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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或不喜欢,通常是自己的事情

(2009-03-23 14:38:38) 下一个

未原

 

 

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妹妹坐船头这首歌。我很排斥它,捂着耳朵不听它。可是,这歌越唱越红火,唱遍江南江北唱遍角角落落。我不喜欢也得听,走到哪里就听到哪里,奈何它不得。

 

我寻根思源,想理解我不喜欢它的原因。回忆起来,自己对这首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深恶痛绝的感觉,大概是在那个偏远小城的市委招待所开始的。当年我去那里的电大讲一个星期的课,住在市委招待所,每天的晚饭都在招待所的餐厅由俩位电大校长陪着吃的。那天我们正吃着聊着,进来一帮人。俩位校长立刻站了起来,市长,市长地叫着,并把我介绍给市长。市长好客,就一定要让我们加入他的吃喝队伍。席间那些吹啊捧啊劝酒啊,这些场面大家都熟悉,我就不必多说了,反正酒过一巡我头已经大了。最糟糕的是,吃喝完了,市长还要唱。也不知道是别人起哄,或者市长就是喜欢男女对唱,席上的席下的女子们几乎都来跟市长对过山歌,唱的最多的就是这首妹妹坐船头。一遍又一遍,和不同的女子唱着这同一首,市长唱得都很投入,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手抓着话筒,眼睛一直瞪着屏幕,头和肩膀却伴随着节奏一会儿扭向左边,一会儿扭向右边,屁股也忽左忽右地跟歌声一起荡悠悠着。一男一女唱到让你亲个够,大概是把吃奶的劲也用上了,声嘶力竭,脸都涨成个紫色。我坐在那里就想,这场面要是拍成一段无声电影,一定很有幽默的效果,不比卓别林的差。无声的,你想想看,只看得到他们的表情动作,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那艺术效果该有多好。可是当时我却无处躲避那杀伤力巨大的吼声。招待所的餐厅音响效果本来就不好,音箱的音量又放得很大,我既不能甩手就走,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把耳朵堵起来,只有忍受,忍受,还要做出几分兴高彩烈的样子为市长鼓掌。噢,我的天。那天我真是听够了妹妹坐船头。我确定,就是在那里我跟这首歌结下了梁子。

 

从此以后,每次听到这个歌,我就没来由地产生一种很排斥的情绪,总是试图躲避它。我自己当然不唱这歌。我甚至也阻止朋友在我面前唱这首歌。

 

我告诉朋友我不喜欢这个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得有点莫名其妙。因为觉得自己是个理性的人,不容易感情用事,觉得不应该仅仅因为这歌曾经被我不喜欢的人在不喜欢的场合反复唱过而让我对歌本身产生偏见,于是我要给自己的不喜欢找点理论根据。

 

我很快把这个理论根据落实到它歌词的无聊上。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反反复复就是那么点东西,怕不够迷惑人,狡诈的小姑娘再许诺傻小伙子一旦把她拉到目的地以后可以让他吻个够。什么玩艺儿!我至少能总结出这首歌的两大无聊。我告诉朋友,第一,我认为这种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的情调,跟纤夫的真正感觉相差十万八千里,不符合劳动人民的真实感情。我说,你难道没有看到过纤夫的生活吗,在长江的轮船上你总能远远地看到江岸那样一种让我心为之一紧的悲壮的场面:一串袒胸露背的壮汉们,肩上勒着绷得紧紧的纤绳,一面用双脚抵抗着大地,一面又把脸面胸膛贴着大地恳求着大地,嘿呼嘿呼,一步一步地爬着,拉着船只逆流而行。我质问我那唱歌的朋友,你能想象出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人会有心情来唱这样的一首歌?!第二,我说,难道你不讨厌坐在船上的那个懒妹子吗?自己不愿意走路,坐在船上舒舒服服地打着小花伞翘着二郎腿,却用几句不着边际的甜言蜜语就把你哄得团团转,心甘情愿地把纤绳深深地勒进自己的肩头肉里来为她服务。我要是你,早扔下纤绳撂下那妹子走人了。吓唬她一下,告诉她让狼来把她叼了去,我不相信,她不会乖乖地下船来陪你走。

 

可是,就是有那么多痴情小伙子愿意自讨苦吃,愿意弄个船卖力地拉着狡猾的小姑娘在我面前边唱边走。我又能怎么样呢?躲也躲不了啊。我有理有据地向朋友们做思想工作,试图动员朋友们罢唱这首歌,结果却很不成功,反而被朋友说我有毛病。不就是一首歌嘛,上纲上线的干嘛。还劳动人民的感情了呢,你有毛病啊你。我躲避不成,发动抵制也不成,结果还落了个无限上纲的罪名。

 

我从国内躲到加拿大,也还是躲不了它。痴情的朋友们硬是把船从中国拉到加拿大来了。朋友们聚会,晚饭刚吃完,哥哥妹妹就对着卡拉机开始纤绳荡悠悠。唉。我想想自己当初的行为,真有所谓蚍蜉撼树的感觉。

 

躲避不了,只好被动地听,一晃已经听了十几年了。奇怪的是,现在在朋友家里再听自己熟悉的这些哥哥妹妹们纤绳荡悠悠,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强烈的抵触感觉了。看他们那快乐的样子,一个愿拉,一个愿坐,高高兴兴的,荡悠就荡悠呗,有什么不妥?!甚至于自己有时也会经不住姐妹的甜言蜜语而丧失立场,居然接过话筒陪她荡悠几下。正如以前的朋友说的,什么复杂的劳动人民感情啊,不就是简单的乐呵气氛嘛。

 

最近读到对现代京剧的反思文章,提及这些曾经红遍全中国的样板戏,因为和那段让很多人深恶痛绝的文革历史联系太深而一度被禁唱,后来却又流行了。联想到自己的这段经历,想着我对这首歌本身并没有太深的恩怨,实在是因为它所附带着的那段情感经历,刺激着我记忆,让我产生条件反射式的反感。如果当初不是在那个招待所餐厅里被迫听着那位市长反复吼叫这首歌,弄得我头昏脑胀,也许我就不会在众多的流行歌里单单跟这首歌闹别扭,也不会进而去追究它的歌词之雅俗。

 

赵本山和小沈阳能够在中国舞台上走红,也引来很多争议。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经历或知识背景,因而也就可能出于不同的原因对同一艺术作品产生不同的感觉,作出不同的评价。但是,不管怎么说,对一件艺术作品也好,对一个人一件事也好,喜欢或不喜欢,这些都是自己的感觉,强求大家一致就不好了。

 

以前曾写过一篇有茶何必喝咖啡的文章,为自己喜欢喝茶胜过喝咖啡作狡辩。现在我也是咖啡店的常客。可见,就我本人的喜欢或不喜欢来说,它不但是我自己的感觉,更是我自己一时一地的感觉。读者千万别以为我写喜欢什么就是要向你推销什么,正如我现在就不是要推销这篇小文。

 

2009-03-13

 

<<中华导报>>渥太华版2009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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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续残梦 回复 悄悄话 我也很讨厌妹妹坐船头这个歌,讨厌尹相杰的那个样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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