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开始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已发表作品:〈魔鬼的彩带〉〈假如镜子能说话>〈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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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连载一个偷渡女和大学教授的爱情故事15

(2007-12-10 18:50:15) 下一个

26

 

其实她心里是高兴的。朱向才刚巧在景凯那个系里就读,她相信这是她命里那个巧字的缘故。只要朱向才早一天获得奖学金,她的假护照就会早一天拿到。她决定保守这个秘密,只让油腻不堪的脏碗碟和她一起分享内心的喜悦。当然,除此之外,她还怀着另一个念头,那就是一旦景凯跟朱向才谈了话,她就可以从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力量。

她偷偷地观察着朱向才的脸色,时刻等着看到她的力量。可是,这个除了吃,就只知道看电视的男人,非但没有丝毫的高兴神色,反而常常为自己过得太苦对她表示不满。而他花在课业上的时间更是几乎等于零,全然不像大孙那样,整天有做不完的功课。白天她很少跟他说话,即使捆完报纸回去睡一觉,也必定是蹑手蹑脚的,因为这是朱向才睡觉的黄金时段。晚上,由于劳累,她连半分钟也不会浪费。因此,他们最常出现的做爱情景也就有了更为怪异的方法。往往是一个处在酣甜的睡眠中,另一个就在她的头发、鼻孔、嘴角、乳尖、脚趾、胳肢窝、耳垂下,忙得汗流浃背。

 

一九九九年的元旦,对她而言似乎是在绝望中到来的。在二十世纪末的头一天里,朱向才忽然觉得应该给自己留下一个印记。

“糖糖,”他说,“我听说到拉斯维加斯去结婚用不着办任何手续,只要花点儿钱就行。”

“多少?”她疑惑着说,“真的不用证件?”

“肯定不会花上一万块!”朱向才伸了伸他的脖子说,“再说我们可以去赌啊,说不定还能赢上一百万呢!”他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拉开冰箱拿了罐可乐喝着说,“我老觉得我有赢钱的运气。过几天你跟陈老板请个假,他总不能阻拦结婚这种好事吧?”

这个性格里有着太多侥幸和投机心理的英俊男人,在他那具用赌色子并联出的骨架中,赌是他的真理。她被传染了,“去碰碰运气吧。”她对自己说,“要是能把结婚证书办妥了,不就省下那一万块买假护照的钱了吗?再说假证件总是不能让人安心的。”

“什么!你要请假?”老板娘因为缺乏食欲,埋在黑眼圈里的火气已经憋了好几天,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理由。“大孙前天刚刚不做了,现在你又要请假,你们这些大陆人啊,真是一点儿也不顾人家的啦,人全走光了,我这里的生意也不要做了啦!”

挨过这通臭骂,她和朱向才上路了。这是因为她从陈老板那获得了批准。这个双腿瘫痪的老板,甩着他的猪臊包,老用一种老乡加雇主的混和眼神看她,也给了她不少方便。

公路两旁尽是些一望无际的沙漠,偶尔挺着一株仙人掌,也是孤零零的,从车窗边一闪,浑身冒刺。他们在一个小加油站给汽车加了点油。

“你不吃冰激凌吗?”朱向才买了双球冰激凌。

她正看着墙边一台老虎角子机,觉得它像妖怪的血盆大口。

他不喜欢她这样,他说,“你就是穷酸,吃个冰激凌就能把你吃穷了?去,挑个你喜欢的。玩就得有个玩的派头,别跟李先生学,小里小气的。”

那排油漆桶似的冰激凌让她心里透出一股凉气。她记得上一次吃冰激凌还是在福州和小橘子一起,夜里都快十一点的时候。这大半年里,除了大孙因为看见景凯对她特别关心,躲着大厨张占奎偷偷替她炒过一盘她顶爱吃的爆肝外,就再也没什么可享受的了。“唉,难得出来一回,”她对自己说,“不如吃一次吧。”她在五彩缤纷的冰柜前挑来挑去,挑得那营业员都烦了,最后还是按照颜色挑了个色彩顶鲜艳的,拿过来舔了一口,满嘴的橡皮味。

“糖糖,”朱向才拉着老虎角子机叫她,“你身上还有硬币吗?”

“还有几个。”她正不放心停在外面的汽车,想出去看看。

“都拿来。”他提了提他的裤裆,背对着她伸出一只胳膊说,“快!”

她顶见不得他提裤裆。心里骂着,好像没长屁股似的!可还是在他手掌上放了几个硬币。他很快把所有的硬币全赌光了,她心疼得不行,拽着他往外走。

“走吧!走吧!”她叫着。

“好吧,”他说,“到了赌城我再好好赌几把二十一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虎机。

两个人重新上了车。她坐不住了。这个人,她想,以前我没看出他有那么大的赌瘾。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记得她干爹老孟头曾经说过:赌场里的人都穿着黑背心,其实他们的心比背心要黑得多。而且,光是心黑还不算,他们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那就是勾魂棍,先把你的钱勾光,再把你的魂勾走,最后没得勾了,就来勾你的命!她早该告诉他这些事的。可他能相信一个乡巴佬的话吗?她想,我得变个法说才行。

先生说,”她开始编故事了,“赌城造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就是靠着老虎角子机吃进去的硬币。现在这种机器花样太多,丢进多少钱你也别想赢。”

先生懂个屁!”朱向才冷笑着说,“赌场里百分之九十的钱都返回到赌客腰包里,他们只赚百分之十。知道吗,你?”

“谁知道呢,”她眨着眼睛说,“反正我没看见有谁赢过钱,倒是听大孙说有个男人输光了就逼着老婆去卖身。他老婆不肯,他就拿手一点,先把他老婆变成一只蝴蝶,再钉在床板上,绑住首尾,让前来要债的人拿大头针捅她。我可告诉你,这种事多得很。”

“大孙!他妈的,他竟然跟你说这种事!”

“大孙也是好心,他是怕……”                                      (要出门,回来在继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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