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拥军出嫁之后,妹妹方爱军一个人就更寂寞了,在姐姐离开之后还不够一个月的某天,她没有去绣花组绣花,躲在那个土地爷宫左侧的家里整理衣物,打算把一些俗物处理干净,准备放弃参加革命、改造自己的初衷,去寻求心灵的解脱。她打开一个小木箱子,见里面除几件日常换洗的衣衫外还有梳子、发夹等一些杂物,就把杂物一件一件拿起过目,或放在一旁或直接就扔到地上,这时她拿起放在内衣裤旁边的一条手帕,手帕里包着东西,她把手帕慢慢打开,里面有一颗红五角星和一张纸,她不禁对着里面的东西沉思起来:
那是高山在一次劳动之后,温存的对她说:“爱军,你想到要进步吗?”
“啥进步呀?”方爱军有些羞涩的拉起被子遮住白皙的肩膀和脖子,不解的反问。
“入党,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俺咋行?俺是地主子女。”爱军有些自卑,怯生生的说。
“怎么不行?革命不分先后,革命不论出身,只要你能下定决心跟旧家庭决裂,革命的大门是向你敞开的,党是不会嫌弃你,再说,不是还有我嘛?我不是没有嫌弃你吗?”高山边说边把手伸到被子里头。
“俺就怕人家会说你闲话。”方爱军扭动了一下身子,眼里泛起了丝丝希望的光彩。
“来,我来替你写入党申请书,你照抄交给我就行了。”高山看着爱军娇憨的脸容,乘着余兴就起身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纸和笔,他的文化水平很高,不够几分钟就写好了入党申请书,他对站在后头看着的爱军说:“来,抄一遍。”
“俺没上过学堂,俺兄妹五个就三哥上了,俺写不来。”方爱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也别急,你慢慢抄。”高山兴致一过也就想离开这里去工作了,就穿好衣服,在整衣的时候,从裤袋里摸到一个小物件,一看是红五星的帽徽,他顺手递给方爱军:“这是人民解放军的标志,送给你做个留念。”
高山走后,方爱军用高山留下的纸笔想抄申请书,但开头这五个字就写得她流汗,写出来的字也跟弯曲的蚯蚓一样,她惭愧极了,没有勇气再写,就用手帕把这份入党申请书跟红五角星包起来放到小木箱里。以后高山也好像忘记这一回事没再提起过,再过了些日子,高山也走了。
想到这里,方爱军把纸撕了,把五角星扔到地上,接着把自己的两根齐肩辫子打开,黑粗的头发散落下来,她用剪子把它们剪下,又一下、一下把头发全部剪光,剪了个干干净净,这样就自以为会抛却全部的烦恼,她出家当了尼姑,法名为无尘。
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东方信就被革命的代表强行变成“东方不信”。又在革命同志的帮助下变成了“方爱军”,最后是为了远离革命自己把方爱军变成了无尘,成为毛村一百多年的历史上第一个出家人。
土改胜利完成了,翻身的村民分了地主的房和地,毛村人也就完成了从被压迫到解放的历程。从此就走上一条光辉的大道。
在翻身的村民里面,翻得最厉害的就是“破球”李银华同志,他现在拥有了房子和土地,可以过着不用被剥削而睡懒觉的日子,可他翻身了几天后,就感觉不习惯,因为现在是主人了,主人一个人睡在地主儿子东方仁原来住的房子里面,虽不用再看瓜,可也没有人再给他饭食吃了,讨起来也比过去难多了。这样过了一段日子,“破球”觉得还不如以往自由自在,就彳亍着来到现在由东方不仁仨兄弟住的、原来自己的“家”对不仁说:“阿仁哥,你还怪俺吗?俺也不知道田叔会被崩,要不俺的屋你还要回去,就跟过去一样有什么就给俺吃点,你看好不?”
老二不义这个时候在田地里接受贫下中农的改造,老三不礼有点心不在焉,老大不仁性格暴躁就忍不住叱他:“你这条狗,还不走开,再不走开俺就崩了你,搭上俺这条命,俺早就不想再活了。”
“阿仁哥,你别火,听俺慢慢说。”“破球”土改时的一点气又没了,脸上那些微的驼红早就消褪了,还是跟一颗破球一样。
“走,不走就滚!”不仁把他扔出去:“反正俺的名字就是叫不仁”。
“破球”从地上爬起来,看谈不拢,就彳亍着从来路走了,身上的灰也没拍一下。
东方田跟自己的婆娘五年就生了五个儿女,这些儿女对他的发家、最后成为最富有的地主是有很大的作用的,虽同样为发家奋斗过、出力过,但性格不太相同、以后的命运更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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