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EN
十点前后,Karen 在医院三楼的产科病房又巡回了一圈。整个早晨她忙着安顿 新住进医院的产妇们,几乎忘掉了照例为病人量血压。她匆匆忙忙从仪器室里取出挂着血压计的小车,这也是她今天下班之前的最后一次。Karen推起小车,就觉得浑身疲乏得很。昨天有三个婴儿出生,两个产妇即将生产。累得她够呛,头上像是盖了个铁壳子,甩也甩不去。最近两天睡得不稳,醒来过好几次。睡梦迷离中,觉得Travis半夜好像推门而入,噼里啪啦地找什么东西。有一次她逼着自己醒来,拼命想要抓住Travis,至于到底要和他说些什么,实在也是糊里糊涂。大约是“回来吧,别走了啊。”
“Karen!”瘦高个的护士长不知怎地出现在她面前,由于激动,一色潮红顶在她突出的颧骨,使得她脸上围绕着颧骨的深纵皱纹变得触目惊心。
“我告诉你Dr. Lawson要求昨天给4房B床测一下血指标。你是怎么搞的,给我一个尿常规的记录。你知不知道这是很紧急的?”
Karen每次看到Christa发火都忍不住要不停地咽口水,这回倒是一次也没有。可能是因为头疼减少了她的惧怕。她用小面包似的圆鼓鼓的右手抻了抻淡绿色护士服背后的褶子,又来回在屁股两侧摆了两下。她不太敢看Christa的眼睛,它们就像是两杆小火枪。“对不起,也许我再作一遍,行吗?”
“不用了,Michelle已经作过了!…你糊涂了吗?!”
护士长气愤愤地发泄完毕,也不再理她,回身走了。Karen迷迷糊糊地穿过走廊,照例要先去3号病房。路过4号房间敞开的门,里头靠窗的女人正在不停地按着床前的呼叫铃 ,看到她经过就大声的叫着“护士,护士!”Karen面部的肌肉还迟滞在护士长的打击之下,实在无法对她展开微笑。她慢吞吞地走过去,压抑着烦躁说“女士,有什么事?”
女人眨着黯淡浑浊的黄色眼睛,一面神经质地挥动右手,小声说“护士小姐,你看,D床的那人夜里总是去厕所,冲水的声音实在太大!我没有办法睡觉!而且,我床头的灯也不亮,我的日常阅读也没办法做!”稍微停了一下,好像她并不期待着任何回答,“我的手术是在明天下午吗?我觉的我没有准备好啊!我的丈夫还没有来,他在德州,好远啦,也许不会来了!”
Karen看看她的名牌,强打起精神,轻拍拍她的背说“Lesley,冷静点,冷静点,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告诉护士长,她会为你安排的,也许会跟你谈谈,但不是现在。也许我们会给你请一位心理治疗师来,你觉得怎样?”
这时被呼叫铃叫来的Michelle进了门,轻轻的拽了拽Karen的衣服说,“我来对付。”Karen松了一口气,冲着Michelle点点头,推着血压仪离开了。
…
下午两点,Karen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家。一进门,一股熟悉的气味不由得让她打了个激灵。她任由胳膊里的食物袋子唏里哗啦都掉在了地板上,也顾不上拾捡。打开冰箱,酸奶不见了,一大块熏肉也无影无踪。可不是,Travis回来过!一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平常懒于运动的她,调动了160磅的身躯,喘着气奔到了卧室。抽屉拉开了,几件内衣零零散散落在污迹斑斑的地毯上,浴室里还散发着余热的蒸汽。
他回来过了!就是为了洗澡,吃饭,还有,还有,拿她的钱!她颤着手,翻开衣橱底层,果然,那一百块不见了。咳,这是她为他准备的钱,他当然知道。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拿走了,却偏偏不和她见面。Karen一屁股坐在加大号床上,旧床的弹簧吱呀呀震荡着,像垂死人苟延残喘般的咳嗽,混合着Karen由呜咽转为号啕大哭的声音,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