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煊是最早离开我们宿舍的人。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每每想起她来总觉得很惆怅。
她来自春城昆明,是我们班唯一的云南女生。她漂亮温柔,而又善解人意,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孩子。刚进大学的时候,大家都懵懵懂懂有点傻傻的。那时候,她就显得和我们有点不一样。或许是她比较早熟,而她本来也比我们大一岁。在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上,她都显得和学生气十足的我们不同。但她并不招摇,她的魅力总在淡淡中不经意地散发出来,由此显得格外迷人。
在女孩子眼里都如此可爱的她,男生更是不能不注意到。刚到学校的时候,班里就有男生开始追她。而我们的友好宿舍,也是因为她才缠上的。因为她在本地没有亲戚,周末也自然在学校度过。当时大学校园里都流行学生舞会,附近大学的学生也有来我们学校的。
周末的时候,她就和同系的女孩子去参加舞会。现在想来生活里不能缺少的网络,那时候还远远没有普及,大学生活中真的是没有什么娱乐。
舞会里认识了她后来的男朋友。说起来是很老套的英雄救美故事。那天有几个男的请她跳舞,好象还有来自校外的人。当时学校舞会保卫没有那么严密,有些社会上的人也混进来(后来严密就好了)。有个男的强行要请她跳,一次也就罢了,一再再三跳,而且还动手动脚的。她很害怕,就要走。男的拦住不让她走,两人就拉扯起来。这时,她男朋友看不过去出面了。最后还打起来,当然是男朋友胜了。
经过这件事,两人就熟悉进而成了情侣。男生是另外一个大学的,离我们学校也不远。那时学校课程安排也紧,五天半上课。两人见面的时间只有周末。
那时候的大学纪律很严,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女生也不能去男生宿舍。每栋楼下总有个值班室,里面坐着大妈或大爷。如果谁想混进去,他们的声音比锣鼓还响,“喂!嗨! 你这人怎么乱闯男(女)宿舍,大学生怎么那么不知羞耻!”那声音之大,不把你羞死也能震死。
两人家都是外地的,周末没地方可去。公园去了,商店去了,后山也爬过了,餐馆咖啡屋都去了,哪里都没有一个安静的可说话的地方。
后来两人就去了学校的招待所开了房间,本来是只想找个属于两人的空间。不过,少男少女耳鬓厮磨,又在浓情蜜意中,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看来真算不了什么,连大学生可以结婚的婚姻法都出来了,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但那时候,这就是很不一般的大事了。
没多久,两人再一次去,给招待所的人报告了学校,当时就被保卫处的人抓住了,送回各自学校。两周后,两人纷纷被开除学籍。
学校当时出于保护他们,也许是不想让他们太难堪,开除是保密的。我们只知道她父亲生病了,她要休学回家。她是非常自尊的人,一直到走的前一天还说着这个谎言。我可以想象,她在被保卫处的人送回来的那个时候该是多么的狼狈和无助。而在等待处分的那两周,她的内心又是多么忐忑及痛苦。
最后的时刻,她还是悄悄地告诉了我真相。当时我也不禁为她难过,想着她以后的处境,流泪问她何去何从。她说,我只能跟他走了。昆明我是回不去了,邻居都知道我来上了大学,现在回去还怎么做人。
她走了以后,她的那张床一直空着,直到我们毕业。每次看到,就想起她温柔的笑脸,心里也是空空的。
96年我旅游到海南,特地去看了她。那时她离开学校已经三年了,样子比在学校的时候清瘦许多,也憔悴了。她的男朋友又去了另外一所外地大学,是家里出钱让他去上的。而她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男朋友家里的酒楼,她在里面上着班,空余的时候读着自考的财会。男朋友家虽然有钱,是断断不会拿钱给她去上大学的,没有埋怨她毁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就算不错了。
问起她的生活,她只是叹口气,并不想多说。她的意思,自己在这个家也是夹缝里做人。男朋友还是学生,自然不能结婚。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就显得不尴不尬的,将来怎么样谁说的清。
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个生活富足开心自在的她,没想到却这般无奈,我心里也黯然了。中国的教育制度就这样残忍地毁了她的一生。
再过了一年,打电话去问候她。那家人却告诉我,没有这个人。怎么会呢?我问。对方冷冷地说,他们分手了,她走了。去哪里了呢?我很奇怪。不知道!电话就给挂了。
从此再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现在过得好不好。
煊煊,如果你看到这篇文章,该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