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间,马爱芜走出教室,回首顾盼,希望裘索能像往日一样从后面追上来,拍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挽着她的手臂一起回家。左等右等都不见其踪影,想必她是生气了,马爱芜驻足犹豫,该不该自己去找裘索化解矛盾。终于她下决心举足到了裘索的教室。门开着,听到裘索的声音,却又停住,因为裘索不是一个人,还有马晓宏。只听见马晓宏说:我觉得你比马爱芜好看,因为你健康阳光,连我爸都这么觉得,真的。
裘索笑道:好看不好看都是肌肤之浅,何必在意?你既然想六月考托福,那我们就不能在中学英语教材上浪费时间,让你妈买一本托福必备之类的,再去上一个托福班,加上我这儿每天半小时,我的妈呀,还不累死你。
里面莺歌燕语,外面的马爱芜差点背过气去。有心进去揭露那一对狗男女,细想又无话可说,摇头自叹一番,只得悄然离去。
这边裘索说完了,马晓宏说:你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我…,听你的,一定能考过托福。
裘索无可奈何地摇头道:你别这样,我不保证你什么,我只能建议。让你妈去买书报班吧。
马晓宏很鬼精灵的样子抿嘴笑道:你不让我提我妈,你自己却一口个你妈。你在损我,对不对,什么事都找我妈。
裘索俏皮地笑:难道不符合事实吗?
马晓宏认真地说:那也不能伤害我啊,我只是受害者而已。
裘索顿然不好意思了:对不起,我还真没注意,我以后留神,不这么说了。
马晓宏笑了:看你,还认真了,你没错,大家都这么看我,因为我妈做的太绝,以至于名声在外,想弄个清白都没可能。不过还是得罚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看到马晓宏流光溢彩的脸容和灵气尽显的神态,裘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温柔地点点头说:什么问题,问吧。
马晓宏说:你最喜欢的中文书是哪一本?
裘索想了想:要说经典,我想是《红楼梦》吧。
马晓宏拍手大笑:我说你是知音,果然不错。《红楼梦》我已经看了三遍,里面的诗都抄了下来。虽然我不喜欢高鹗的续本,但是还能认同结尾,茫茫大雪里,宝玉冲父亲拜了几拜,飘然而去。而且穿的还是大红猩猩的斗篷,红白两色搭配的那么好。咳,那情那景,我都恨不能为他死了才好。
裘索不由得问:你最喜欢哪一个人物呢?林黛玉吗?
马晓宏摆手说:不,我喜欢宝钗。你和马爱芜就好比薛林,命运悲惨的那一个总能让人同情,可是这点我比较理性,我觉得宝钗更完美。
裘索斜眼看马晓宏:我看过一个红学专家说,黛玉感性,像个情人,宝钗更母性。你所谓的理性会不会有一点恋母呢?
马晓宏坦然说道:男人恋母天经地义,属性的一种,我不怕承认。我能亲你一下吗?
马晓宏目光炯炯地看着裘索。裘索震了一下,镇定几秒之后,用手指指脸颊说:亲这儿吧。
马晓宏照规定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暖暖的吻,然后很抒怀似地说:这是我的初吻,能给你,是我终身的荣幸。我以为做不到了,可是现在,我真有一种天上人间,恍若隔世的感觉。
裘索低眉浅笑:这也是我得到的第一个来自男生的吻。
马晓宏大惊:不会吧。
裘索认真答道:真的,别人都是朋友,没这么直接过。你让我大吃一惊,到底是艺术家,入了境界,就能超常发挥。
马晓宏得意地眯眼笑道:我余香满口。
裘索努力正色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求我补英文,结果在这里……
马晓宏神采飞扬地说:灵感一旦被激发,我的能量是无限的,不信你布置一个任务明天检查。
裘索半信半疑地说:你们姐弟一个味道,都是外表沉默,内心熔岩翻滚。
马晓宏表情很酷地说:也可以说外表纯洁呆傻,内心邪恶多思。
裘索飞快地走出校园,上了回家的马路。走了一段,居然看见马爱芜在前面慢慢地走,她跑了几步上前把手搭在其肩上说:爱芜,你还在这儿啊。我今天忘了跟你说,每天下午我要跟马晓宏补习英文了。
马爱芜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感觉很好是吗?
裘索略一怔:你知道我跟他在一起?
马爱芜点点头:我去找你一起回家,可是你们两个在教室里互相吹捧,我就没好意思进去打扰。
裘索略微停顿,抬头看着马爱芜颇有感触地说:说实在的,你们姐弟都挺有才。
马爱芜冷笑:我不算,你就说马晓宏吧,除了拉琴还有什么呢?
裘索微笑:你们都爱读书,而且读得很深入,把自己都读进去了。马晓宏让我大吃一惊,熟络起来以后跟以前判若两人,满脑子奇思异想,没见过这样的。
马爱芜斜着眼睛问:这都是通过补习英文发现的?
