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开始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已发表作品:〈魔鬼的彩带〉〈假如镜子能说话>〈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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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连载一个偷渡女和大学教授的爱情故事12

(2007-12-09 14:16:36) 下一个

22

 

照我的猜想来看,桂花之所以对朱向才有过那么一点好感,正是因为这天晚上,她看出了于平对朱向才投去的那种轻视的目光。这是她在几天前刚刚遭遇过的,是她曾经为之伤心的目光。只要有这点目光,就足以让她成为朱向才的同情者。但她并没有忘记她的目的,她时时刻刻都在为这目的努力着。所以,她问朱向才愿不愿意让自己多留一会儿,聊聊天。他立即答应了。

“你知道吗?”她对他说,“我认识的留学生找的都是能替他打工挣学费的老婆。其中有一个女的不仅帮丈夫挣学费,后来还开起了公司,她丈夫毕业后也跟她一起做生意,据说现在他们已经成了亿万富翁呢。前些日子我还碰见他俩了,你猜那男的怎么说,他说找老婆就得找能干勤快的。身体要结实,像我这样,个子小点的都没关系,关键是要肯吃苦。老婆肯吃苦才能帮着他挣学费。我觉得这话挺有道理的。你要找个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非但不能替你挣钱,反而还要你一边念书一边挣钱养活她呢。”

毫无疑问,她把这故事编了一整晚。过了两天,朱向才打电话给她说,今天晚上我请你去听交响乐。为了满足朱向才搭乘先生的车去奥克兰大剧院的要求,她还特别向吴胖买了一盒菜送给太太。一路上她听着朱向才说那剧院里挂着怎样漂亮的一幅紫红色丝绒大幕,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巨大的幕呢。可那幕早拉开了,台上坐着好些长着娃娃脸的人。她为那些被束缚在黑色燕尾服里的男孩感到难受。一问先生,才知原来这是免费音乐会,为了使孩子们得到合奏的机会,通常由家长们出钱举办。

她想,难怪朱向才不肯说出票价。

朱向才乐呵呵地把她介绍给所有他认识的人。她呢,像一个第一次坐上贵族餐桌的乡里女孩,仍然以为面包是应该丢在汤里泡着吃的,毫无遮掩地把她那双既难看又粗糙的手伸给所有人。为此,朱向才皱起了眉头。

发颤的音乐让她觉得浑身刺痒,她担心自己要发疯了。可是过了不一会儿,随着台上几十条琴弓一上一下,她的眼睛时而张开,时而闭拢,就跟看着催眠钟摆一样,逐渐向梦乡挺进。她摸了摸口袋,想找两跟火柴棍把眼睛撑住,她觉得不这样她就无法睁着她的双眼了。最后,台上的乐曲停止了,但是没有人鼓掌。她把眼睛从台上挪到台下,左右看了看。有不少人都跟朱向才一样,晃着他们的脑袋。看样子他们也不想睡着。她想起朱向才警告她的三个不能,不能说话,不能咳嗽,不能鼓掌。她又给自己加了一个,不能睡觉!

一阵爆发性的掌声过后,他们挽着胳膊来到街上,在昏黄的月光下走了一段。

“你是伯克莱的研究生吧?”她问他。

“谁说的?”他斜过头看着她说。

“我猜的。”她笑着说。

“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啊。”他笑了笑,似乎默认了。

“郭婕也说我聪明。”她说,“你跟她在一个系吗?”

“谁会像她去学历史,”他不无轻蔑地说,“我在工管系。”

“现在,我们去哪儿呢?”

“上我那儿去吧。”他说。

他们很快地来到了他的寓所。他不肯开灯,黑暗里,她只能看见他的头,那头上好像托着一脑袋乌黑贼亮的铁钉。她等着听他说上几句好听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预感到了大限即将来临的恐怖。

在他的床垫上放着一个让她脸红的塑料女人屁股,他让她的头就枕在这屁股上。

“你不是说让我找个有力气的老婆吗?”他对她说,“你躺下,我摸摸你有没有力气。”

“我姥姥说,”她对着黑暗说,“腰身越细的人力气越大呢!”

哪个男人不会十八摸呢?沿着肚皮长驱直下,小桥流水,七拐八弯。男人生来就是生命的源泉。

“这地方你不能摸!”她忽然叫起来。

“让我摸一下,”他厚着脸皮说,“就一下。”

月亮沉下去了。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更感觉不到她那白净的、棉花团般的身体正在怎样遭受四脚蛇的毒害。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朱向才的嘴唇中间夹着一段酱黄色的舌头,她觉得那就像咬着一段猪尾巴似的。

“你叫一下。”朱向才扭着肚子说,“再叫一下。声音大些,再大些!”

他扭啊,扭啊,扭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天昏地暗,眼前乌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哼,”她想,“我的肚子肯定被他扭得红了一大片!”

她拼命往肚子里吸气,让她的肚子气鼓鼓的,免得让他扭瘪了。

“说你疼死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着她,“说啊,说你疼死啦!”

她憋了半天,总算叫了一声,“我疼死了!”

她听见于平在敲打墙壁,她想哭。她什么都明白了。不是别人瞎了眼,是她自己没往深处想。原来这家伙是个性无能!她想推开他,可是推不动,他的手比手铐还紧,把她的身体和他的肚子牢牢地锁在一起了。

朱向才终于可以以一个侵略者的姿态出现在他的室友于平面前了,尽管他的身体还什么都未占领过呢。

七月初的一个夜晚,他提着他的皮箱去找她,说:“我们同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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