到美国去上学,不过小学她必须在中国上,学会怎么写汉字了再说。

马爱芜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所以,你在得到汉字的同时也必须接受中华民族的文化熏陶,按你的逻辑,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我们中国的文化是一个体系,你不能分割了。

胡说,任何文化都在改变,宝宝不必全盘吸收,她将来是个地球人。

那么她现在学习的是中国的语言和思维方式,对她将来有好处。我觉得美国式的一味放任也未必就能成才。

华缓和下来笑道:成才是天生的,中国式和美国式都没法让庸人成才。不过,我们应该让宝宝明白,她不用把老师那套太当真。你刚进来的时候把老师给你的压力转嫁到宝宝身上,很没有道理。你的工作是化解,把乱七八糟的沮丧理清楚,告诉宝宝怎么对付老师。

马爱芜自省一番,抬头说道:我那样做了吗?我都没觉得,那些话一溜就出来了,自然得不得了。

这就是所谓的思维方式吧,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明明诋毁了孩子的信心,却还是要说。我看这是弱者的行为,为了讨好老师就不能保护孩子。潜意识里你一定痛恨你父母这样做,可是你自己也这样做,因为你不敢跟社会对着干。

马爱芜窘笑着:我就是不能跟社会对着干嘛。

华同情地看着她:不要找借口,我们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不管用什么方法,因为她还这么小呢。我们要教她一些实际的方法,来应对这个社会。

华摩挲着宝宝的头发亲切地说:我的小明星,你平时很会照顾妈妈,到了学校你也有任务照顾老师,懂吗?

宝宝娇声说:可是老师是大人,她很凶。

华笑道:她很凶,因为她也没有长大,别看她那么大的个子,其实还没有宝宝懂事,她也有撒娇耍脾气的时候。爸爸告诉你,照顾老师就是在她耍脾气的时候假装很委屈,很害怕,然后就说对不起。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笑哦。

爸爸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爸爸从小就跟你一样要对付老师啊。

马爱芜想了想说:华,你得抽个时间去接一次宝宝,给那个老师一点颜色看看,她就会对宝宝好一些也说不定。我没那么厉害,拿她没办法。

华皱着眉头说:你要我去欺负一个女人?

怎么说得上欺负?你去教育她一下,就像你平时教育我一样。

华走回书房,一边说:我没时间跟那些劣质老师打交道,你拿她没办法就去找她上司投诉吧。

马爱芜站在客厅一脸无助的样子,倒是宝宝因为父亲的支持而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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