裘索坦然答道:不是,我们好好聊了一会儿,他算是打开心扉了,很精灵的一个人,说的话不是其他男生的套路。很优雅,却又很直接,他居然要求吻我,我一点都不想拒绝,让他在脸上亲了一下。咳,到底是音乐才子。
马爱芜点头感叹:谁都逃不过这个。公的对母的,别管做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字,就是性。
裘索一笑:也许是吧,我不会交男朋友的。我自己还没长大呢,哪里能带一个恋母的男孩?
马晓宏自己承认恋母是吗?
非常坦白地承认,甚至有点过分的自豪,天经地义似的。
马爱芜点头说:他历来如此,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没有妈就活不了。不知道他将来怎么跟老婆,我反正是打死也不会嫁这种男人的。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那么认真,我绝不会陷进去的,你就放心吧。
马爱芜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你父母去操这份心吧。李纲还说我能嫁贵人呢。
裘索也笑道:他不会说他自己是贵人吧。
马爱芜挽上裘索的胳膊:谁知道,管他什么意思,反正都是命,只有天知道。
第二天,马爱芜一下课就冲出教室往校园外面跑,然后站在一个西式餐饮店的门口张望。李纲匆匆赶来,两人一起进了店,双双落坐之后,李纲叫了咖啡和西点,非常老道的样子。马爱芜似乎在琢磨什么,一脸的丰富内容。先问:那一袋子书呢?
李纲想起来胡诌道:书啊,你还要吗?你妈说得那么绝,我哪儿还敢留着?都给我姨妈的儿子了,你要的话,我再给你拿回来。
马爱芜摇一摇头:不用了,光有书,没看书的脑子都是白搭。
李纲抿一嘴咖啡豪气地说:你马爱芜没有看书的脑子,那我这儿就是榆木疙瘩了。你瞧你,一副才女像,就像林黛玉,瘦弱西子,心较比干。
马爱芜心事重重地说:什么叫才女像?戴眼镜的都是读书人不成?我现在状态不好,老头疼,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特别担心高考,考不好,我也不想真去跳崖,可是不跳崖又怎么活下去呢?我不能再呆在家里看着父母了。
李纲做心疼状:怎么可能跳崖呢?连农民的孩子考不上大学都不至于死路一条啊。马爱芜,你还是心高气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啊。我特理解你。
马爱芜苦笑:你倒说我心高气傲,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头疼的人能干什么?我真羡慕班上那几个女同学,整天笑哈哈的,成绩不好一点都不急。都是父母早安排了出路,将来干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再找个前途不错的老公,一辈子就搞定了。
李纲咽下一块糕点说:你不是那种人,你有脑子,有野心,不人云亦云,不会行尸走肉一般地生活。我不会错的,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马爱芜有些急:我有什么脑子啊,有,也坏了,至于野心,脑子坏了,还能存在吗?
说了半天头疼,怎么疼啊?找没找医生看看?还是自己瞎着急?
马爱芜摇摇头:我自己知道,没用的。你能让你爸帮我找一份简单的工作吗?纺织厂我不敢去,头疼的时候精神一恍惚,手指就没了。特脑力的也不行,我没记忆力,也不能深度思考,脑子晃得疼。
李纲点头说:行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回头我跟老爷子打个招呼,什么清闲、待遇又不错的工作给咱们留着。你别着急,急坏身体了,脑子更得疼。
马爱芜几乎含泪:真的行吗?对你爸来说不算太为难吧。为难我就不好意思了。
李纲一摆手:说这话干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爷子挺乐于助人。
马爱芜泪光晶莹中又略显尴尬,笑道:你爸敢情是活雷锋。
李纲开玩笑似的说:活雷锋倒算不上,跟雷公有的一拼,吼起来吓死人。
那,他能帮我找什么样的工作呢?电台,还是别的?
李纲看着马爱芜微笑:凭你的模样,电台也不是不可能的。
马爱芜不安地说:在里头怪闷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李纲付了钱,两人走出店子,到了一处小区公园。僻静处,马爱芜摸着发梢问:你做过那个吗?
李纲一点都不解地问:哪个啊?
马爱芜紧张地说: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个。
李纲啊了一声:这个嘛……
马爱芜的眼睛紧盯着李纲说:你要是做过,教教我。
李纲站得笔直,在马爱芜的逼视下,渐渐失去了神采。他低头想了想,突然说:对了,我爸今天叫我早点回去,还有重要的事儿。我明天再来找你,打电话啊。
说完,他跑了,有些不稳。望着李纲远去的背影,马爱芜一动不动,满脸的失望。她知道,李纲这一逃跑就不会再来找她,是她操之过急,把他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