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有朋友讲炒土豆丝,照了很漂亮的照片,青丝红丝衬着银丝,想不去想象它的清脆都难。凝视那图片突然想起,我小时候吃的土豆丝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1.
土豆丝在北方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家常菜,大概所有的妈妈都会炒。只是我妈妈的炒法完全不同。
顺便说,母亲虽然是地道北方人,却对美食颇有兴趣,邻居家的妈妈炒白菜木耳的时候,我们家就已经进入汽锅鸡的时代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家里属于妈妈的两种期刊都是食谱,电视里有烹饪讲座的时候,我们家的桌上就会有妈妈的速记。我以为,把菜炒得好吃只是母亲对烹饪一半的兴趣,她的另一个爱好是把每盘菜弄得漂亮,即便是简单的糖拌西红柿,也要把西红柿切成桃型,旁边几片百合点缀。平时当然不讲究,但凡有朋友来的时候,每一盘菜便看起来是精心设计过的了。每每去南方出差,母亲总是带回来我们不认识的配料,在北方的餐桌上,也就常有一点小小的惊喜。
我们家人牙齿都不好,也许是这个原因,我们的米饭比别人家软,我们家的土豆丝也从来不脆。我妈妈的办法是土豆切丝以后马上入油锅炒,待土豆熟了的时候,甚至有点两面金黄的样子,把剩余的油倒出来,然后加盐,加少许酱油和糖稍微炒一下,出锅以前放蒜末稍微翻几翻就好。也许可以葱花爆锅,我不记得了。对于煮饭,母亲常玩笑说,不管怎样,警察都不会来抓,尽管创意。
这样炒出来的土豆丝是软的不是脆的,有一点象老美的 hush brown,但是没有他们煎得那么厉害,还是算是炒熟而不是炸熟的。尽管如此,这样的土豆丝也不能买用来 bake 的那种大土豆,那个一炒就碎了,要买很一般的土豆才好。
2.
我第一次不在妈妈身边炒土豆丝是在男朋友家里,他们煮饭我说我帮忙吧,看看切土豆丝似乎是个可以闷头干的活计,就显摆了一下刀工,准婆婆令准老公把土豆丝多洗几遍,那家伙问他妈妈“要不要加洗衣粉?”,一时间成了笑料。准婆婆高兴,算准了儿子以后不会沦落到厨房里去奋斗,于是葱花爆锅,土豆入勺加盐加醋没几分钟就上饭桌了。
后来结婚了,厨房就成了我的天下,无论什么时代,媳妇都是要‘洗手做羹汤’的,我以为没有‘先遣小姑尝’的旧令就可以为所欲为,于是按自己的意愿炒熟了土豆丝,可是老公看着盘子说:你的土豆丝不对,这个不是土豆丝,最后还没忘记加一句,你煮饭没有我妈妈煮饭好吃。说得我差点给土豆丝加了几滴盐水。
从那以后我就只炒清洗过的土豆丝了,以清脆为目的,有时间的话还专门早早把土豆切好,用盐和醋加水泡一阵子,增加脆感。
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起来妈妈的土豆丝,那间老屋,上下铺的木床,黑咕隆咚的走廊,没有窗户的厨房,可以唱歌的水房。。。
岁月在案板和灶火之间流走着,妈妈的土豆丝慢慢变成了记忆,我的孩子们早已习惯了土豆的酸脆。老公不再说老婆的饭没有妈妈的好吃。
只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还在炒那另类的土豆丝,继母的土豆丝不知道爸爸咬得动不。
3.
曾经我尝试变通,土豆丝不洗,两面煎黄以后上面洒上 cheese 让它融化. 孩子们还算喜欢,洋人吃的玩意。
上个周末我们炒土豆丝,儿子突然说,‘你放一点鸡蛋进去吧’,我说那不行,没有那么做的,他愈加起劲,坚持让我加鸡蛋进去,争执到最后他干脆自己给我打了两个鸡蛋,我只好让步,心里想‘哼,我妈妈说过,警察不会来抓’。于是出锅前加了鸡蛋,翻炒了几下盛盘,看起来有点乱七八糟的,吃起来到也不难吃,多了点蛋香,土豆却依然酸脆。于是又想起妈妈名言‘都是好东西放在一起,怎么会难吃呢’。
两个孩子都喜欢土豆丝,我相信他们将来自己会尝试着炒,或者加醋,或者加 cheese,中味洋味任她们折腾,可是谁帮他们把土豆切成丝呢,买个擦丝板帮忙?弄个切菜机代劳?我总觉得那些东西弄出来的丝一般般的粗细,少了母亲的味道。
明天晚上不赶时间,或许我来试试妈妈的土豆丝,最迟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