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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怎样的夜晚啊!他想,别人还以为这是他的福分呢,以为一个男人梦里想出的风头让他全数出尽了。以为他训着她们就像训着自己的两房小妾。可我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呢?他望着前妻苍黄的脸在心里说,我不能和我所爱的人结婚,却要和这个从来也没爱过我的人过完我的余生!这还不算,我还得千方百计逼着我爱的人离开我!
“景凯,”高文芳忽然搂住他的脖子说,“你还能像从前那样爱我吗?”
他把前妻的手臂拿下来,说,“复婚后,我会尽到做丈夫的责任。现在你闭上眼睛睡觉吧。”
高文芳照他的话闭上了眼睛。兰芳的企鹅小电钟跳到了十点。四周那么安静,只有偶尔从那条半张半合的嘴缝里发出一种挣扎似的低低的鼾声。他离开了那鼾声,轻轻关严了门。
“桂花,”当他来到他所爱的那个女人的屋里,他说,“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她正弯身准备躺下,见他这么说,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事,胆战心惊地直起了腰。屋里没有椅子,当他和她面对面站着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到了她的脸上,由此加深了她的恐惧。
“你又喝酒了?”她胆怯地问。
“我刚才问过老叶,”他拉起她那双粗糙的手说,“他说我们可以以小高的名义开家快餐店,然后由你独自经营。或者说你是小高的雇员。等到生意做起来,我再想办法替你办绿卡。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
绿卡,一张真正的绿卡,这个令每个移民向往的纸片,犹如情人手里的一朵玫瑰,放在她眼前时,此刻它的诱力在她看来就相当于大海和雨珠的比例。如果绿卡这个词能震撼她,那该多好啊!可惜,这雨珠怎么能够与大海般的爱相比?
“你还是要赶我走?”她抽回手,一下子就哭了。“你说你爱我,你骗我吗?”
“桂花,”他扳过那个瘦弱无力的肩头,“你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你看看,我是骗子吗?”
她望着他,是的,那张农人般黑红的脸庞上找不到半点虚伪的色彩。这反而使她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