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下午回到毛村,不一会就知道这事,他来到农会把东方祥之和德子叫到跟前:“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高队长,是这样的,今天几只狗去咬东方田的尸身,我怕发瘟疫就想请示你把它葬了,免得污了村子,可你出去没在村,我就让他们随便挖个坑埋了。”原本还摸不着怎么一回事的德子在一旁一听,赶紧接口:“这事俺也知,是要埋了,都发臭了。”
高山怀疑的看了看他们各一眼之后,脑袋瓜一转说:“埋了也就算了,他虽罪有应得,但也要考虑他们家人的感受,特别是女人嘛,胆子也小了些。”两位朴实的农会主席脑袋瓜转得比领导慢,见他如此轻易放过这件事倒有些出乎意料,见他们呆呆望着自己,高山又补充:“这污染环境的问题还是要考虑的,再说,我自己还要呆在村里头,也真怕有瘟疫。”说着露出了笑容打了个呵呵就走出农会。
东方田被埋好了,他家的事还未了,麻脸婆娘在他死后的第三天的晚上也跳进了原是自家的鱼塘里找丈夫去了,她的罪恶没有东方田大,高山也就同意她的三个儿子捞起来后也抬去埋了,东方仁五兄妹这三天经历了太多的悲痛,心里已经麻木多了,哭了一会就由仨兄弟合力用草席简单裹后葬在东方田坟墓旁边。
土改就要胜利结束了,高山召开了工作会议布置下一步的任务:“这次土改虽有波折,但最后还是很圆满的完成了任务,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东方田跟他的臭老婆的罪恶就是必须用他们的生命来偿还,为了革命的彻底性和纯洁性,他们的儿女叫什么仁、义、礼、智、信,这都是骗人的鬼话,一个剥削贫下中农血汗的地主,还会讲什么‘仁义礼智信’,我们还是要剥下他们的伪装,还大众一个原形来教育被蒙蔽的村民,我看要改,把他三个儿子的名字改为不仁、不义和不礼吧。至于两个女的,我看脸面还老实,看能不能把她们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来,这样把,对于地主子女也要区别对待,她们年龄也不小了,跟那三个兄弟住在一起也不利于改造,我看找个地方给她们姐妹住,我亲自来做做工作再确定该怎么处理。”
就这样,东方仁仨兄弟被改名后分配到原来“破球”住的草寮里替农户看管瓜园,为了两个有可能被贫下中农争取过来的女儿东方智和东方信不受到影响,按高山队长的指示,把土地爷宫旁边的一间小屋腾出来给她们住。接着领导亲自上门教育了几场后终于流下了痛恨的泪水,在床头向领导表示一定跟地主家庭决裂,高山这个铁汉子被感动了,也看出了她们坚定的革命态度,就决定把他们树立为被改造好的典型,分别替她们改姓换名为方拥军和方爱军,高山有相当程度的文化,按他的说法,去掉了原来复姓中的“东”字,同时保留了原来的“方”,象征着虽出生在地主家庭,但已经决裂了出来,“拥军”、“爱军”是行动的体现。高山是从军队来的,是军队的连副指导员,所以对军队有特殊的感情,就让她们姐妹俩去拥、去爱。姓名改好了,她们姐妹也以为从此有了新生,也按高队长的提议,临摹了他写的入党申请书,可惜还来不及发展,高山就升官走了,走了之后也就忘记了毛村还有被改造过的方拥军和方爱军。
高山一走,方拥军和方爱军没有了继续进步的机会,也没有再被改造的担忧,才二十一、二岁的姐妹俩虽不用再继续被改造,但东方祥之和德子两位村领导,同情她们被改造的过程,决定让她们继续留在那间小屋居住,平时就在绣花组跟其他村妇一起绣花打工。
三个多月后,方拥军在妹妹方爱军的陪同下,迈着有些踉跄的脚步、在农会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进门找东方祥之,低着头怯生生的说要跟娘家乡的一个同乡人结婚。东方祥之对东方田一家子的遭遇一直心怀愧疚而无能为力,他询问得知男方是一个已经50来岁、从家乡流浪来到毛村周围几个村庄捡破烂的跛脚小老头时,看了看站在面前的、虽胆怯但有中等姿色的方拥军就坚决不同意了,见祥之如此态度,方拥军跪在祥之面前、流着苦泪请他放自己一条生路,东方祥之还年轻无法理解她的行为,只是见她如此悲痛欲绝、心一软也就答应了,自行替她开了证明。望着蹒跚而去的方拥军,东方祥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时候的东方祥之,万万没有想到方拥军这一去,将为35年后发生的人伦悲剧埋下种子。